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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康熙四十四年七月(六) ...

  •   出了院门,胤祯斜睨向忻月,“纵使有了身孕,可话多说一两句却也无妨身子。”“爷——”忻月急偟道,而胤祯则没有理睬她,叫上小顺子、小林子,便朝书房走去。

      见胤祯离开,忻月心中之气愈加郁结于心,她横扫一眼身侧的雪颜,“我就见不得那些没了筋骨的,赏了些甜头便不知平日是谁夺了自己的好日子!”雪颜听罢脸色煞白,手微微颤抖,她闭上双眼,许久才轻声道:“还请姐姐慎言,爷开心,也是咱们的福分。”“倒是个没福气的,”忻月轻蔑一笑,“也别怨爷成日不正眼瞧你,横竖是你懦弱罢了。”“姐姐——”雪颜眉头微皱,却也不知回些什么。
      忻月盯着雪颜双眼,面上带了一丝怒意和不甘,她扭头看向云希的屋子,咬牙,“你也莫要忘了,当初爷为何娶你进门!”
      雪颜眼中含泪,却亦不愿与忻月再多争论,微微欠身后,便朝西面自己院落走去。

      “格格,您素有哮症,这样疾步前行恐怕于您身子不好……”一旁的丫鬟素梅面色忧虑的快步跟随着。雪颜回看向素梅,突然停了脚步,呆立在园中。
      “您千万不要将侧福晋的话记挂在心上。”素梅担忧道,“纵使表面上十四爷对舒舒觉罗侧福晋百般关心,可是这一年算下来,却也没让您和她差得过远……”
      雪颜不禁轻笑,她差的远么?曾几何时,不用素梅好心劝慰,就连她自己,也会怀疑。
      那年的她,在永和宫廊子一角静静的绣着帕子,穿针引线间,她的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她出身并不高,阿玛不过是宫内的二等侍卫,入宫之后,亦只是期许到了年岁平安出宫,好在德妃体贴下人,见她秀外慧中,便也多加偏疼,平日里粗活累活便也多派了旁人去做,唯独放任她多做些刺绣权当了这下人的活计。
      头顶上方罩下一片阴影,雪颜抬头一看,却见胤祯立在一旁,她迅速的低下头福身行礼,不觉心跳加快。“听额娘说你手工针黹上很是出众,没曾想如今见了真人却也是人比花娇。”朗朗男声传来,雪颜不禁面红耳赤,自己至永和宫不久,亦听闻德妃娘娘这两位阿哥风姿卓越、仪表堂堂,却未曾想过能对她如此垂怜。雪颜只觉心如撞鹿一般,片刻不能宁静下来,可未等她回过神,只听胤祯轻挑嘴角,淡淡道,“绣方丝帕送给爷可好?”
      雪颜一时惊愕,只瞠目结舌的望着胤祯,一时竟忘了回话,直至胤祯转身离开,才发觉自己竟如此痴傻,她急急快走几步,稍微抬高声线问道:“十四爷,您要奴婢绣什么图样?”可话音方落,却见廊子一旁的东配殿门口,十四阿哥嫡福晋完颜海若静静立在那里,雪颜一时惊惶,却发觉自己话已问出口,纵使万分后悔想要收回,亦是回天乏术。
      胤祯转过身,目光迷离,仿佛才听到雪颜的问话一般,他轻扯嘴角:“绣鸳鸯吧。”雪颜大惊,内心却骤然欣喜不已。余光中,却发觉嫡福晋仿若何事也未曾发生一般走向胤祯,她淡淡道:“快日落了,宫内也要下钥,向额娘道一声后我们也该出宫了。”

