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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窘境 ...

  •   “夕璋,旧时光好像喝死人了,真晦气!”郑菁菁对着镜子,描起了眉毛。作为天生没有眉毛的人来说,长眉入鬓是她的最爱。
      叶夕璋正收拾着散落的玻璃珠子,是她喜欢的款式。亮晶晶的,偶尔折射出的光芒,总能带给人一丝慰藉。更衣室的灯光不算明亮,珠子好似少了一颗。
      听者的唇珠微动,只说:“那可真是吓死个人了!”话语显得很害怕,语气却很平静。
      瞧着女子的兴致不高,菁菁讪讪地溜走了,只留下一位女子埋头找珠。琥珀色的眼眸呆呆地盯着最后一颗破碎的珠子,想起了往事。

      旧时光的那个男孩好像叫高沐云,名字中带着诗意,却是个十足的愣头青。斜挎的袋子里并不鼓囊,是钉鞋吧,从前自己的男孩也有那么一双。张牙舞爪的钉吻过塑胶跑道的每一寸肌理,助力男孩奔向广阔的天地。从前的承诺,也就做不得数了。
      那个给自己戴上玻璃珠子的男孩不告而别,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
      因着钉鞋和飘渺的、带着辣椒独有辛呛气味的烟味,叶夕璋没有像往常一样一交班就回宿舍睡觉。这也成为女子跳出舒适圈的一个契机。
      巷子不宽,将将能通过两三人。小的那个男孩躲在愣头青的身后,腿在打颤,却没有逃离。
      “咳咳……,三哥,今天这烟怎么格外的呛?”跟班真的有种以黄毛为尊的架势,动作格外注意。
      “你不解释解释怎么回事?就拿这种污糟货孝敬你爷爷?”染着黄毛的刺猬头睥睨着,骑坐在不算拉风的黑色机车上,臂上的刺青远远看上去不过是一团乱麻。
      想来是不成气候的,转身离去,碾开一阵桂香。

      那几天,同事都在说下班路上多注意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孩子,畏畏缩缩的,不知要干什么勾当。
      这个孩子挎着单肩包,沉重的书压得他歪向一侧,面色蜡黄,骨骼纤细,一幅缺衣少食的模样。扯了扯叶夕璋的衣角,说:“姐姐我记得你,你看见了前几天的事,对吗?我叫王明明,是附近中学的学生,那个哥哥为了替我出头现在快被退学了,你可以去学校替沐云哥作证吗?他体育挺好的,要是被退学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心似乎向下一坠,洗得发黄的衬衫裹在这个扎着马尾的女子身上,并不显得突兀。眼前的小孩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与夕璋推着的自行车相比,王明明是中空的,没有骨气的存在。只是眼前的孩子莫名得合眼缘,日行一善,叶夕璋答应前往。

      “这是我看到的,信不信由你。”多年后来到校长室,变化是没有的,红木家具愈发深邃,一角的龟背竹一成不变。座位后面的毛笔题字“教书育人”一如既往地讽刺。
      “你这小姑娘这么这个态度,我不算你的老师,也好歹算个长辈,怪不得一股子穷酸劲。”校长对眼前的女孩没好气起来。
      叶夕璋也没了耐性,转身离去。的确,她是穷酸,喜欢骑行吐纳新鲜空气,也只能去废品站淘来旧零件笨拙地组装。身上的衣服几年没有换过,衣角沾上了今天修链条的机油。袜子破了补一补继续穿,鞋还是工作装里配的。用不起卫生棉,去淘三无产品。打工的绝大部分都进了存折,好在面包店有工作装还包住,省下了一大笔钱。窗外开得妖冶的石榴花,似乎有种蓬勃的气焰,告诉叶夕璋需要改变。
      秃头的校长摸了摸气若游丝的头发,呷了一口茶,空气中传来清越的声音,是陶瓷器皿的碰撞声,莫名令人心安。
      “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处分会撤销的,只是高沐云已经自请退学了,你们来晚了。人言可畏的道理你们懂不懂?警察来学校了解情况的动静多大啊,年底就要教育考核了,来年的资金就指着这个了。动静太大了,影响不好,我希望你们理解。这么大一所学校可就指着拨款活了。我还有个会,你们快走吧,别给我耍什么小动作,遭不起。”

      王明明一溜烟跑了,只留下句“来日江湖再见”,又是个沉迷在另一个世界的孩子。也不知道愣头青后来会怎么样。

      只是,现在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吗?望着手腕上带着裂纹的珠子,叶夕璋陷入沉思。不断地逃离,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喜欢现世安稳,却渴望冲破阻滞,矛盾的存在。

