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起沧潼》山雀啼

50、破阵代价

　　原来，是那日楚轶卿要寻的鬼医。他依旧穿着一身灰袍，脸上好似多了一道疤痕。
　　“嗯？是你？啊！我的药人！”鬼医瞧了一眼楚轶卿，大为惊喜，赶忙凑上前又瞧了个仔细，道:“嗯，看着比之前壮了一些，嘶！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说着他绕楚轶卿转了一圈，摸着下巴说道:“可又说不上来！”
　　就在楚轶卿二人被鬼医堵住的时候，微生明已经停住了癫狂，慢慢朝他们走来，“你怎么过来了？我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随即赶着楚、白二人回到原位置。
　　“我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事儿嘛！”鬼医朝石台走去，掏出了一个布袋，“她完全不知道什么鬼珠，好像是入了轮回投胎成人，如今又死了为鬼，只是很奇怪，怎么一直没被冥府收走？”鬼医略略施法，将布袋中的“东西”放了出来，一道微弱的光落在石台上，转而现出一女子模样。
　　“……阿七。”楚轶卿默默念道。
　　白术就在他身旁，隐约听见他说话，悄声问道:“你认识她？”
　　楚轶卿点了点头，忽见微生明猛的掐住阿七的脖子，凶狠道:“你再不交出鬼珠，我便活剖了你，再取鬼珠！”
　　阿七本在城中肆意飘荡，却不料撞上了微生明这么个凶神恶煞，当时她也没瞧出他是个会法术的，只当是个寻常老百姓，甚至于当她大大咧咧地从他身旁飘过，而他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时，她也以为他在盯别人，丝毫没察觉到危险。但她还没离开他几步，他居然抓住了她的手！要知道，普通的凡人没有法力是看不见鬼也摸不着鬼的，上回被楚轶卿看见还和他撞了个满怀，是因为楚轶卿体内有灵力，已经不能算个普通的凡人，更何况他还是个半妖。“你！你看得见我？”阿七有些害怕地问道。
　　“你身上为何会有鬼珠的气息？”微生明眉眼低沉，更显几分冷峻。
　　“什么鬼珠啊？你放开我！你是黑无常吗？”阿七害怕过后，又壮了几分胆。
　　“怎么？你怕黑无常？你有鬼珠还怕黑无常？”微生明觉得有几分好笑，拥有力量那么强劲的鬼珠，还会怕小小的黑无常？而且黑无常还是他手下呢！等等！他？她？好像冥主是个男的吧？可眼前这人，不，这鬼，明显是个女的啊！怎么回事？情报有误？
　　他脸上满是问号，不由得攥紧阿七的手，又恶狠狠地问道：“你可是冥主？”
　　终于，他在凡人眼里自言自语的模样引来了旁人围观，“这人干嘛呢？”
　　“好像抓住了什么，一直神神叨叨的！”
　　“不会是抓住鬼了吧？我看他好像是个道士！”
　　“对！他刚就是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鬼啊猪啊之类的！”
　　……
　　微生明拉下脸，拽着阿七就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期间，阿七一直嗷嗷叫唤：“疼疼疼！你快给我放开！再不放开我喊人了！”
　　“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鬼珠？”此时的微生明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不管阿七怎么喊疼怎么挣扎，他都无动于衷，他只想知道她的鬼珠从哪儿来的以及她是不是冥主。
　　“来人啊！救命啊！这有个坏人！洺！救我！”阿七大声呼救道，早知道会撞上这种坏人，她还不如在前两天跟着洺去冥府投胎往生呢！
　　可惜没有后悔药卖啊，此刻的洺正在千里外的某个山旮旯里回收鬼魂呢，根本听不到这千里之远的呼救，也许十里地还能听到吧。
　　“给我老实点！不交代清楚鬼珠的由来，我就让你魂飞魄散！”说着说着微生明就掏出了一沓黄符，作势要往阿七身上打去！
　　“欸别别别！我还想轮回往生呢，我还没活够！”阿七虽说一直逗留人间不愿轮回，但不代表她不想轮回啊，她只是还没过够当鬼的日子。