      一席话尽,雪颜恍若隔世。

      “你便是爷问你要了帕子的丫头?”随着明丽高傲的声音传来,一股浓郁的香气亦萦绕在小小的回廊之中。雪颜忙放下绣花的绷子,福身下去:“奴婢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她轻轻皱了眉头,却又轻轻回说,“回侧福晋,奴婢便是。”
      “抬起头来……”话音未尽,只觉坚硬的护甲卡在脸颊上的不适之感愈来愈强,自己的下巴被忻月捏起,被迫与她双目相对,雪颜只觉身上小衣已然湿透,额上也浸了汗珠儿。脸上忽的一道热辣划过,她被忻月轻轻一推,便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一下子跌坐在廊子上的小台上。
      惊恐之下,她赶忙再次站起,低头行礼。颤抖的手抚上面庞,雪颜仿佛触电一样,手迅速弹开弹开。定睛一看,纤细玉指间已是淡淡血迹。雪颜浑身发颤,几欲瘫坐在地。她本就是寒门小户,虽是极好的性子,心思又灵巧,但最让阿玛额娘感到骄傲的还是出众的相貌,若是真毁了,那她也就再无筹码或者资本在这深宫中博得些许的尊重与垂怜了。
      忻月拿起绣绷,上面的鸳鸯格外刺目,她一把将绣绷掷在地上,花盆底踩过那雪白的锦缎,她弯下腰,朝瑟瑟发抖的雪颜冷笑道:“你以为爷让你绣了鸳鸯便要娶你?真是痴人说梦,愚鲁至极!”
      “忻月——”依旧是那淡淡的声音传来,波澜不惊。
      忻月转过身,却见海若缓步走了过来,她不耐的屈身一福,缓缓道:“给福晋请安了。”而雪颜见势,则干脆一下子跪倒在地,再也不敢发一言。
      海若轻轻点头,她径直越过忻月,行至她与雪颜中间后垂目望去,地上那块锦缎上除了戏水的鸳鸯,却还有一块明显的黑色鞋印子。海若将那绣绷拾起,用手轻弹上面的灰尘,又掏出帕子小心擦拭:“好不容易绣好的,没的可惜了。”说话间又将雪颜扶起,将绣绷递回她手中。雪颜怔忪的望着海若,只觉自己脸上热得发烧一样,她嗫嚅道:“谢谢福晋。”
      见雪颜脸侧一道醒目的红,偏内侧的已经结痂,可下面却还渗着点点血迹,海若轻蹙黛眉,吩咐道:“灵秀,回头去我房里拿了上好的凝玉膏来,遣了福贵儿送进宫赠了雪颜姑娘。”“是,格格。”灵秀赶忙应道。
      “几个人杵在这儿,是演哪一出儿呢?”
      忻月见胤祯面带愠色走来,赶忙福身行礼:“爷吉祥。”站起身后,又拿了帕子为胤祯擦去脸上的汗渍。
      雪颜脸上的猩红格外刺眼,海若见忻月稍微将左手向身后藏了藏,便不动声色对胤祯道:“方才雪颜姑娘不小心被院内树枝刮到,我已吩咐下人去拿了药膏。”她顿了顿,恬然一笑,“这脸上有伤若落了疤,日后嫁给爷也有损皇家体面。”一席话毕,听者俱惊,雪颜则是吓得连连叩首:“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望福晋饶了奴婢一命!奴婢……”海若摇摇头,她搀扶起雪颜,“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害怕。”她回过头,看向胤祯,执起雪颜的手,笑问:“可好?”
      微风袭来,只听院内沙沙的树叶声,一句问话,挑拨了所有人的心思。雪颜见忻月眼中仿佛要冒出火来,不禁满面惊恐之色,可心中却亦无法平静,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胤祯,不知为何,自己仿佛多了几分翘首期待的期冀,她欲极力按捺住这份悸动,可那甜蜜却又焦急之感仍依旧弥漫在心头、挥之不去。
      胤祯的脸瞬时冷了下来,他缓步行至海若面前,眼神中交汇了千万种思绪。许久,才扬起一个同海若一样的笑容:“自然是好的,还是福晋考虑周全。”
      入了府,起初觉得府中之人会因她出身低、又是新人而处处将她看低一眼,可雪颜未曾想过,胤祯对她一个小小侍妾,竟与侧福晋忻月不曾有差。直至她生了府中的大格格敬琳,福晋又为她求了恩旨,升了侧福晋。
      一切美好得仿佛梦中幻影一般瑰丽。或许那时太过天真,或者根本便是痴心错付。

      “你为何如此冷漠!我以为我娶了她们你会嫉妒、你会回心转意,可你没有!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众人离席之后,胤祯抓住海若的手歇斯底里的大喊,盛怒之下,却忘了雪颜因素有的哮症而走得比旁人慢了许多。失魂落魄的她跌跌撞撞冲出院外,她轻靠在红色院墙之上,不住的喘息。原来当日那句“可好”之后,他笑容后藏着的并不是爱,而是刻苦铭心的怨愤与不甘。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整个天地已然坍塌,原来一切恍如一梦。

      “确实是没什么差别。”雪颜向那个得天独厚的小院方向望去——他,在人前对她与忻月的好,不过是赌心中郁结之气罢了,只要稍至人后,便不会对她们二人留更多情面。
      多年的辛酸,终是化为一声叹息,雪颜苦笑道:“可是与她,却是这辈子也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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