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歧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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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处在明州的中心地带，周围尽是些高楼大厦。装修仿古，门口还摆放了两只憨态可掬的石狮子，嘴里的球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要说生意，还没旁边商铺的奶茶店好。
"你说这地方租金这么高，楼上整一层都是茶楼的，都没什么生意，怎么活下去的。"店员小王好不容易从出单高峰里缓过来，跟聊起了天。手上的动作却未有丝毫停止，细细打扫台面的每一个角落。毕竟卫生稽查一来，搞不好能罚店里人小半个月的工资。
围裙扎得板正，另一位头也不抬，“别管了，什么时候平台能少些优惠，咱们也好过点。”
接近深秋的季节了，栾树在街道两旁，云霞般的色彩似乎唾手可得。阳光不似前几个月的毒辣，更多的是些暖意。罗生难得放弃了运动鞋，穿上了罗叶为自己准备的灰蓝色板鞋，穿着一套黑色冲锋衣出了门。罗生依照宣传册来到了品茗轩，递给了门童一张邀请函。随即被引到了楼上，小厅里摆满沙发和茶几，客人大多一男一女。
罗生不清楚自己还有活多久，自从选段选了生殖医学方向后，对于其他领域的医学知识已然抛到脑后，考执业医的时候算是最后的接触。为此，他只能去查些文件，给国外的研究团队去了封邮件，祈祷不会石沉大海。然而，有一点是明确的，后代发病的时间要比亲代更早。
原本作为临床研究的一部分，罗生所在的实验室只提供胚胎基因样本，成人的血样只是个附带。罗生午夜梦回时，总在担心罗叶怎么办。两人的父亲显然不能成为未来的依仗，罗叶一心扑在考古研究上，没听说有谁与之作伴。谁能想到从小像个假小子的罗叶，会三十多岁还孑然一身呢？
“生生，怎么今天没给我打语音？过个夏天过傻了？”没戴耳机，罗生就这么水灵灵的外放了。彼时，都是些领导的交际，是尴尬的场面。
原本热络交谈的众人在这一刻静默，吴副主任本着带来了就要负责任的态度，给罗生解了围。吴斌拍了拍中年男人的啤酒肚，乐呵呵地说：“小年轻就是会玩。”众人听了这番话，不过调笑一番，又开始新一轮的觥筹交错。
罗生倒是不在意，清者自清，还是打字回复了。
置顶聊天里，背景是一片沙漠，是妹妹亲自选的。飞快打字，写下“最近忙，在应酬”的字样。
罗叶对此不甚了解，取下了发绳，又扎进了文物修复资料整理中。开山大弟子的坏处在此时就显现了，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常年住在遗址附近，只在需要分析数据时才会回大学，向来是孤寂的。
“好好照顾自己，生生，上次的事我就原谅你了。下个月我回来你得给我个说法。”
在这样的人情社会，罗生从涉世开始就明白了。老吴是因为人手不够而邀请自己，当然可能也有同情自己成分在。从接过那张字条开始，罗生已经深陷泥泞，无法挣脱。
罗生接下私活，数万元的利润，怎能不让人心动。泡在实验室的工作在此时成为了罗生谋生的工具，成为研究员是自己的选择。学术研究给了罗生一个逃避的方式，减少社交，悠然自得。
房间空旷，说上一句话甚至都有了回声。女人正襟危坐，对于现在的场面有些惊慌。江夏潼不孕这一事实让她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去医院检查却推荐她来了这件茶楼。
“这次是取卵，促排的针记得按时打，别忘了去卵泡监测。”在这种环境下行医，罗生的手在细微处颤动。那一刻，脑子嗡嗡的，舞蹈症就这么快来了吗？
医疗设备一应俱全，此处已然是个产业链了。蓝色的液氮桶堆满了那间房，黑色的盖子像深渊巨口，罗生从未想过熟悉的场景换个地方会如此可怖。
楼下是车水马龙，游人如织，楼上可以说得上寒冷刺骨。爬山虎不复往日生机，只听得空调外机的轰鸣。
“好生奇怪，这天都凉了，茶楼这么大的空调用量在干什么？”
“别管了，自从被收购了就不大正常。”
这件事大家都没有在意，只是最近的社会新闻爆料了些。
明州出了一件凶案，一名女子逝世，嫌疑人直接指向了前夫。这本该是一件普通的杀妻案，逮捕凶手结案消除社会影响就好。结果齐琮所在的专案组在详细调阅了死者江夏潼的手机资料后，发现几个月前，死者经常来一间茶楼“品茗轩”。