　　当鬼多舒服，整天飘来飘去的不会累，遇到有人烧纸钱还能抢一把，反正死都死了，也没人管了。除了黑白无常。
　　“那就老实交代鬼珠哪儿来的！”微生明见她老实了，也就稍微松了点力气。
　　“什么鬼珠啊？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鬼珠？”阿七一头雾水，随即翻出自己所有的宝贝——一盏流年灯，一根银簪，一块糖糕，一块满是青苔的砖头，还有一个破烂的娃娃，她委屈巴巴地说道：“这是我所有的宝贝了，哪有什么你说的鬼珠啊？”
　　“……”微生明看着她的这些所谓“宝贝”一言不发，或者说，愈发生气，他低吼道：“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老实交代了！”
　　阿七瞪大了眼，又是愤懑又是无奈地说道：“欸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干嘛逮着我要什么破烂鬼珠啊！我听，”说到这儿，微生明剜了她一眼，阿七一怂，语气立刻变得弱势起来：“我没听过您说的鬼珠，要不这样吧，您跟我说说这鬼珠长什么样？我给您留意留意？”
　　微生明没有耐心再陪她纠缠下去了，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也不知他阔别三年的鬼侍们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于是，他便将阿七捉了。
　　阿七似乎很虚弱，又或者是微生明掐她的力气太大，阿七一直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说大点声！”微生明气得额头青筋都要起了。
　　“……你，”阿七终于说出了话，只是嗓音极为沙哑，“你还没说，什么是鬼珠，我，我拿什么给你？”要是鬼有眼泪的话，那么此刻的阿七一定哭的很凶。
　　“你没告诉她鬼珠是什么吗？”微生明回过头来问道。
　　“你把她带回来时她就很虚，她醒着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两个时辰！每次都是我问到一半就昏过去了，你让我怎么告诉她鬼珠是什么？”鬼医两手一摊，也很无奈。
　　“你不是鬼医吗？怎么不医她？”
　　“我是鬼医，但我不会医鬼！”
　　见两人剑拔弩张起来，白术又提议开溜，可楚轶卿却说没有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啊？”白术以为楚轶卿心灰意冷彻底绝望了，正想鼓励鼓励他，却见未晞动了一下，“欸她动了！她是不是要醒了？”
　　由于一个高兴没收住，声音大了些，导致微生明、鬼医和阿七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鬼医先说道：“快！给她设阵！这寻常的绳索怕是捆不住她！”
　　微生明也急了，立马冲了过来，要带走未晞，可是楚轶卿不让。
　　有保护人的心是好的，但奈何他还是有心无力，微生明只是抬了抬手便将他撂倒在地，甚至还有要攻击他的意思。
　　与此同时，被放开的阿七想要偷溜，白术为了楚轶卿不受伤害，便特别不仗义地提醒了一句：“欸你们快看，那个鬼要逃了！”
　　见状，鬼医忙用那布袋捉鬼，矮胖的身体“吨吨吨”地移动着，十分滑稽。
　　微生明知道那矮胖子很难捉住阿七，便也先丢下未晞，去帮忙了。
　　白术趁着二人都顾不上自己，便试着挣开绳索，“啪”的一声，绳子竟真的被她用法力挣断了，也怪自己当时被这道士唬住了，以为他这么厉害，用的绳子肯定是捆仙索之类的，谁承想竟是这般凡物。
　　“我们走！”挣开绳子后的白术一手拉着楚轶卿，一手揽着未晞，朝门口飞去。
　　楚轶卿一惊，看向白术，是啊，他怎么给忘了，他的这位“远房表妹”，可是自小修仙的啊！
　　微生明刚抓住阿七，正把她往布袋里装，见他们要逃，道：“想跑？没那么容易！”他手中闪过一道金光，一张大网被他甩向白术三人。
　　白术回头一看，迅速将未晞丢到楚轶卿身上，腾出一只手来召出佩剑，朝大网劈去，剑锋将大网撕碎，散作点点金光。
　　这一刻，白术终于想起该怎么打架了。
　　“好剑！不知道友师从何门何派啊？”微生明故意套近乎道，手却背在身后变出了五六枚毒镖。
