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黄昏》略光

2、公学（下）

　　他又回来了，在同一个方向，他看到了四处徘徊的马匹，翻倒的马车，以及坐在地上的，惊惧交加的乔恩。乔恩看到他回来了，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少爷，怎么办啊少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真的是幽灵吗？”

　　克里斯蒂安突然想到，这传闻已经听说很久了，并非第一次有人碰到这种情况，他稍微心定了一点，问乔恩：

　　“乔恩，你还记得那些传闻吗？那些人有提到过，最后是怎么离开克拉格拉德瓦的吗？”

　　“没有啊，只说有白色哭声，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乔恩绞尽脑汁地想，但依然一无所获，他颓废地坐在地上，仿佛要哭出了声，“怎么，怎么会这样啊……”

　　“乔恩，走，我们去古堡里面看看。”克里斯蒂安打起勇气，说出他早就想说的话。他的心中也非常害怕，但如果有乔恩在的话……

　　“少，少，少爷，真的吗？”乔恩看着他，面露恐惧与排斥，浅绿的眼睛在白光的照射下更加透明了，仿佛没有瞳孔一般。

　　“我们要去，一定要去，不然可能会一直困在这里。”

　　……

　　古堡大门前，白色的光芒反而没有远处那么刺眼了。这光芒仿佛是从城堡的外部发出的，可以透过城堡的窗看到，里面是漆黑一片。但那哭泣的哀嚎却越来越大声，且越来越尖锐，已经不能说是在哭了，而是在尖声喊叫。

　　克里斯蒂安的手被乔恩紧紧的捏住。乔恩今年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此时的他，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和克里斯蒂安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仿佛前方是不得不去的万丈深渊。

　　这尖叫声是如此凄厉，仿佛在用尽全力警告他们不要进入，这激烈的幽怨的情绪直冲他们的大脑，但克里斯蒂安还是一咬牙，拉着乔恩的手，进入了城堡。

　　进入城堡的一瞬间，所有的惨叫突然停止了，周围的世界变得极度安静。克里斯蒂安只能听到先前巨大声波遗留下的嗡嗡耳鸣，和自己的，正在猛烈跳动着的心脏。古堡内部也确实如他所猜测，昏暗无比，只有惨白的幽光，从窗户照进城堡，留下一道一道狭长的光影，仿佛是亡灵世界的入口。

　　城堡内安静无比，克里斯蒂安只能听到两人在石砖上的脚步声，在整个城堡大厅内回响。

　　由于城堡的内部很大，克里斯蒂安不知从哪里开始比较好，正犹豫间，听到楼上传来一阵阵男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很低，听着像是在念诵些什么。克里斯蒂安和乔恩相视一看，乔恩害怕地看着克里斯蒂安，后者则凝重地冲他摇了摇头。

　　“谁？”一声喝问如惊雷一般从楼上传来，克里斯蒂安一惊，抓着乔恩就往门外跑，但发现城堡的门怎么都推不开，乔恩已经快崩溃了，窒息般地开始用力撞门。听着楼上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克里斯蒂安一咬牙，拉着乔恩往左边的走廊跑去。

　　这个走廊很长，走廊的两边挂满了肖像画，昏暗中看不清楚。但随着克里斯蒂安越跑越慢，他突然发现，这个走廊没有任何的房间与之相连。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一个走廊不连到任何房间？这个走廊是单纯为了展示画作的吗？

　　他继续往前走去，但很快就走到了底，没有任何门。

　　这个走廊没有任何的门，是一条死路。

　　为什么？但是来不及思考了，脚步声从走廊外传来，然后停了下来。

　　随后，克里斯蒂安瞪大了眼睛。他看着一个个白色半透明的幽灵，从走廊两边的肖像画里挣扎着爬出。然后两排整齐的幽灵，面向他们，死死地盯着克里斯蒂安。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克里斯蒂安死死地抓着乔恩，屏住了呼吸，乔恩也大气不敢出，鸦雀无声。就在此时，那脚步声一步一步响起，是一个苍老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长袍，一头枯黄的头发凌乱不已。他看着眼前的两人，不发一言，蓝色的眼睛毫无生气，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很抱歉，你们今天只能留在这里了。”男人伸出一只手，开始吟唱古老的咒语，克里斯蒂安感觉一阵寒冷刺入他的灵魂深处，但又有一阵温暖的暖流，与这阵寒冷的力量对抗。

　　克里斯蒂安胸前金色的圣徽漂浮了起来，金色的光从圣徽中绽放。一时间，两边幽灵们都捂住眼睛，发出凄厉的惨叫，四处逃窜。干枯的男人睁大了双眼，似乎又是畏惧又不肯放弃，但最后又逃离了走廊。可金色圣徽却挣断了金色的链条，直冲冲地向男人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发出凄惨的叫声，身体可见地燃烧了起来，火焰却是黑色的。这黑色火焰来势凶猛，不一会，男人化作了一滩黑色的粉末。

　　克里斯蒂安和乔恩两人面面相觑，沉寂良久，最后，克里斯蒂安上前查看那堆粉末。看见圣徽已经变成了黑色。他问乔恩：“你觉得这个圣徽还有用吗？”

　　“应，应该是没用了吧。”乔恩回道，“快走吧少爷，我们快走吧。”

