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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伏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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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骗人。
迟凛恍然好像回到了那个夜晚,S若无其事地对他袒露结社的秘密,态度真诚。
他说,月光湖是“塔”降临后最大的恩赐,是非常重要的,要帮忙看守好。
他也说,因为他是月光湖的主人,所以要若无其事地隐藏起来,装成中立。
逻辑链太完整了,加上他昏昏欲睡,竟然一时间深信不疑。
——怪我,一直没说出真相,你才会如此拼命追寻。
——接受真实的我与真相,你有勇气吗?
S是那么坦然,坦然到令他一度都被感动。
但月光湖……却是个谎言?
迟凛浑噩地望向楼下。
光芒潮水般消退后,已经有人挣脱了束缚,表情重新恢复到痴然状态,走入了废墟大楼之中。
黑雾吞噬了他,吞噬得完整。
“朽域”正在四周形成,黑雾也在逐渐封锁这个学校,暗色光芒开始四处浮现。
……是啊。
月光湖的驱动是靠冷火,冷火对朽域有天然的克制效果。
竞争者……怎么可能会去追寻反向的力量?
迟凛想动一动,却寸步难行。
他好像和脚下的淤泥融为了一体,也与废墟融为一体,被牢牢地抓住了。
但他居然一点恐惧的感觉都没有,满眼都是当时的画面——
S对他与平时别无二致,甚至温柔地允许他睡在肩头。
除了提到莫子鸢的事,他的衣领被突然揪起。
对了,好像莫子鸢的名字也是那时被屏蔽的。S很擅长蛊惑人心,所以一边靠近,一边不动声色地对他“催眠”,无形中让他又忘记了这个名字……
他意识到了,却反抗不了那昏睡感。
如果他一直没收到反派人士——黑衣人他们的联络,没看到提示,恐怕会浑浑噩噩、直接会“守护”月光湖畔至生命的尽头,还深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
好致命的温柔啊。
“‘神谕’是不存在的,只有‘神迹’……”迟凛在笑,只是笑得有黑水从指尖滴落,“所谓‘神迹’……”
“是最终奖励。”
“……奖励?”
“Spire肯定不会提起,但被同化的我还算清楚。最后再帮你一次吧,017。”
“听好。那是诞生于‘塔’的禁忌之物,却恶意坠向青城……它很可怕,能转换天地。”
竞争者,何止现在才是竞争者。
尽管无人提起,但更早之前、某个秘密的时刻曾经发生过一场对决,现在的竞争者都是昔日对决中活到过最后的人。
他们本该脱离噩梦的笼罩、回到现实重新好好生活的,但却都看到了“神谕”。
神谕是存在的,真实存在过,被刻在一块石碑上。
神谕上写了寥寥数行字,提到作为奖励,要将一样最有价值的存在投向青城。
那是一枚诞生于深渊的果实,被隐藏起来,要靠新的竞争才能令其重现。
它将继续等待厮杀,回应相互厮杀的人,不断蛊惑他们、怂恿他们,赐予他们强大的力量,以及源源不断获得力量的方式。
它也将静待最后的强者,与其合并,将掌控权赐予他。
这掌控权已经超越了现有的秩序,足以回应一切能想到的、最深层的渴望。
“渴望?你的意思是……”
“见过‘子世界’吗?”
“子世界……”
“再往上……已经不能多说了。力量禁止我……”
“你要知道……它能改变青城。”张泽的声音也在减弱,“但没有人能……”
“你我都不能,017。我们不是救世主,就连脱离都……你还能……离开结社吗?”
迟凛想要回答他。
下方忽然燃起冲天的火光,冲碎了正在形成闭环的朽域。
冰冷的火焰冲破雨水,站在天台都感受得到相应的寒冷。
“发生什么事了?阿泽,还好吗?”
伫梧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降临在天台之上。
张泽勉强望了迟凛,眼里充满诧异。
迟凛无法明说,只能快速向他摇摇头,示意他千万不要暴露。
而他一旦冲破这束缚,马上拦住伫梧,拦在张泽身前。
“别动手,梧哥。他是我的朋友,不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我离开结社,也是因为……之后再解释给你们听,好吗?”
