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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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听着宝官的脚步声渐渐往这边过来。
此刻她被这个男人带着紧靠着墙壁，躲在阴影里，只要宝官再往这边走上几步就会看清他们，可那时双方就离得太近了。
自己已是命悬敌手，何必再搭上个宝官。
小玉想到此，猛踩了一脚身后的人，全身用力往外挣，嗓子眼里挤出几声呜咽，向宝官示警。
那男人没想到小玉竟有此动作，索性也不捂嘴了，直接箍住小玉的脖子，拖着她往外踏出一步，冷声道：“不想她死，就别出声。”
宝官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发出一声尖叫，又在听到男人的话后，骤然停住，她直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副被吓傻的样子。
小玉终于能发出声音了，喘息道：“好汉饶命，有话好说，我们照做就是。”
“姑娘也不用怕，我不是什么歹人，不过是路过宝地，借住一宿，明日就走。”
“好说，家中只我姐妹二人，并无外人，需要什么自取便是。”
小玉用眼神示意宝官往院门去，防备不测，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形，能走脱一人是一人。
可是宝官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惊疑地看着男人，试探着问道：“柳，柳公子？”
这下轮到小玉愣住了。
宝官看眼前的这个男人没反应，忙道：“公子不记得了吗？那年在宁府，你还和小玉还一起登台配戏，当日我们都在。”
小玉感到箍在脖子上的手迟疑了下，终于松开了。
她咳嗽了两声，好容易才喘匀了气。扭头望去，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双熟悉的丹凤眼，竟果真是他。
几年不见风姿依旧，还似从前一般冷傲孤清，可是气势却已然不同，以前是冷而有情，现在顾盼之间却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此刻，这双眼睛也认出了她，露出点窘意，愧声道：“适才多有得罪，事急从权，冒犯了。我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请罪。”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片声打的门响，只听得有人乱嚷：“开门，开门，追查逃犯。”
柳湘莲一闻此声就要走，小玉知道这是查他的。
看他衣服胸口映出血色，应是受伤了，若此时出去，如何走脱。
想起他之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此刻也不能见死不救，忙道：“且慢，这么晚了，公子能去哪儿，要不就留下等天明再走。”
柳湘莲道：“姑娘可能不知，外面这群人现就是来追查我的。别再连累了姑娘，那我的罪孽更重了。”
“可是你现在出去，又能去哪儿？你若有地方可去，刚才就不会来这儿了。”
柳湘莲一时无言，他确实无处可去。
宝官插嘴道：“但咱们这边也没处可藏啊，统共就这几间屋子。”
小玉四处看了看，忽然瞥见院子左角的水井，问道：“你会水吗?”
柳湘莲随之看过去，明白小玉的意思，走近了细看，那井口刚好够一人出入，当日修井时为了上下方便，井壁留有凹槽，如今倒是方便他躲藏。
见外面声音渐近，眼看就搜到这儿了，也不多废话，朝小玉点点头，俯身跃入井里。
小玉舒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汗，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细看了下院中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才拉起宝官回到房内，吹灯上床，小声道：“没事，过会人来了，你低着头别出声，让我来应付。”
宝官紧张地答应着。
小玉睁着双眼，尽等着外面的敲门声。
果然不过一会儿，就有人在外面把门砸的通响，嚷道：“快开门，此处住的是谁，还不开门。”
小玉只是不理，又等了会儿，外面不耐烦起来。
这时传来隔壁赵大娘的声音：大人，这里面住的是太太身边的丫头，这么晚了应是吓住了，不敢开门，我来叫叫她们。
“小玉，小玉快开门，别误了老爷们的大事。”
小玉这才回道：“大娘，这就来。”带着宝官穿好衣服，来到院里开了门。
外面站着三四个青衣差役，见开门的是两个小女子，也不好再骂，只是喝问：“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开门？”
小玉低着头瑟缩着身子道：“我还以为又是哪个无赖过来了，不敢开门。”
“你说谁呢？”一个差役气的往前冲了一步。
小玉见状赶忙拖着宝官，躲到旁边的赵大娘身后。
大娘硬着头皮解释道：“是有这事，前些日子，老有泼皮喝醉了酒，来这里发酒疯。这事我们大家都知道的。”