　　“没有师父！我自学的！”白术到底很少打架，不懂一些套路，见他和自己聊了起来，她也便问啥答啥，言语中还很是得意。
　　“哦？自学成才？那可真是，”微生明停了话头，紧紧盯着白术。
　　白术也是听不得人说半句留半句，忙问道：“真是什么？”
　　微生明又扯出了那个令白术胆寒的狰狞的笑容，道:“真是笑死人了！”话音未落，他便朝白术掷出了那几枚毒镖。
　　可以说，白术算是反应很灵敏了，她立马用剑身弹开了三枚，还剩下两枚都只是堪堪擦过她的衣角，划破了衣裳而已，并未见血。
　　说时迟那时快，微生明直接掏出一柄长剑正面斩向她，她虽说接住了这一剑，但由于接的太过仓促，握剑姿势不对以至于虎口被震得生疼，接着竟是手一软，险些丢下了剑。
　　见白术这般情景，微生明更是招招毒辣，直击要害，因为他要速战速决，那边那个女魔头就要醒了，他可不想再被杀一次。
　　眼见自己落下风，白术便又想开溜了。
　　她好不容易找准机会，向微生明虚刺了一剑，微生明死过一次特别惜命，果然毫不犹豫地退了好远。
　　于是白术便趁机又捞上楚轶卿二人，飞奔向出口。
　　微生明见自己被耍，有些愠怒，他猛地将剑插到地上，一掌蓄满法力震向地面，一圈金色光芒在地面显现，转眼又没入地面，紧接着暗室四壁竖起一根又一根光柱，将暗室围成了一个牢笼。
　　白术撞上光柱被弹了回去，三人摔在地上，未晞闷哼了一声。
　　这一哼可把楚轶卿和白术高兴坏了，“小未快醒醒！”白术更是直接上手摇晃，“东方未晞你快醒醒啊！救救我们！”
　　然而就在未晞睁开眼时，微生明却用捆仙索捆住了未晞和白术。
　　“……什么情况？”未晞头还有些晕沉，见自己和白术被绑在一起，问道。
　　“小未别慌！我来解开绳子！”楚轶卿自告奋勇，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找见绳子打结的地方。
　　“别找了，这是捆仙索，可不用打结！”微生明幽幽的声音在楚轶卿身后响起。
　　楚轶卿一脸无助，看了看微生明，又看了看未晞，未晞觉着他这模样有些好笑，便想逗逗他：“既然没有绳结，那要不你试着咬断它？”
　　白术一脸不解地看向未晞，这是捆仙索欸，刀都砍不断，你居然让他用牙咬？你是在逗他还是玩儿我？
　　楚轶卿二话不说就下嘴了。要是白术此刻腾的出手的话，她一定会无奈扶额的。
　　“噗嗤！哈哈哈！”未晞忍不住大笑起来，“别咬了傻孩子，姑奶奶逗你玩的！”
　　全场除了未晞，所有人都很无语。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白术要急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逗我？”楚轶卿也急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闲聊？当我死的啊？”微生明不是急了，是怒了。
　　未晞猛地收住笑，看向微生明，语气森然：“是啊，你不是被我杀了吗？怎么还活着？是我杀的不彻底吗？”说完，她低头觑了一眼捆在身上的所谓捆仙索，不屑道：“区区捆仙索也敢拿来捆我，看来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厉害啊？”
　　“不好！她在挣脱捆仙索！快设阵！”鬼医慌了，他当时亲眼目睹了未晞诛杀微生明的现场，虽说也不是多惨烈吧，但就是看的他毛骨悚然，他们之间的差距让他深以为惧。
　　微生明骂骂咧咧回道：“我知道！我看见了！你以为就你长眼睛了啊！”他双手结印，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图案，随后双手一拉，图案被放大，大到将未晞和白术两人完全罩住时，他将图案推向她们二人。
　　“你快啊！他在搞的什么鬼阵法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千万别被镇住了，快点快点！他好像画好了，啊那个图案被推过来了，救命啊！”此间白术一直在碎碎念个不停。
　　捆仙索虽说不难挣脱，但到底也不是凡物，无法一挣就脱，所以比较遗憾的是直到阵法罩住二人，未晞才挣脱了这捆仙索。
　　楚轶卿见那图案悬在她们二人头顶缓缓下落时，以为那是什么伤人的东西，想也不想的便站起身护住二人。