伫梧深深凝望着两人。
他破天荒地居然没说什么,只是点醒了一句。
“你的朋友受伤很深,中腐蚀也很深,恐怕……”
“梧哥,能帮我救他吗?求你……”
迟凛还抱着丝希望。
S虽然骗了他,但伫梧没有,而且伫梧是知道一些实情的,依然表现出了对他的信任。
而且伫梧是学医出身的。加上特殊能力,说不定能……
伫梧也真的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下面那些人是?”
“他们都是被这‘光’吸引过来的无辜……”
“也要一起带走么?”
“……能吗?”
迟凛是真的震惊了下,伫梧……拥有这种实力,能一次转移这么多人?
“能。只要你想。”
“那当然……”
“没有回头路,你确定?”
“……嗯?”
伫梧当他同意,也就点了下头。
他也没再说什么,暂时转身,再出现时已经身处于楼下,真的去协助破开前路、放其他无辜者通行了。
冷火有短暂令人清醒的能力,一众人都在逃脱。
迟凛总觉得哪里说不出的怪异,但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也扶起张泽,带上他,跟上伫梧以冷火燃烧留下的短暂路径。
只是这路径……不知道是通向哪里。
迟凛只觉得好像在带着张泽走重复迷宫一样,天降着雨,四周都是小路,一点方向感都没有。
“梧哥,我们……”
“去你想去的地方就好。”
“我……?”
迟凛颇有些迷茫,不是要回到结社?
但是转念一想,确实不合理。张泽身上还带着那“黑雾”,可能要先处理这个才行。
那至少也要找个靠谱点的……
迟凛只能想到自己那间破旧的出租房,尽管没什么医疗环境,但也顾不了太多了。
至少他的出租房里有医药箱,有应急的手术刀、止血钳之类的存在,要先能保下张泽的性命。
也还好,还不算远。
迟凛扶得自己也一阵阵眩晕,到小区时还摔了一跤,两人都跌进了雨水中。
伫梧伸手过来搀扶,却也压住了他的手腕。
“果然是这里吗?”
“嗯。我以前的出租房……果然?”
“之前我那个弟弟也在这边被发现的。”伫梧这么开口,“来过一次。”
“哦。”
迟凛点点头,继续向内侧走。
但他走到楼道,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问了句:“……被发现的?”
“对。”
“我应该联系过你……说莫恋骄在……没有吗?”
迟凛混乱了,他记得应该是在他到达山庄之前就给伫梧发过出租房的定位才对。
但他没敢多说,只说莫恋骄在,也没敢交代前因后果、“梦想公司”的事。
“是。我收到了。”
“那……”
“费了些许周章。”伫梧这么开口,“最后还是将他带了回去。”
“是因为你一个人来的吗?”
“嗯。”
“……哦。”
迟凛一口气说了太多,也需要额外喘息一下。
他一边掏钥匙,一边在想这件事情有可原……伫梧一个人把莫恋骄搬运回去,确实可能……
……不对啊。
刚才的“路径”还历历在目,路径直接允许了那么多人通过……
虽然不知道伫梧什么实力,但应该不会太亚于S才对。他如果想带一个人……单纯带他上车、回结社,会用“费周章”这样的词吗?
“……总不会是他睡觉……滚到沙发下面去了吧。”
伫梧摇了下头,但没接话。
“……先不说这个。‘神迹’……”
“不算是真正的‘授神实’,最多只算携带了些许力量的分身。”
“‘授神实’?”
“你为什么会惊讶。应该早知道它的名字了,是吗?”
“我知道……什么?”
“在你将人调来的一天,就应该清楚了才对。只是为什么你还有胆量,回来这里?”
迟凛一头雾水。
大门打开了,屋内的强光映得他几乎有些睁不开眼。
屋内站着好几个结社内的人,有执行者,也有几个之前就质疑过的评估人。
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回到了昔日的地下车库,初见时。
迟凛的大脑应该停摆的,停摆在现在一刻。
但他却可耻地保持着清醒,哪怕语速慢了几倍。
“……我调来了谁,梧哥?”