那差役这才没说话，又问道：“有没有见到什么生人，或者听到什么动静？”
“并没有什么动静，我姐姐胆子小，前些日子被那无赖吓着了，刚还作了噩梦，我正宽慰她呢。”
那差役看了眼宝官，见她只是发抖，哼了一声，示意其他两个人进里面搜，他自己只在院子中四处走动，走到水井附近，还伸头朝里面看了看。
小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并没有发现什么，这才又放了下去。
赵大娘见小玉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裳，以为她害怕，安慰道：“一会儿就没事了，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倘若被歹人摸了进来，那还了得。也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我们贾府这片撒野。”
旁边的一个府里管事模样的人，摸着胡子瞪了眼赵大娘道：“还不住嘴，胡说什么。刚怎么说的？这事也是你能说的。”
这时候进去的那两个差役，一径出来，回道：“没有发现什么。”
另一人道：“被子还是温的，应是才起。”
那领头的差役这才出来，想了下，走到宝官身边，盯着她问道：“之前听到这里发出的叫声，是你叫的吧？”
小玉接口道：“是的，我姐姐睡魇住了。”
“谁让你多嘴，她是哑的吗？不会说话？”差役瞟了小玉一眼，又对着宝官温声道，“别害怕，说，你都看到了什么？我们是官府的人，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可以为你做主。”
小玉盯着宝官，怕她露出马脚。她一直生活在府里，就是出来也没有经过多少事，倘或神色不对，让对方生疑，那她们可就完了。
宝官颤抖着声道：“我梦见门被人撞开了，有鬼进来索我的命。他天天都来，来了就在门外闹，我害怕。也没人替我们做主，官爷能不能把他捉了去。”说着哭了起来。
那差役闻言顿时没了兴趣，这时旁边又来了几个青衣道：“我们在这附近的关卡处问了，无人过去。”
“我早说，见到他就动手，你们非要说等到晚上，这下好了吧，煮熟的鸭子飞了。”
“这不是上面说的，要小点动静。那小子有点武艺在，等闲几个人近身不得。又要抓活的，所以才想着晚上摸进去，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附近也就这几处能藏人了，前面府上都有上夜的，他也进不去，他能去哪儿？。”
“挨了一刀，肯定跑的不远，再找找。明儿去个人通知城里的医馆药铺，让有治刀伤的赶紧来报，不信他能逃的出去。”
“好了，兄弟们忙了一夜，上面不是说这小子是过来是伸冤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几处官府衙门，天天都有人盯着，出不了大事。”
说着这群人渐渐走远。
小玉拉着宝官谢了赵大娘，累了这一夜，大家都没心思再说话，一时散了。
关上门，小玉靠在门上缓了好一会儿，听外面已经没了动静，这才和宝官相视一笑。
来到井口边，小声道：“柳公子，柳公子，人都走了。”
井里面黑漆漆的，只看见月亮的倒影在水波中起伏着，不见任何人影，小玉慌乱起来，不会出事了吧。
这时水下突然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光，宛如珠玉。小玉笑道：“柳公子，快上来吧，人都走了。”
柳湘莲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才出来。小玉把他安置在西厢房，让宝官去灶上烧点热水过来，见他身上都湿透了，又取了巾帕被褥过来。
看到他的伤口，想起彩云给自己包的药，忙都寻了出来。一股脑都放在柳湘莲面前道：“看看，这都是之前里面得的，有没有用得上的。”
柳湘莲惊喜的看着面前的瓶瓶罐罐，这下他不用为自己的伤发愁了。
一时热水也好了，收拾妥当，留他自己上药。
这一番忙下来，天都快亮了，刚刚着急时不觉得，这会松泛下来，委实又累又困，也顾不得再细问柳湘莲，便回房歇下了。
及至次日，小玉睁眼一看，只见天色晶明，忙叫醒宝官，两人起身。却见柳湘莲已是做好了粥。
这倒是令小玉惊讶，这边的男子，不到万不得已，很少有下厨的。何况他这样的，竟也能洗手做羹汤。
小玉不好意思道：“柳公子，你有伤在身，还劳累你起来做饭，该叫醒我们才是。”
柳湘莲笑道：“不防，我少时在家也常做的。这么多年没做了，尝尝味道如何。没有别的佐粥小菜，只有酱菜，凑合着用些吧。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公子，喊我大哥即可，多谢你们昨夜的救命之恩。”
小玉笑道：“柳大哥，昨夜你谢了多少遍，再这么谢下去，那你上次救我怎么说，我们岂不是就要对谢下去，谢上好几天才是。”
说得柳湘莲和宝官都笑了。
小玉尝了下粥，竟比她们平日里做得好吃多了，真是难得。
饭毕，说起昨晚缘故，柳湘莲解释起来。
当日他参军投的是山东登州卫专管练兵一事，后因破贼有功，又得同属左军都督府的浙江都指挥使看中，调往浙江都司佥事，升任参将一职，驻守宁波、绍兴、台州三郡，防御倭寇入侵。
谁知今年上半年倭寇一干余孽，又来抢掠台州一带，他率军奋勇抗敌，斩首百余级，大破敌军，捣毁倭寇据点十余营。