　　“好。”克里斯蒂安说道。两人走出了走廊，这才发现，城堡的门已经打开了，金黄的阳光洒在门口，对他们来说，此刻再寻常不过的白天，像是天堂一样美好。

　　看来确实是这个男人在搞鬼，克里斯蒂安顿时心中有了一个念头，对乔恩说道：“你去整理一下马车吧，看看能不能把马找回来。我去楼上看看。”说罢不等乔恩回答，上了楼。

　　经过漫长的楼梯，克里斯蒂安终于在顶楼，一间敞开门的房间里，看到了一地的尸骨残骸。桌上有着一个法术阵，上面供奉着一颗巨大的透明晶石，这个晶石没有经过打磨，柔和地发着白色的光。他看着那个晶石，忍不住上前去，伸出手靠近它。而就在他的手指碰到它的那一瞬间，这个晶石突然化成了粉末，将他围起来，融入了他的皮肤，钻进的他的灵魂。

　　克里斯蒂安突然眼前一白，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飞越到了群星之中，在和群星共舞。他的灵魂无比丰盈，精神力急速增长，他的感知力穿越了城堡，穿越了大陆，穿越过整个星空。最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他睁开眼睛，自己手臂的伤口已经消失了，精神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充沛过。

　　此时桌上的晶石已然不见了，他看到旁边有一本黑色牛皮本，随意翻了翻，发现都是他看不懂的文字，便弃置一旁。想了想，又重新捡了起来。在周围没有别的发现后，离开了。

　　等他出城堡时，看见乔恩正拿着胡萝卜追赶着马儿，他把书放在大衣的内侧，便帮着乔恩一起追马。

　　等到他们紧赶慢赶到桑德克瑞斯特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他敲了敲门，很快，就有管家来开门了。

　　“是克里斯蒂安少爷，您终于到了！”管家开门后彷佛松了一大口气，马上将他们迎进门，“少爷用过晚饭了吗？老爷为您准备了非常丰盛的欢送宴，本以为您会来一同享用的。”

　　“是我没赶上，请问伯爵和夫人睡下了吗？我怕打扰他们。”

　　“没有呢，他们正在等您，再等不到，怕是要快马加鞭去找您了。”

　　休息室内，伯爵马上起身道：“终于来了，小克里斯。”由于伯爵叫克里斯托弗，所以总是喜欢叫克里斯蒂安小克里斯。

　　“是啊，我们太担心你了，你吃过晚饭了吗？”伯爵夫人也紧张地问道，“卡森先生，吩咐厨房给克里斯蒂安少爷准备一些点心，想必是饿了。”

　　克里斯蒂安还没来得及回复，一个黑色的身影就从门外冲进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克里斯，你终于来了，我真怕你遇到什么事了。”

　　“罗杰，还真遇到事了。”克里斯蒂安坐下后，和特玛利一家诉说了路上的遭遇。

　　“圣灵在上，还好没事！”夫人听得胆战心惊。

　　“我要立刻写信给主教，这绝对是死灵法师在作祟。”伯爵说道，“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是圣灵的保佑。”

　　罗杰里乌也是一脸的震惊加不可思议：“我也听说了那传闻。但难道不是从来没有人伤亡吗？那些经历过的人都回来了啊？”

　　“此事非同凡响，还要等教廷的人来调查过后才能确定。”伯爵严肃地下结论，“在此之前，我们都不要透露消息，以免引起恐慌。”

　　说罢，他便去书房了写信了。罗杰里乌忧心忡忡地关切道：“你害怕吗？要不要今天与我同睡？”

　　夫人见状也宽慰道：“对啊，你一定是吓着了，跟罗杰一起睡吧，能安心点。”

　　克里斯蒂安本想拒绝，但想起父亲让他们交好，便不忍拒绝他的好意。于是笑着点点头，答应了。

　　房间内，罗杰里乌的随从给他换上睡衣后，正准备给克里斯蒂安也一起换上，克里斯蒂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自己来就行了。”随从看向罗杰里乌，后者点点头，他便轻声出门了。

　　罗杰里乌问道：“怎么了，克里斯。”

　　克里斯蒂安犹豫了一会儿，从大衣里拿出适才捡到的黑色牛皮书，说道：“我刚才忘记说了，这是我从城堡里捡到的。”

　　罗杰里乌瞪圆了眼睛，起身前去取蜡烛。牛皮书不大，仅有一个成人手掌大小，黑色的牛皮包裹着整本书，没有任何的花纹装饰，显得古朴而神秘。

　　待罗杰里乌架着蜡烛前来时，他们翻开了黑色的牛皮书，书里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文字和各种奇异的符文和记号。

　　“这是什么文字？”罗杰里乌抬头望着克里斯蒂安，深棕色的眼睛闪烁着蜡烛的光芒，“我也看不太懂，你想交给教廷吗？”

　　罗杰里乌离克里斯蒂安很近，克里斯蒂安几乎能感受到他温暖的气息吹在自己脸上，或许是他的灵魂力大幅增长的缘故。

　　克里斯蒂安顿了几秒，望着罗杰里乌说：“我不知道，罗杰。我们理应这么做，但是交给教廷，我们还能知道里面的内容么？”这也是他带走黑皮书的原因。

　　“唔，交给教廷我们肯定是看不到了，但是这事关重大……我们可以上交后等报告。”罗杰里乌皱着眉头说道，他又随即冲克里斯蒂安笑了一下，“这种死灵法师的笔记本，应该记载的都是些邪术，我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克里斯蒂安听后，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换上睡衣后，克里斯蒂安躺在床上，罗杰里乌靠过来，笑着看着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便去睡了。听着罗杰里乌均匀的呼吸声，克里斯蒂安渐渐进入了睡梦中。

　　克里斯蒂安睡着后，感觉自己又来到了群星处，但不同的是，他看到一本黑色的牛皮书漂浮在他的面前。他觉得很眼熟，打开那本书，发现里面同样记载着一模一样的内容。

　　克里斯蒂安觉得自己在梦里，但这书是如此真实，不论是触感，色泽，还是里面的文字。

　　在翻了几页依然看不懂的文字后，他又感觉被一团柔和的光包围了，便再次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