“很多人。高手。”伫梧回得正式且有礼貌,“算是比较难处理的战斗。”
伫梧是收到信息就来出租房寻找莫恋骄了,但没想到进屋就遭遇了伏击。
这伏击也没吝啬,几乎招数全用上了,包括手里的“恶种”。
伫梧是接连破了三次“朽域”和一个子世界才闯出生天的,因为护着莫恋骄自己也受了不小的影响,至今还不算恢复得很好。
但他依然选择来走这一趟,只因为疑惑。
疑惑为什么迟凛在如此明目张胆陷害的情况下,还敢选择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他也没带什么人,单纯不想将更多人卷入其中,但却也好奇迟凛手里还有什么底牌。
迟凛浑身冰冷,比站在雨中时还冷。
他身后背着张泽,下意识想退出房间,腰间却被抵了把细剑。
这把银色细剑逼着他,只能站入包围圈,站入众人中央。
“……所以你认为……我是在将你们……引入新的埋伏?”
“不排除这种可能。”
“带着伤者?”
“更是个合适的理由。”
“他是真的……外面还有那么多无辜……”
“如果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擅长战斗的话,辛苦了,布局。”伫梧回答得不带什么感情,“还要额外带你欣赏一下吗?”
迟凛大脑轰然作响。
他已经看到了,通过房间中央的屏幕,实时播放。
那些人算是什么随机应招的路人,各个都挺擅长格斗,随便拿把武器都能与结社的人缠斗在一起。
他们周身缠绕着黑雾,更是不畏惧死亡,手臂断掉都能靠雾气重新黏连,继续战斗。
竞争者,势力。
迟凛又向后退了两步,靠到了沙发边缘。
他是真的有些站不住了,额上烧得滚烫,逻辑感也在直线下降。
被算计到这种程度……前所未有。
至少他做梦都没想到,连废墟外的随机路人都不是普通人,还有回出租房这一步,黑衣人都……
“还有什么伏笔,一口气表明,如何。”伫梧依然冷静,只有语气能听出些许温度——
“我看错了你,阿泽。曾经真的认为你站在结社这边的。”
“梧哥……副社长。”迟凛死死守着最后的理智,试图反转,“如果是你布局,会这么直接暴露……”
伫梧没有回应。
“你的伤……之前受伤严重吗?现在……”
迟凛也试图向伫梧行进一步。
但这一步却触发了结社的防御机制,尤其是所有人本就剑拔弩张。
一时间,数个身影同时袭击过来,招招致命。
迟凛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躲闪的,视线都不清晰,只知道身体接连撞上了很多东西。
电视屏幕碎裂,茶几倒地,玻璃门也碎裂,炸成一片。
“……副社长。”迟凛倚在卧室床边,呼吸艰难,“我如果是‘竞争者’的棋子……绝不会等到现在,才……”
“少废话!将死之人,为什么这么多废话?一起上!”
“至少要等,S……”
笑声狂妄传来。
“你以为命令是谁发的,啊?”付梭笑得宛如看了场绝世好戏,“还在这里做梦呢,小弟弟?”
迟凛的视线静止了。
他只看到了来袭的刀刃,却木然到近乎一点都没有反抗——
但痛感却没落实。
张泽的鲜血已经被黑雾近乎吸食殆尽,新的伤口只能露出断层与涌动的新黑雾,连红色都看不见。
他的表情也没什么痛苦感,本就是生命末端,反而映着担忧……对迟凛前途的深深担忧。
黑雾散开,将付梭都瞬间掀飞,也短暂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石碑。结社内……记住之前的话……”
“……阿泽。我做不到……”
张泽叹了口气。
他气息渐弱,身体渐渐与黑雾相融,却拍了拍迟凛的肩,亦将一样东西塞到他手里。
“你才是阿泽,不要乱叫……加油。我们都曾……以你为傲。”
“别消失。别……”
迟凛伸手,但抓到的全是虚无。
他茫然坐在床边,看着黑雾散开,扣紧手指。
手里只有另一把刀刃,形状扭曲,刀身破损,带着隐约的锈痕与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