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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康熙四十四年大年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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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无聊,饭后的听戏更是无趣,云希本是听着各色流行音乐长大的,怎能领会戏文之中的奥妙?于是便随意寻了个借口离席而去。
紫禁城很大,有的是清净之所,云希独自一人踏雪而行,只觉乐在其中。
“怎么不听戏?”沉稳的男声从身后传了过来,云希转身,却见夜色迷蒙中是胤禟负手而立,她赶忙前行几步福身施礼,又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反问道,“九爷不也出来了么?”
胤禟目光灼灼:“因为这有一出儿比戏台子上更好看的戏码。”
“嗯?”云希奇道,“什么戏?”
“爷猜你知道……”
云希硬扯了扯嘴角儿,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九爷在说什么……”
胤禟玩味的看着云希,“爷是想说,弟妹手真巧,十四弟身上的那只荷包也甚是好看。平日里爷几个可都是羡慕的要死,尤其是上面绣的那个荷花,真是将‘出淤泥而不染’的风骨诠释得十分到位。”云希从未留意过胤祯身上的荷包,只隐约记得灵秀好似说过胤祯身上并未挂着海若赠他的荷包,可慌乱之下,只好顺着胤禟的话头儿:“多谢九爷夸奖。”“你和十四弟大婚的那日,可真是有趣儿。十四弟自己一人喝得烂醉如泥,却将兄弟几个抛在脑后,八哥还有十弟都笑十四弟……你说你们是不是欠着哥哥们一顿酒啊?”云希只觉他话中有话,她看着胤禟的脸,恐怖的感觉如浪潮一般袭来,不禁冷汗直冒:“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胤禟嘴角逸着笑,目光犀利,“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十四福晋。”
脑袋里嗡嗡响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仿佛是一记重拳,一下便将云希打蒙。就像一脚错踏进了无底的深渊,身体急速下坠,身旁却无任何可抓可扶之物。
“看来,爷猜的很正确了,”胤禟走近了来,语气逼人,“没想到十四弟竟然没有看出来你根本就不是他的福晋,就这样把你给带了回来。不过也难怪,这遇到事情时,往往都是当局者迷,十四弟也不仔细想想你为什么看起来和三个月前不大一样,他以为你只是后悔,才不再与他做对,殊不知你们分明就是两人……诸克图被流放后,真正的海若跑出了府,可是就在两月之前,爷才收到线报,说是二人已殉情而死……”
“殉情?”云希哆嗦着嘴唇,可她已经忘了去疑惑胤禟如何能够知道这一切。
“这件事儿可是天大的丑闻,于是我杀了那个报信儿的奴才,可爷一想到这府里还有一个你,便想到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儿!”
“那你想怎样?”云希嘴角颤抖。“聪明!”胤禟冷笑,“十四弟早晚会发现你不是他的福晋,还不如你趁早坦白……”云希越听越惊,便拼命辩解:“我是想告诉十四爷,可是他从来不相信!你以为我愿意被他抓来么!”
“很好,那不如爷给你一个机会来让十四弟相信你,不知你要不要利用?”云希皱眉。“就算你不想听,也由不得你,这毕竟是个忠告,”胤禟低下声来,“若你肯把罪名给了老四和老十三,爷可以保你一条命。”胤禟走开几步,慢悠悠道,“你冒名顶替十四福晋来到十四弟身边,充当老四耳目,好传递消息。”
见云希欲争辩什么,胤禟冷笑道:“若你放弃这个机会,到时杀死皇子福晋的罪名可就非你莫属了,或者……”他邪魅一笑,“爷想让一个人死,办法还是很多的。”
“我杀福晋?”云希张口惊呼,“我杀她对我有什么好处?没人会相信的!”“你和她长的一模一样,那她能有的,你为什么不能有?”胤禟仿佛在叙述一个别人的故事,“考虑清楚,给爷答复。记住别耍花样,否则自有办法对付你。十天,你只有十天的时间考虑。”说罢,胤禟便冷笑着转身离开。
云希定定的站在那儿,天旋地转。“格格,您怎的跑到这儿来了?”灵秀急急跑来,“方才奴婢去西暖阁去找,可是找不见您,可急死奴婢了!”云希微微张着口,浑身僵硬。
回去的路漫长孤寂,不远处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可是那份美好早已飘然远去。如今,她还能够继续欣赏戏台上的咿咿呀呀,不过是命运赠予的回光返照罢了。重新坐下,不远处的胤祯正在朝自己微笑,云希忍住泪,或许十天过后,就再也见不到这笑脸了。
只有在被逼无奈的抉择之时,才会得知自己在乎的究竟是什么。
云希望着胤祯,心中绝望,自己竟会为了区区一点温柔,一再放任自己陷入这样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这份感情,如同上瘾的毒品一般侵入五脏六腑,起初是痛苦与不适,而后却是些许刺激,直到最后,成为了万劫不复。
落得如此田地,又怎能怨怼他人,始作俑者,便是自己!
回到府中,云希脱去沉重的衣饰,将昂贵的头饰一一拿下,披散开头发,蜷缩在床上发愣。见胤祯进门,云希倏地站了起来。胤祯示意她坐下:“今夜我们一起守岁。”“好。”云希机械的答道。
劈啪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可云希的心却急速下坠。“来——”胤祯牵起云希的手,拿了厚重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奴才们在放鞭炮,我们去凑个热闹。”
院内,小顺子拾起一挂鞭,将其摆在院中。胤祯笑道:“咱们一同点了这挂鞭?”云希别无他法,只好跟着胤祯走到院中央,云希怕这些火药,不禁侧过脸捂住耳朵,过了好一阵子,突然被胤祯带走跑远,这才发现鞭炮声方才响起。
每当拿起史书,书中尽是人世浮沉变幻莫测的苍凉,而斗争愈是风云诡谲,自己曾愈是兴奋,那时的历史在自己眼中,或许只是旁人的一生,同时也只是自己眼中的故事,最多则是前车之鉴后车之师的教训,触动而已;而当这些阴谋诡计与勾心斗角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之时,那感觉便不是看书会有的单薄之感,那是彻骨的苍凉与绝望。
这便是自己追寻的所谓历史?不过是用血泪堆砌成的胜利者的华章罢了……
原来自己先前是那么的幼稚可笑!
他们以为费尽心力通过利用她便可博得头筹、棋高一着,但她自己明明是一冷眼旁观之人,他们的好坏、喜悲抑或生死实在是与自己本无半点关系,可为何时至今日,竟会觉得自己已经深陷其中,难道真的要去沦为一枚棋子,去陷害四阿哥与十三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