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晓》顾瑾玉

7、007

　　宋晓接到谨诚总裁办发来的offer时，盯着电脑出神了许久，季云舟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看什么，这么专注。”

　　宋晓终于移开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季云舟。

　　“为什么是人力资源部门？”

　　她此前在珂创一直从事项目经理一职，毕业几年的履历也都是和对外销售有关的，集团内部行政可以说是从未涉及过。

　　季云舟闻言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弯下腰看了一眼电脑上的邮件，是他刚才坐在对面发的没错。

　　“我思考了几天，如果你还是在市场部工作的话难免会接触到外面的客户，也就是说不能完全避开和陈安见面的可能，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将你放在人力资源了。”

　　宋晓瞟了一眼邮件上特地加粗的人力副总监几个大字，挑眉看了看季云舟示意他告知一下谨诚的薪资待遇，得到还不错的答案后欣然点了点头。

　　她一向对职场没有什么好胜心，从来不求升职，只求工资能供给母亲的住院费就够了。

　　她将季云舟招呼回去办公，开始照着邮件引导办起了线上入职。宋晓看不见的地方，季云舟悄悄舒了口气。

　　于是在她报道当天，季云舟下车就一路拉着人往21层走，中途都不带停顿的。

　　宋晓觉得虽然上次来谨诚大多数人都猜到了她和季云舟的关系，但是上班第一天不先去报道而是直接往着季云舟办公司还是很不礼貌。

　　心中不断纠结着，当她正准备向季云舟告辞时，他将她拉到了21层一个办公室前。

　　“你干嘛，我要先去人事报告，第一天上班就往你办公室扎不太好吧。”

　　季云舟笑着将正准备走的人拉回来，捧着她的脸转向身前的办公室，指着门牌。

　　“来，读一遍这是什么字。”

　　“人力资源总监——办公室？？？”

　　宋晓满脸疑惑的看着季云舟。

　　后者站在原处一脸得意。

　　“你把我的办公室搬上来了？而且还在你对面？你故意的吧季云舟。”

　　宋晓指了指对面季云舟的办公室，瞬间觉得季云舟把她塞进人事部都是早有预谋。

　　“没有啊，谨诚的人事部一直都在21层，你看隔壁就是总监办公室。”

　　他一边说一边将人往办公室推。

　　“好了好了，别纠结了，快看看你的新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同季云舟的办公室正对着，正好也在大厦一角，采光很不错，虽不如季云舟办公室一半大，但宋晓已经很满足了。

　　她走到桌后的办公椅上坐下，微微转了两圈；抬头望向一直看着她的季云舟。

　　“季总费心了。”

　　季云舟虽不说，但眼尖的宋晓还是发现了翻新的痕迹，她窝在椅子里，心想真是兴师动众。

　　季云舟并没有多待站了一会便走了，集团的事务零碎繁杂，有很多事项都需要他亲自过目。

　　宋晓看着总裁办送来的部门人员概况，心下不免感叹谨诚真是家大业大。滑到新增的人力副总监一栏时，觉得自己这几天也是够恍惚的，才入职鑫源没几天，又辗转几番做到了谨诚的办公位上。

　　中午和季云舟下楼随便吃了点午饭回来后又各自走进自己办公室工作。

　　季云舟一天都很忙，大小会议不断，对面总裁办公室的敲门声也没停过，相比之下宋晓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废人。

　　几近下班时，门被敲了两下，宋晓从文件里抬起头来看见季云舟单单穿了一件衬衫，外套被他脱在手间搭着，此时人正斜斜靠在门框上。

　　“宋小姐，可以下班了。”

　　宋晓看他一脸正经的模样低低笑开，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东西。

　　“你今天先回去吧，我有事。”

　　门边的人快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桌上靠近她。

　　“下班不回家，鬼鬼祟祟瞒着我要去做什么，说！”

　　宋晓翻了个白眼，推开季云舟，手下收拾的动作没停。

　　“去医院看我妈，好几天没去了。”

　　轮到季云舟滞住了，半晌他才站起身来不自然地开口。

　　“要我送你吗？”

　　宋晓摇了摇头，现在她和季云舟的关系还不明晰，而且施颜那边她还没解释清楚和陈安的事，当下实在不是让母亲和季云舟见面的好时机。

　　季云舟也不强求，顺带将宋晓捎到了地铁站。

　　宋晓到时施颜正在花园里同较好的阿姨说话，见她来了很是高兴，和好友告了别就牵着自己女儿往病房走。

　　护工是不留夜的，这时候又正好是晚饭后活动的时间，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母女两人。

　　“妈，我给你说个事。”

　　宋晓将手上的橘瓣递给母亲，小心翼翼开口。

　　“我换工作了，没在珂创了，我和陈安之间...也决定不再来往了。”