大捷回去后，没等来朝廷嘉奖。却得到浙江都指挥使被其麾下指挥同知并巡抚监察一同检举，其私通倭寇贩卖军械，已被治罪的消息。
柳湘莲因是其特意要来的下属，也有通倭的嫌疑，被人参故意放走倭寇余党，也被一并革职候审。
“真是荒唐，沿海一带受倭寇侵扰已久，打了多少仗，杀得人头堆起来还没有我这一战杀得多，现在反要告我通倭。还有都指挥使周大人，要不是他一力赞成扶持我练兵，怎会有台州大捷。这样的好官，怎么会通敌，我此次上京就是要为周大人讨个公道 。”柳湘莲愤然道。
宝官小时候，就常听闻很多倭寇做的恶事，此时听到好官被奸人陷害，也在旁边恨得咬牙切齿。
小玉知道自古官官相护，官场又岂是可讨公道之处，问道：“那你可有证据？无凭无据的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只是革职候审，又没有定罪，到底是有功在身，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就像是昨晚，也只能偷偷摸摸的，这里面的事干系重大，他们也不敢将此事闹大。”
柳湘莲静默片刻，又郑重其事道：“此间还有一事，还望姑娘相助。”
小玉因问何事。
原来此次柳湘莲并不是一人上京，他走的是陆路，快马奔驰来京。还有这赵大人的侧室亲身携带证据，悄悄地走了水路，这时已被安置在城外。
又因这侧室，以前也曾名驰京城，不少人熟识，所以不敢入住客舍旅店。
偏巧他路上救了薛蟠，本来打算让他帮忙置办房舍，因两人有仇，倒时谁能想得到呢？
却不想也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昨晚要不是他警觉，就要被人抓了。现在只能求助小玉，让这位姨太太来京在此暂住。
小玉有点不想答应，救人是一回事，搅进官场倾轧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什么倭寇清官离她那么远，她一介小民，只想安安心心的回家，刚想拒绝。
岂料宝官已经张口答应了下来，看小玉面露难色，上来央求道：“好妹妹，咱们往常唱戏，也曾佩服那些个忠孝节义之人。如今柳大哥行这等侠义之事，我们正该助他一助才是，何况只是住在这儿，又不费什么事。”
当着柳湘莲的面，小玉不好落了宝官的面子，只得应承了下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她们这儿空室蓬户粗茶淡饭的，她和宝官也不会服侍人，倘若那位姨奶奶来了，呆不惯可不要怪她们。
柳湘莲连忙感恩戴义，只道这一位是个好脾气性情，但凡吃不得苦，也不能千里奔波来京了。
此后柳湘莲专心养伤，不过两三日已是好了大半。从此便每日乔装出去打探消息。
小玉也早和邻居大娘打了招呼，只说是自己的一位姨娘，不放心她们，不日要来此陪她们小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离此处二里远的小花枝巷内，尤三姐每日在家苦等柳湘莲不得。
这日贾琏慌里慌张的进来，口中说道：“不好了，这柳湘莲竟是犯了事的，这会官府正在抓他呢。薛大傻子因帮他办事，吃了太太好一顿排场，如今叫姨妈禁在家中，不得出去。”
尤三姐盼了这些时日，只等来这个结果，如何肯信，只道她姐夫不想将她发嫁，拿这些谎话来唬她。
贾琏见尤三姐不信，只得道：“你不信，问问跟的人，我何曾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依我说，三妹还是另选人吧，还怕没有好的？就是宝玉也使得，何苦恋上这种人。”
尤三姐见贾琏如此说，心内已是凉了大半，冷笑道：“平常你们只管夸，你们家里如何有权有势，就是谋反都不怕的，这会子慌什么。他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我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的三妹妹，这话是能说的？我不过略问问，太太知道了，就说我不干正事，说要告诉我老子去。就此打住吧。”
“哼，你不过是怕问多了，扯出把我姐姐拐了来做二房的事来，怕什么，反正我以后也是终身无靠，索性不如闹一场。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便拼了这命，看看到底是谁生谁死，也省得以后我们姐妹俩叫你们摆弄去。”
“三妹何苦攀扯这些，这柳湘莲行踪我是真的不知，只听说是逃了出去。府里现在还瞒着宝玉呢，怕他犯浑闹了出来。”说着便溜了出去。
尤三姐狠话说完，放声大哭，她这些年忍辱偷生，好容易要有个结果，偏偏又摊上这事，让她如何不伤心。
自己这些日子吃斋念佛，心还不诚吗？可见菩萨没有眼。可怜自己以后，究竟如何是好呢？没听过姐姐出嫁带着妹子的，这里又岂是可以长久待下去的。
且说柳湘莲这边，已不知怎么和那位姨娘取得了联系，这日便一顶轿子接了过来。
小玉和宝官初见这位姨娘，都觉得她不像是个侧室倒像是哪里来的正房太太。
作者有话说第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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