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BOSS又在开马甲撩妻了》渔火叶零

121、死局

　　　一直到今天之前，如果有人问迟凛是否见过莫子鸢，他依然会斩钉截铁回答，没有。

　　他们没有交集，不可能见过。连些许形象都只在“幻境”中见过，后来又被影响，逐渐消逝……

　　但此刻所见的画面却超越了认知，远远。

　　迟凛心脏都紧缩着，全程看着那人一点点靠近——

　　长发凌乱垂到肩头的男人咧开嘴角，露出带着些癫狂感的笑容。

　　画面看不清正脸，侧面微微低垂的唇线和白皙度却能依稀让人产生联想。

　　原来他就是……莫子鸢？
　　别说见过，甚至打过交道……

　　迟凛至今还记得见到这男人时的心悸与更甚的窒息感，世界都在剧烈动荡，快要被蔓延的暗光所吞噬。

　　也还记得这人伪造了个虚假的小和来骗他，将小和的人形玩偶肆意捏在手上……

　　这世界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小？

　　迟凛还来不及更多震惊，画面又一次切换。

　　S还在寻找，一步步穿过走廊。

　　各种黑影无法靠近他，黑雾都被迫在他身旁停驻，像是被某种极具威胁力的气势生生逼退。

　　他就这么近乎无阻碍地走到了电梯间，忽然间，电梯间内侧的屏幕也亮了起来。

　　S同样一顿，抬头望去。

　　信号就在这时被切断了。

　　迟凛也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黑衣人。

　　“看你好像很恨我的样子。为什么要恨我？不是帮你的忙，也将你心心念念的人引过来见面了吗？”

　　“但我只将他拉过来，却不保证他能看到什么，尤其是看到某些‘真相’。更为心心念念的莫子鸢终于有线索了，你猜他会怎么反应呢？”

　　黑衣人也癫狂地大笑起来。

　　迟凛的耳畔被笑声挤满，以至于眼前的画面都近乎慢动作定格。

　　仿佛套娃一样，他在看电梯里的S，S则在看电梯里屏幕上出现的画面。

　　只是他看到的画面中，莫子鸢全无欺负人的样子，也绝没有和恶势力混在一起，更没有将迟凛逼入绝境、打晕带走的一幕。

　　莫子鸢变成了乖宝宝，嚣张的气息全无，反而是他在一路惊慌失措地躲避那些看守。

　　他被看守打伤了，被堵在房间里，呜咽着，颤抖着，样子变得我见犹怜。

　　他也被绑架到了高处，就在这时，房间开始震荡。

　　困住他的机关因此而松动，楼梯间着火，所有人都在惊慌逃窜。

　　他也在跟着向外跑，却被人堵在了大厅。

　　有人要杀他，手持一把匕首。

　　迟凛倏然停止了片刻呼吸。

　　堵截的人竟然就是他本人。

　　虽然低着头，碎发挡住了眼，身体都在动荡摇晃，但却千真万确是他本人，身形，走路姿势，甚至紧张时扶住左侧手臂的小动作都完全一致。

　　匕首还被他握着，匕首形状歪斜，流下腐蚀性的黑水。

　　也正是之前张泽死前留给他的那一把。

　　迟凛几乎没有勇气重碰那把刀，想喊也喊不出。

　　他也想阻止，然而去打碎屏幕也阻止不了画面的播放——

　　电梯里的画面毕竟还在继续。

　　电梯的画面里，那个迟凛歪斜着向莫子鸢走去，黑雾在他身后疯狂涌起。

　　莫子鸢已经在尽力跑了，然而退路也全被黑雾吞噬。

　　他回头，脸上一瞬间布满痛苦——

　　歪斜的刀贯穿了他的胸膛，黑水与血液混合，喷溅出来。

　　莫子鸢倒了下去。

　　镜头拉近，给了他一个小特写，将他被血污沾染的瞳孔放大。

　　人影还倒映在他的瞳孔中，绝望感也因此满溢，直至主人消失了最后一丝生机，仍未停息。

　　黑雾腾起，大火也熊熊燃烧了过来。

　　……

　　迟凛举起石块，奋力砸碎了屏幕，画面才最终全部停了下来。

　　他满耳都是噪音，耳鸣一样缠绕，令他根本站不住脚，直接跌坐到了一地废石板中。

　　“不是我。”他也只能这么喃喃地重复，“不是我，不可能是我……我怎么会……”

