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子》aramis1212

6、趴蝮

　　卡妙：
　　这一世，我注定永远伫立在桥头柱上，凝望江水滔滔，不过我并不寂寞，因为他，米罗，每天都来桥头，依偎桥头柱，依偎着我，与我一同，凝望江水滔滔。
　　然而，不寂寞，并不意味快乐，虽然米罗每天都来桥头，每天都来到我身边，但我非但不快乐，反而，一阵阵钻心剧痛，为自己，更为米罗！他来桥头，每天来桥头，是为了等我，但不是等现在的我——趴蝮，而是与他一样的人！
　　命运开了一个多么可悲的玩笑，今生的米罗，居然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前世一切有关我和他的记忆，虽然，今生他从未见过与一样作为人的卡妙，但他固执地坚信，卡妙——作为人的卡妙，今生同样转世到了这个世界，甚至，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总有一天，卡妙——作为人的卡妙，会出现在他面前，带着前世全部的记忆，出现在他面前，与他，重续前缘。桥，我身处的这座桥，是进村唯一的路，所以，每天，米罗都固执地站在桥头，等待他心目中的卡妙。米罗，你猜对了大半，我的确转世来到了这个世界上，的确带着前世的全部记忆，的确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但是，我——趴蝮，已不是人！！！
　　大家都笑话他，笑话他近乎偏执的坚定，村里，米罗没有朋友，没有关心他的人，所以，每当再不能抑制心头的思恋，米罗无处可以倾诉，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抚摩桥头柱，一遍又一遍地抚摩，嘴里，不断低低太息：“卡妙，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就在附近，为什么，你要躲着我，你不愿意出来见我！……”
　　每当这时候，我只希望滔滔江水立刻将我吞没，永远吞没……
　　米罗，为什么，为什么今生，你如此固执！！！！！
　　等，等，等，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无论严寒，无论酷暑，无论春夏秋冬，米罗每天都来桥头，依偎着桥头柱，依偎着我——趴蝮，等待，等待他心目中的卡妙，直到……
　　那一天，似乎与平日毫无差别的那一天，米罗在桥头站了很久很久，红轮西坠，天黑成一团，他依然没有离去，依然站在桥头，依偎着我，等待他心目中的卡妙。“卡妙，昨天，我梦见了你，这么多年，你第一次托梦给我，你告诉我，今天，你一定会出现，一定会出现！我要等，无论等到多晚，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要等，一直等到你出现！”
　　“哗——哗——”
　　黑暗中，突然，江水，毫无预兆地，疯狂地往上涨，往上涌，眨眼工夫，就漫过了桥面，发洪水了，米罗，发洪水了！！！
　　“等，卡妙，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要等，直到你出现！”
　　“哗——哗——哗——”
　　“卡妙，等，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要等到你出现！！！”
　　洪水，吞没了桥面，吞没了桥头，吞没了我，米罗，始终站在桥头，紧紧抱住桥头柱，紧紧抱住桥头柱上的我，一步也不肯动，一步也不肯动！！！
　　“卡妙，我一定要等到你出现，一定要！！！！！”
　　“哗——哗——哗——哗——哗——”
　　石桥是坚固的，洪水退去，依旧巍然不动，我——趴蝮，被死死钉在桥头柱上的趴蝮，与桥头柱一起，巍然不动……
　　生命，却比石桥脆弱得多，虽然，那晚米罗死死抱着桥头柱，死死抱着我，洪水，比他更固执的江水，却依然，带走了他……
　　许多年过去了，我——趴蝮，依然伫立在桥头柱上，永远伫立在桥头柱上，凝望江水滔滔，但身边，已经没有了，永远没有了，米罗的身影……

　　趴蝮：龙九子之一，性好洗水，常被铸造在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