　　白术很是感动，未晞很是不爽：“楚轶卿你给我起开，闷死我了！”
　　一旁的鬼医也是叫道：“不能把他也放进去！我还要拿他炼药呢！”
　　于是，微生明一挥衣袖，将楚轶卿甩开老远，并向鬼医说道：“还不领了你的人走？”
　　“得嘞！”鬼医开心地朝楚轶卿奔去，拎起他就要走，奈何楚轶卿负隅顽抗：“放开！放开我！我才不要给你试什么药！”
　　阵内未晞挣脱了捆仙索，见楚轶卿被钳制，有些不爽，“那个胖子！你敢动他试试？”
　　胖子闻言，回头轻蔑一笑，“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他的闲事儿？”
　　“谁说我自身难保？这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缚灵阵，我若要破阵也不过片刻的功夫！”未晞很是肯定地说道。
　　“哦？这么肯定，那你就破一个试试！”鬼医似乎很相信微生明的阵术。
　　未晞闭眼感知了一阵，很快就找出了阵眼所在，“这么简单的阵法也敢拿到我面前来，真是丢人现眼！阵眼都不知道多设几个吗？”未晞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说着便要抬脚踹那阵眼。
　　“慢着！”微生明喊道，然后一把抓过楚轶卿，朝其胸膛打入了一个印记，“阵法虽然简单易破，但是破阵的代价，你舍得吗？”
　　“……你拿他威胁我？”未晞很是平静地问道。
　　“算不上威胁吧？只是赌一把而已，就赌这小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微生明说完，便松开了楚轶卿。
　　楚轶卿好像明白了道人往他身体里打入的是什么东西了，反正，只要未晞破阵，他可能就会死吧？所以未晞才说道人是在拿他威胁她。
　　“你说什么了？”未晞看向楚轶卿，语气出奇的平静，仿佛她没有感情。
　　“他说，你们视彼此为命。”不等楚轶卿开口，微生明便先替他答了。
　　话一出口，楚轶卿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时小未还昏迷着，他说什么也无所谓，可如今当着正主的面儿，他是万万没那个脸皮胡诌这句话的，哪怕是经他人之口复述出来，他也觉得自己没脸见小未了。
　　“……楚轶卿，”未晞低下了头，仿佛在生气。楚轶卿怯怯地看向未晞，正要开口辩解，未晞又道：“我可从没把你当我的命，你哪有我的命珍贵啊？”她抬起头幽幽地看向有些受伤的楚轶卿。
　　微生明一愣，她这是打算拼着楚轶卿的性命也要破阵吗？
　　白术也是难以置信地看向未晞，她怎么可以对一个深爱她的人说这么重的话？
　　“……我，我，”楚轶卿半张着嘴，半天只说出个“我”字，因为心里很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知道这话要是让未晞听见一定会被否认的，甚至是被嗤笑，可是当他真正听到未晞的回答时，原先筑好的心墙还是不堪一击，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如炮火攻城，难以抵挡。
　　“但那是我以前的想法，现在，我可以把你当成我的命，”突然，未晞来了个转折，“作为我的命，好好活着！一定要有顽强的求生意志！”说完，她朝他笑了。
　　楚轶卿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给整的一愣一愣的，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微生明身为局外人，早早的反应过来——楚轶卿没有说谎，未晞也是视其如命的。正当放心时，谁承想未晞还是毅然决然地踏碎了阵眼。
　　伴随着一声清响，阵法如镜面般碎了。
　　几乎眨眼间，未晞将两个阵法打入楚轶卿体内，一个阵法对冲了一些破阵给他带来的伤害，另一个阵法是她早就在他身上用过的转移伤害的阵法。但不知为何，这次的伤害没能尽数转移到她身上，大部分伤痛还是由楚轶卿自己承担了。
　　二人双双吐血，楚轶卿更严重一些，但好在并无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