　　“不是你，那是谁？”黑衣人在一旁嘲笑，“事已至此，还要拒绝面对事实吗？”

　　“017，你杀了莫子鸢，也杀了自己。”黑衣人又继续补充，“因为当时的你已经被腐蚀，迷失了心智，做出什么自己都没有印象了，是不是？”

　　是。

　　是，但不全是。

　　迟凛抱住头，疯狂在脑海中搜索，但无论怎么搜索，那一天的记忆依然是一团拆不开的乱码，灰蒙蒙一片。

　　为什么？怎么就回想不起那一段？

　　他真的……真的只能回忆起再之前的事了。还能回忆起母亲坠楼、他丧失了理智，向门口走去。

　　莫名的、身边绽开的声响，雨声，还有……

　　对了。

　　还有莫子鸢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着急想去追，然后……

　　然后。

　　迟凛大脑嗡嗡作响，疼得像要炸裂。

　　他怎么也不能、不想承认，是他真的追出去……亲手杀了莫子鸢？

　　他……

　　不对。哪里非常不对。

　　迟凛勉强保持着一丝理智，就像之前被S催眠时感受到的那样。

　　他还记得这是个陷阱。他是棋子，是这套路中的最后一环。

　　莫子鸢是故意靠近他的。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完全、彻底的普通人。

　　实力强大到几乎让他的视线都分离的莫子鸢……故意死在他手里？

　　难道说……

　　迟凛只感到有根冰针在徐徐扎进心里。

　　“难道说。”他声音颤抖，“莫子鸢，真的是……”

　　“竞争者。”黑衣人替他补完，划上句点，“而你杀了他，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迟凛，也是竞争者之一。
　　而且是隐藏最深的一个，最有心机、也最有可能成神的那一个。

　　至少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豁然开朗、能解释通了。剧本大致是这么写的：

　　迟凛是最渴望成神的那名竞争者，本身实力深不可测。

　　是他昔日率领手下袭击了莫家的山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破除了封印，掳走了莫子鸢，并将他带到“启明园”，在他历经绝望之后，杀了他。

　　也是他，伪装成对一切都不知情的样子，又开始暗中布局。

　　他故作柔弱，借由S在四处寻找莫子鸢的时候，悄悄潜入结社，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与他相逢。

　　他洞察一切情报，混得风生水起，也与S假意接近，骗取他的信任，还有真心。

　　是的，骗取。待时机成熟，他就该利用找到的弱点和时机，毫不留情地杀了S，这最后一位可能潜在存在的敌人——

　　因为授神实依然没完全降临，所以S的“中立”必然有诈。

　　出租房内那群人的密谋听上去是真的，也要对结社内的其他人动手。

　　想利用莫恋骄来袭击伫梧也是真的，因为同样是棘手的对手。

　　但迟凛不该会恐惧，他不怕。

　　他手里还有莫子鸢这枚棋子，动心则乱。只要他找个S虚弱的时机，再放出些莫子鸢的情报引他上钩，最后……

　　大功告成，木已成舟。

　　“我会……杀了S？”

　　“没错。”

　　“我会……在他死前，逼着他解封‘塔’？”

　　“没错。”

　　“用莫子鸢……”

　　黑衣人嗤笑。

　　迟凛也笑了。

　　他笑得难过，笑得嘴角都在滴落黑水或是血，无所谓了。
　　终于看清了，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陷阱，逻辑闭环。

　　他又怎么能懂……要怎么能清楚呢？在他踏入启明园的一刻，竟有天大的诬陷在等着他。

　　启明园都已经消失这么久了，余音却远未结束。

　　黑衣人和莫子鸢联手，策划了这一切，然后完美地都从视线中抽离……

　　“你叫什么？”

　　“可以叫我‘1’。”

　　“1。”迟凛攥紧歪曲匕首，“我今天，绝不可能让你活着从这里离开……”

