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子》aramis1212

8、睚眦

　　卡妙：
　　这一世，我注定与洁净无缘，杀手的剑，永远不会缺少鲜血，谈洁净，似乎是天大的笑话，不过，我并不怨命运如此安排，因为，我——睚眦，是米罗的剑……
　　米罗并不喜欢杀人，但他是杀手，必须遵守杀手的游戏规则，于是，接单，杀人，收银子，一次又一次，猩红纷飞，我饱饮了无数不相干人的血。
　　人血换来的银子，米罗从不珍惜，随意施舍，转眼就易了主，最后剩一点，买上一壶酒，还有一块最上等的织物。回到藏身处，米罗细细呷着酒，用织物轻轻擦拭——依如前世的温柔，擦拭我浸透血腥的剑身。血可净，嗜血睚眦的满身腥膻，却永远去不掉，永远永远，去不掉，米罗，既如此，你又为何这样固执，这样执拗地一定要除去我的血腥？
　　“老朋友（我心恸于这个称呼，老朋友，今生，我不过是米罗的老朋友，可是，今生，我不过是睚眦——杀手的剑，又能奢望，怎样的称呼？老朋友，足矣，足矣！），如果有一天，遇上可心之人，我会离开这个江湖，与他一同，悄然隐遁，到那时，我会把你，干干净净的你，送给有缘人，到那时，你我诀别，我米罗，将终生再不操剑。”轻轻擦拭，米罗对我喃喃低语，这是他的秘密，是他唯一的心愿，也是我的，我唯一的心愿，虽然，心愿达成时，我将与米罗永远分离，但只要他快乐，我，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心愿归心愿，米罗终究是杀手，杀手的游戏规则不会为他专程改变。银子留不下，仇家，却一个个增多，追杀，屠戮，鲜血淋漓……
　　踉踉跄跄，米罗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撞开了藏身处的门。他浑身都是血，仇家的，自己的，滴滴答答，猩红涌流，不断涌入我的口，今天，一次次，剑起剑落，我喝尽了不同人的血，最后，喝到了米罗自己的血……
　　“扑通！”
　　重重扑倒在床上，米罗长长缓了口气，然后，疲惫地合上眼，昏睡过去，手，沾满血的手，依旧紧紧抓着我——睚眦，毕竟是杀手，即使不省人事，也不能，松开手中的剑。
　　三天，米罗昏迷了整整三天，没有药，没有人照料，干裂的唇一次次翕动着，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水……水……”却换不来哪怕是点滴湿唇的晶莹，而血，他的血，米罗的血，伴随身子痛苦的颤抖，从伤口不断涌出，湿漉漉，浸透了床单，也浸透了我……
　　三天，整整三天，我就这样，只能这样，陪米罗躺着，眼睁睁，看他血流不止，听他痛苦□□，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鲜血混杂空气，我应当很快就会生锈，我一定很快就会生锈，喝饱了他的血，我不会喝别的血，他去了，我也不会独留……
　　然而，杀手的游戏规则，不会如此轻易终结，三天后，米罗，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拄着我，拖着满身创伤，艰难起身，打水，清洗，上药，包扎，米罗如受伤的孤狼，自己给自己，舔伤口。把自己和床铺收拾干净，他筋疲力尽地再次躺下，用织物轻轻擦拭我，擦拭被他的血浸透了的睚眦，“老朋友，咱俩，还活着……”
　　活着，活着，既然活着，杀手的游戏规则就会继续，睚眦，即使喝饱了他的血，依然必须，再去喝别人的血！
　　合眸静静躺了许久，米罗，好好睡吧，我在你身边，虽然，今生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我，永远在你身边……
　　突然，失血的唇微微翕动，米罗，挤出一丝苦笑，把拭尽血却除不去腥膻的我按在了心口上，“老朋友，其实我俩永远干净不了，即使我真遇上了可心之人，只怕，他也不会随我隐遁，我，注定要在这血腥江湖里，和你，过一辈子……”
　　我无言，即使今生我能说话，我也无言，不过，米罗，如果真的是如此，虽然你不会快乐，但绝不会寂寞，我——睚眦，会陪伴在你身边，永远永远，陪伴在你身边，直到终有一天，你的血，将你我，彻底吞没……

　　睚眦：龙九子之一，状如豺，性好腥杀，常被铸为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