　　那边施颜拿着橘瓣的动作止住，在宋晓将要继续开口时，她抬手按住了自己女儿。

　　“明安，妈妈都知道的，你和他的事。”

　　宋晓呆呆看着自己母亲，过去的回忆连同名字一起被唤醒。

　　明安是父亲给她取的小名，自父亲去世后这个名字也随着他一起被埋葬了，只有在面对严肃问题时，母亲才会唤她明安，所以那晚从季云舟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她震惊得彻夜未眠。

　　施颜拉着自家女儿的手，声音温柔的开口。

　　“你是我生的，你的喜怒哀乐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每次你和陈安来看我，就算你们表现得再亲近，但是你望着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望向爱人的甜蜜，妈妈也是被爱过的人，妈妈怎会不懂。”

　　宋晓闻言握紧了母亲的手，眼眶发热，心里埋了这么久的委屈突然就找到了宣泄口，逼得她泪意上涌。

　　“妈妈虽然精神状态不好，但是脑子不差。我大概也能猜得到你为什么要委身于你不爱的人这么多年，明安，都是怪我，是我对不住你。”

　　宋晓憋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望着母亲，尽量挤出一个还过得去的微笑。

　　“妈，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看上他的钱看上陈家对我们的资助，怪我自己。”

　　施颜当然知道自家女儿不是这样的人，如此一言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她望着女儿同丈夫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眉眼，无声流泪。

　　病房外，温远握在门把上的手最终还是垂下，病房里的母女俩紧紧抱在一起，静谧的走廊上宋晓的抽噎声格外明晰。

　　他朝走廊窗外望去，有辆车在医院后门的树下停了很久了。

　　季云舟自和宋晓关系转温以后便很少再抽烟了，但自从下午听到宋晓要去看自己母亲开始，他就满心不安。目送着宋晓进地铁站后他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来，呆在医院后门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宋晓陪母亲待了很久，直到母亲以明天上班之由催她离开她才依依不舍地走出病房。

　　夜晚医院后门前行人很少，所以几乎是一出后门她就看到了靠在车边的季云舟。

　　他低着头坐在低矮的引擎盖上，手里握着西装外套，头发被揉得乱乱的，衬衫袖子也被挽到肘间，全然没了平日里斯文的模样，手指还夹着烟，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颓废。

　　宋晓注意到他脚下不少的烟蒂，刚刚哭过的眼眶又开始微微发热，认识以来好像一直都是季云舟在等她，每次，都是。

　　她小跑过去在他两腿间站定，季云舟一直低着的头被轻轻捧起，路灯昏黄的光影里他看见了宋晓清丽的眉眼。

　　还来不及甩开手上的烟，双唇便被堵住。

　　宋晓的鼻腔瞬间被淡淡的烟草味盈满，她轻吻着季云舟柔软的嘴唇，那人反应过来后立即反客为主，大手一捞讲她抱到自己腿上。

　　在树荫的昏暗处纠缠了许久季云舟才微微将人放开，宋晓靠在他怀里，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树下的蝉鸣清晰可闻。

　　转头间宋晓瞥见他放在引擎盖上的烟，抬手指了指。

　　“你要试？”

　　怀里的脑袋点了点。

　　他伸手将烟盒捞过来，熟练掏出一根烟，放在嘴里点燃后才将烟凑到宋晓嘴边。

　　“随着呼吸把烟送到肺里去。”

　　宋晓就着季云舟的手乖乖照做，将烟渡进了嘴里还是免不了微微呛到。

　　季云舟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动作间看见她红肿的眼睛。

　　“你哭了！谁，谁欺负你了？”

　　将手里的烟按灭，他急忙把宋晓从怀里捞起来坐直，捧着她的脸细细看着。

　　宋晓轻声笑了笑，头微微歪着蹭了蹭自己脸旁的手。

　　“是我和妈妈说了些话，没有谁欺负我。”

　　季云舟想了想之前调查到的，说宋晓母亲的病时常情绪不稳定，于是半信半疑开口。

　　“伯母没有欺负你吧？”

　　宋晓没有问答他的问题，往前抱紧了季云舟的腰身，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季云舟，他们说得没错，抽烟确实会头晕。”

　　季云舟正低头去看，宋晓又忽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慵懒。

　　于是今晚他第二次被强吻了。

　　季云舟汲取着她嘴里似有若无的烟草味，只觉得自己也快晕了，双唇纠缠间，他听见宋晓弱弱的呢喃。

　　“季云舟，我好像假戏真做了呢。”

　　只是一瞬，他听见了心里花开的声音。

　　颈间传来温热，夜晚的凉风里，宋晓的眼泪是那样灼热。季云舟将人揽得更紧，似是要揉入血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