      过了几日,看到郑菁菁来上班,叶夕璋就一把抓住了她。
      “菁菁啊,你那天同我讲的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啊?说了有奖励,你最爱的果丹皮奉上。”叶夕璋的话语有些许谄媚,不过郑菁菁才不在意这个,一心想将果丹皮抢过来。
      “油纸包的果然最正宗,别挠我痒痒,我说还不成吗?”长长的眉毛连带着身子扭曲成一个角度,躲避着袭击。
      手上的动作停了,琥珀色的眼望着郑菁菁咀嚼的动作。
      “事情解决了,好像是有个酒精过敏的先生心情不好拉着那家的小白脸喝酒,皮肤红得能滴血,给大家吓了一跳。这不120都找来了,所幸没事,这几天论坛都在发澄清帖。你说那小白脸也是,也干了这么多年了,就那么想挣钱?推销酒就这么不知轻重?可惜你没买智能手机,要不我也转那个帖子给你看,肯定讲得比我详细,据说还有不少内幕在更新。”手有点粘糊,郑菁菁拿起水杯倒了点水擦手,嘴里叼着所剩无几的果丹皮。
      “对了,旧时光在招聘,会唱歌的优先。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清吧总比我们在这儿卖酒强。三十多了,我们也该安定下来了。”掸了掸手,郑菁菁离开了更衣间。
      叶夕璋思索了一阵,下定决心,准备去走一遭。

      “叶姐,我是王明明啊,我说过江湖再见,你还记得吗?你形象不错,又有这么多年工作经验,指定行。我再跟我们老板说说,一般我决定了,老板不会意见的。就这么定了,下个星期来上班吧。”明明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忽略了眼前人的诧异。

      路过吧台,卷卷头少年正困在吧台,手上的动作不敢怠慢。这家店的小白脸就是他了,如果重新选择,云亓可能不会恶趣味地给酒。但是,抽成的十个点也算这场风波的收益。

      小学期还没开始,材料已经提交上去了。云亓来到高沐云的酒吧帮忙,安排人员,赚取一定费用。每年寒暑假高沐禾和云亓都会来酒吧帮忙,不熟悉的人总认为他们是一对。因为娴熟的调酒技艺,云亓有时会顶替阿勇。

      那一夜,就是这样。
      两打威士忌,再来点生啤,没有吗?云亓为着捉弄还是什么的,酒里兑的水和冰都比往常多。即便是这样,罗生还是皮肤发红,手臂起了好多小红疹。罗生胡言起来,埋怨起世事的不公。
      过敏很严重,120来了,酒吧被谣传喝酒喝死人了,很是清冷了一阵。窘境被拍下上了论坛,也有不少网民慕名而来,打卡留念。
      高沐禾在论坛注册了酒吧账号,宣传同款酒再配上病房合照,只道是普通的过敏,人不好好的吗?引得更多网友消费。生意变好,又招了两名侍应生。

      “你好,我是叶夕璋,新来的侍应生兼舞台掌控者。”来人伸手,腕上的玻璃珠子通透中带着支离,昭示着主人的喜爱。
      云亓清洗着调酒用具,不置可否,“掌控者吗?别打诳语哦。”
      “当然。”人走了,留下一阵清冽的香,有妈妈的味道。可是,人家明明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姐姐。

      又想起罗生那夜的失态,像是遭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泪水从他密匝匝的睫毛落下,流过分明的下颌线,流入脖颈。头发也没多大生色,胡乱地趴在头皮上,偶有几根倔强地翘起,但从不能改变总体的颓势。

      罗生因为研究课题中不容易找到志愿者,使用了自己的基因进行检测,偶然发现自己携带亨廷顿症的基因。无异于晴天霹雳,只得借酒消愁。这与罗生的性格息息相关,他是一个墨守成规,不太会质疑的人。少年时期母亲的离世,是一场很大的打击。

      那段日子,张黎如不再是关心自己和罗叶的模范母亲,而是现在常说的怨妇。精神问题自杀,是医生的诊断,烙在罗生的脑海里。

      张黎如,罗生的母亲,是一个孤儿,在社会的资助下,完成学业。进入国企,平淡而安逸。张黎如与朋友出游的时候,一日里遇上了罗立扬三次。柳絮飘扬的时节,也是出游的好时节。所谓缘分,自然妙不可言。罗立扬出身微寒,所幸赶上互联网大厂的资助,顺利毕业,成为一名程序员。
      一见如故,他们很快结婚,生下了张生和罗叶。然,好景不长,破碎的玻璃杯成了支离破碎的起源。因为同乡之谊的资助,罗立扬兢兢业业地工作,却忽略了妻子。孤儿院的那段经历,让张黎如习得多疑和谨小甚微的性格。为了更好地陪伴张生和罗叶的成长,张黎如辞去工作,当起了家庭主妇,持续了八年。
      深夜而归,张黎如递给罗立扬的玻璃杯摔在地上,张生和罗叶在昏黄的灯光下推开房门,默默注视这一切。
      “我去睡沙发,过会儿我就走。”罗立扬习惯性地拿起椅子把上的毯子,径直走了。

      夜凉如水,是模糊的记忆。

  • 作者有话要说:  打字总是有别字,尽量检查之后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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