一时间，城中论坛热议，本来显得生意不好的茶楼，一楼都没了人。按照往常，茶楼还是会有人慕名而来尝些甜点，也算得网红打卡地。甜点物美价廉，茶按位收费，本地人常说不过唬些外地人。
专案组因为这件轰动一时的杀妻案连日奔波，最后的目击证人是交警队新来的女铁骑，只说了超速贴罚单的事。这本身没有什么异常，超速一般带三证来窗口办理重新学习，扣留驾照就行。如今都在倡导人性化执法，效益利害关系后，女铁骑没有再跟随实属合规。这件案子坏就坏在凶手是双相情感障碍，说是行凶期间处于狂躁状态。
警方在两人曾经的婚房和楼梯间查证到了许多拖曳的血迹，杂物房有些玻璃瓶子，尽是些排泄物、指甲、头发之类的。嫌疑人称呼其为“人体碎片”，这些收藏本身不违法，对于大众来说，是有些骇人。自述是自从孩子生病去世，妻子冷暴力自己，这次回家自己无法承受她冷漠的态度，狂躁发作抑制不住自己。
然而，现场被查到第三人的痕迹。藏在柜子里的香灰沁入杂物房的每一件物品，绝望的手掌印早已成为干涸的血迹。
死者的婆婆站出来说是前几日给儿子打扫房子，而在案发时也只是通知前儿媳回家，自己在城郊的工作室，无论如何都赶不回去。本着减小社会影响的的原则，案件结案了。哪怕死者父母坚持认为一切都是做局，毕竟嫌疑人的母亲是明州有名的心理咨询师，有着一间很大的工作室，而其父亲也在国企担任管理层。
得益于论坛的匿名功能，店员小徐披着马甲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死者去的茶楼有问题，生意不好还能租下黄金地段，常年空调滴水，淌得到处都是。”
“空调滴水怎么了？消费场所连个空调都不舍得开吗？”
“那大秋天开什么啊？封闭的超市都不开了，况且茶楼都有窗呢。想起来了，还有一件更奇怪的，轰鸣声最大的那几件屋子从来都没开过窗。”
帖子的回复盖了几百楼，一时间成为了论坛热帖，被管理员加精置顶。
齐琮带的徒弟小姜浏览论坛的时候发现了这篇帖子，跟师傅一说，两人细细讨论。决定找个线人暗访，只是这线人从何找起？
信息管理部也注意到了这篇帖子，上报了上级，不出意外，被屏蔽了。人们常有逆反心理，越是不能让说，越是探究。处于舆论中心的茶楼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在此时关门歇业。
云亓整日在撰稿和开会中度过，偶尔开组会的时候会被要求准备开题。新闻传播的本身魅力在于传播真实事件，让普罗大众的接触现实。但是，本身新闻在各国媒体中报道，其特有属性是不能被磨灭的。那么作为新闻事业的传播者，云亓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杀妻案引起了巨大的舆论风波，本身就是一个重大的话题，社会影响也是媒体报道中应该考量的。
作为项目资金投入的杂志社，总编和同事们都一致同意对此轻描淡写带过，转而发稿撰写关于当代心理健康的文章，符合大众口味而正向宣传才是顶顶要紧事。此刻，作为舆论中心的茶楼就成了代替杀妻案的存在。
“小罗啊，上次的杂志报道的文章反响很好。虽说我们是公立医院的附属生殖中心，但私立医院的广告铺天盖地。这生意也不好做，中心负债率挺高的，设备都不舍得更新。这下好了，好几对慕名而来，找我们团队，好日子要来了。”吴斌乐见于中心的忙碌，要是提成再高点，自己也不会去那个劳什子的茶。现如今茶楼关停，中心生意好，这样的生活，老吴很满意，儿子的补课费也算有着落了。
云亓忙完回家了，家中空荡荡的。球球在猫爬架上跳来跳去，还抓花了家中的布艺沙发，抽成细密的长条，还挺有艺术感的。医院的新媒体中心很满意杂志社这边给出的宣传，特地打电话给总编进行了表扬。这一天算是奖励，云亓总算感受到了什么叫偷得浮生半日闲。
难得拿出了点水仙，还是给导师赔罪买茶的赠品。品茗轩的消费自己负担不起，也只有买茶去了一趟。水仙算得上是口粮茶，微苦，有种区别于绿茶清甜的甜味，说不上来。总归，没有黑咖好喝。既然休息，还是不要碰黑咖的好。
那么，品茗轩的暗访该如何进行？这次的任务有些犯难，云亓躺在藤椅上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歧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