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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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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军的事迹天下皆知,聿公记恨赵家,此次处置赵家子孙可谓心狠手辣,绝没有心慈手软的时候。
跟赵家人来往甚密的,也一概不会放过,何况拜家跟废太子来往甚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拜家这一关是很难过去了。
如今所有的亲戚都紧闭门庭,甚至害怕牵连到自己,所以绝不愿再与拜家有任何瓜葛。
家里艰难,公中已没有多少银子,她去自己存下来的钱匣子里拿了张最大的银票,喊来父亲身边的小厮观言,他为父亲奔走,最是忠心,拜星月语气带着祈求:“观言,如今家里有难,你一定要助我。”
观言见她这样郑重的祈求,吓得就要跪下:“姑娘,奴才一定尽力!”
拜星月赶紧扶他起来,把手中的银票递给他,道:“此时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你拿着这些银子做引去聿府探听,我要知道周府里的布局,最重要是聿公住的院子,务必要问到具体位置,如果能打听到他的行踪,那就最好不过了。”
“去问守侧门的小厮,不要问前门的和采买的,越是在府中边缘化的奴才越好。”
观言猜不到姑娘要做什么,也绝口不问,慎重的点头告退下去了。
她看到桌边刻了一半的木勺,取出匕首细细描刻,匕首锋利异常,木勺玲珑可爱,这是她为小侄子做的,他说若是用姑姑做的勺子一定好好吃饭,就在几日前,一家人还其乐融融尽享天伦,家里最大的事,就是珩儿挑食难养,怎料如今就要遭灭门之难。
天黑尽了观言才回来:“姑娘,问清楚了,聿公还住在旧宅,聿府格局不大,他住在第三进院子的东南边,就是沿着东边巷子的最后一间,很好找,对了,小厮说聿公病了,正吃着药,最近喜怒无常,吓人的很。”
意外得知聿公患病,她又怕又激动,几乎要血液倒流,为保万无一失,急忙追问:“可有人察觉?”
观言坚定道:“绝对没有,我从小贩手里买了一束糖葫芦,装作小贩在周围逛了一下午,等擦黑无人时,才装作实在无生意卖不出去去求小厮采买,几句话便套出了府里情况。”
他拿出手里的银票给拜星月,道:“这银票太大,我不敢贸然出手,拿银子去问更容易被人觉察,不如不经意间的问,反倒无人怀疑。”
拜星月心里大喜,郑重向他作了一揖:“做得好,观言,如果我拜家能度过此难,一定不忘你得恩情。”
观言哪里敢受,扑通跪下:“姑娘不要折煞我,我这条命都是老爷给的,就算是拼了命也会报答老爷的。”
她让观言退下,又坐下仔细镌刻木勺,此去凶险万分,务必要稳住心神。
不由得思绪百转千回,这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可能,心中万分不舍,落下泪来。
又缓了一个时辰,等入了夜万籁俱寂时。喊醒了外间的知书,说自己要睡了,让她不必守门自去睡下。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万一她事败,家里咬定不知,或许还有生机。
反正已入绝境,不如殊死一搏,也许就能柳暗花明。
她迅速换上夜行衣,临走时又放心不下,避着牡丹悄悄去了母亲房里,屋子里药味浓重,母亲原是最不喜药味的,如今却离不开药了。
母亲依然在昏睡中,吃不下饭也用不了药。
她站在床边,鼻中泛酸喉咙酸胀,几乎无法呼吸,最终还是没忍住泪流满面
都是自己牵连的家人,若不是自己出门宴会引来废太子侧眼,若不是自己不肯嫁,也不会难为父兄为自己奔走,惹下如今的祸事。
她拉着母亲的手,将木勺放在她手边,她怕惊扰了侄儿,必然是不能亲手给他了,放在母亲这里,他来请安时总能见到,应该也会知道是姑姑给他做的。
母亲才几日就这样消瘦,如果父亲和哥哥不在了,她便更熬不下去了,她无奈又不甘,恨道:“昭帝已在聿公手中,他羞辱天子居摄天下,赵家人何尝不是恨彻骨髓,又何尝不在等着复朝的一天,纵他如今手握重兵天子在握,却地位不稳民心不齐,我若杀了他,一劳永逸,父亲和哥哥也能回来了。”
只要我能杀了他,一切就可以挽回!
她掏出匕首割下一缕发丝放在母亲床侧,女儿今日去周府一定凶险万分,万望母亲珍重。
母亲,你等我回来。
母亲突然动了一下挣扎着要醒,她赶紧拿上匕首出门。
“可查清了,是谁的人?”