　　他也不知道怎么爆发的力气，燃烧生命也无所谓，向黑衣人迅猛冲去。

　　黑衣人连躲都没有躲。

　　倒是一声轰响，连同黑衣人站立的柱子带周围的领域全部被掀飞而起。

　　迟凛也站不住，世界反转了片刻。

　　他只能模糊看到有只手向他伸来，本能地道谢……但手的温度冰冷，又将他猛地拖回现实。

　　“不用谢。”对面的袭击者也如此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迟凛如坠冰窟。

　　他的手停留在半空，被虚握着，收也收不回来。

　　S站在这边，简简单单。

　　但他的周身却铺开了近乎凛冽的气场，好像只越界一步，都能直接被斩杀得形神俱灭。

　　他也回归到了比初见时更难猜测的状态，一副流光泛滥的面具遮挡，漆黑如夜。

　　这是真正的生死局了。一步生，一步死。

　　“……不是我。”迟凛牙齿都在打颤，哪怕知道所有言辞都很苍白，还是在执着地重复，“不是我。我不是竞争者……没有动手……”

　　“是吗。”S顿了下，“这是什么？”

　　他动了下手指，点了点迟凛手中攥着的匕首。

　　迟凛一晃，想将匕首扔掉，然而却没能甩开它……第一时间。
　　S的手掌覆盖在他的手掌上，将它与匕首一并握紧，掉不下去。

　　“辛苦了。”他也如是说，不含任何感情，清晰明确，“一直以来，演戏这么久。”

　　“不是……都是那个，那个‘1’……”

　　“你看到了吗？他刚才还在这里的，他和莫子鸢策划了一切——他——”

　　迟凛试图指引方向，然而柱子边却空空荡荡。

　　他扭转头，疯狂四处探望，终于在走廊的入口处又一次看到了黑衣人。

　　黑衣人镇静极了，向他摆了摆手。

　　“那个‘1’，看到了吗？他就在那里……在那边啊！”

　　迟凛情绪激动，想拉着S一起冲过去。

　　然而他一冲就眼前一花，更多的黑水从嘴里涌出，只能不停咳嗽。

　　S也看着那个方向，面具下的面容极有可能充满怜悯。

　　“哪里有人？”他这么问。

　　“就在走廊正中央啊，正中央——”

　　迟凛也说不下去了。

　　黑衣人的身影在渐渐变淡，最后送给迟凛一阵笑声。

　　笑声使噪音加强了数倍，几乎震碎耳膜。

　　迟凛单手捂住耳朵，眼前一片血色污点。

　　“存在吗？”耳畔传来询问声，“会不会只是你的幻想？”

　　……存在吗？幻想？

　　真的……存在吗？

　　迟凛也开始笑，低声且破碎。

　　他想起那些人，想起被救的小男孩茫然不解地望着他，好像在问大哥哥，你在和谁说话？

　　也想起最致命的一件事——

　　从始至终，确实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身边还有个“黑衣人”。

　　莫子鸢死了，黑衣人消失了。

　　两个人完美地遁形，只留下他被困在无限的恶意之中，这是个注定的密室，被彻底锁上了门。

　　存在吗？不存在吗？

　　迟凛笑得喘不过气，精神和意志也燃烧到了尽头，快降到看不见底的黑暗中了。

　　他也被S攥着，重新攥住了衣领。

　　“相信我。”他只能如此发光，发出最后微小的光，“这是个局。他们陷害我，也陷害你……”

　　“嗯。以自身的死亡为代价？”

　　“……”

　　“谁会获利呢？”S轻轻问，“除了站到最后的你，谁会获利？”

　　是啊。谁会？

　　迟凛松开手，任由匕首自由坠落。

　　“……我叫迟凛。迟到的迟，凛然的凛。”

　　S笑笑，将他揽在怀中。

　　若如此，倒也圆满。

　　迟凛想催眠自己，却不能。因为借由拥抱的遮掩，有截冰火刃的刃柄抵在胸口，坚硬寒冷。

　　刃尖却对着S，操纵者自己。

　　“真的想成神吗，‘1’？”S依然握着他的手，像昔日一样，声音也温柔宠溺，“再帮你一次，给你最后的机会，好不好？”

　　世界轰然崩塌。

　　迟凛不知道，只彻底沦陷在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