聿公坐在桌前,随手翻阅着翰林院编修呈上来的史书纂修稿本,如今天下臣服,朝中的人也都知道谁是这天下的主人,这份新起草的武宁史将赵氏子弟的狠辣无情写的淋漓尽致,大小事务均没有不详尽的。
察风恭敬的回:“查清楚了,是拜家的小厮,跟在拜常宏身边的,此人很有耐心,在门口徘徊了一下午,我等不过便假意让卫林去套话,还......还故意夸大了您的病情。”
聿公嗤笑了一声,似是而非的赞道:“是个忠心的。”
“主子,可需要我去处理了他们?”
“不必,既问了我的住处,今晚一定会来的,你下去吧,我自有分寸。”
“是!”
侍女进来点了香给他凝神,药放在桌上,他肯不喝,也没人敢劝。
烛火熄下一刻钟后有人翻墙进来,暗处的侍卫就要拔刀,他挥手制止。
片刻后,黑暗中响起翻窗的声音,步态轻盈,是女子的脚步声,跳下来时磕到了窗柩,外面静默了一瞬,他隐约听到丝丝抽气声,下意识勾了勾唇,挥手让暗卫退下。
脚步声由远及近,越过屏风到了床前,她挡住了月光,屋里漆黑一片,他睁着眼睛瞧她,她也未曾发觉。
是个身量纤纤的姑娘,年纪尚小,动作倒是利落,她迅速从靴侧拔出匕首,抬手便要刺来。
他突然来了兴致,有心逗她,徉病轻咳一声,吓得小姑娘抖了抖,似乎又惊又怕,但恐错过大好时机,还是稳住手臂用力刺下。
他迅速转身避开,旋即跃下床点上烛火,动作极快,厉声问:“什么人?”
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拜星月突然暴露于人前,,她双腿僵住不敢动弹,满手心的冷汗,望着眼前刺空的手和被褥。
木勺!
自己怎么可能拿的是木勺?
不会是......
一定是怕母亲醒来察觉,匆忙离开时拿错了!
不管错不错的,都已成定局,今夜注定是失手了。
身后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不耐,阴冷异常:“回话!”
她腿一软下意识便握紧了拳头,便想狠了心咬舌自尽,不给家里添乱,突然余光瞥见窗边的矮几上放了一碗药,想起观言说他病重。
她立马转身垂眸跪了下来,嗫嚅道:“大人,奴婢是院子里服侍的,听说您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您。”
聿公看了眼她手里捏着的木勺,却突然改了心思,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她装着镇定,回:“奴婢是新来的,在厨房里打下手,不配在大人身边伺候。”
聿公瞧着她一身的黑衣,暗道太蠢又觉得有趣,有心逗她便故意不拆穿,反问:“知道不配,怎么还来?”
她急于开脱,口不择言:“奴......奴婢心悦大人,实在心焦,所以想要来看看大人的身体状况,请大人恕罪。”
说完,脸红了大半。
声音极低,说得又慢,语中多有哀婉情思,好像极尽委屈,动人极了。
聿公也愣了一下,他年少参战,没时间儿女情长,后来家破,便再没有过这方面的心思。
母亲在时,也曾操心过,只是他无心此事,也就再没有说过。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冷心冷情,心里只有复仇,从来也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
如今人人畏他敬他,不论是求亲的还是送妾的,不计其数,却再也没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
拜府的姑娘,胆子倒是大得很!
他突然缓过神来,神色变冷,拜家的人果然都是一样的低俗谄媚,才放了话,女儿就贴了上来。
如此这般,作践自己也作践旁人,以为他这么好拿捏!
真是该死!
他心头大怒,抬手就要拔剑。
她头垂得很低,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伴着月色皓白流光,细的可怜,翻手便可折断。
如今正抖地厉害。
他突然心软了一下,紧握的拳头松开,转身坐在床边,烦躁的说:“下次不准再说这样的话,我府里不需要这样的下人。”
盛夏的天气,房间里却阴冷的可怕,呼吸相间针落可闻,拜星月有意识拿木勺的把手戳大腿上的肉,想要抑制住自己的颤抖,她知道生死一线,全在他一念之间。
听到这话她全身松下来,伏下去应了一声是。
“把药拿来我喝。”
她赶紧去端药,触手一片冰冷,碗里的汤药已经冷透了,她刚想出声问是否需要热过。
头上突然传来一声催促:“不必热了,你来试药。”
她捏着木勺踌躇,这勺子还没用过,断然是不能用的,可是这屋子里也没有别的勺子。
聿公看了她一眼,不满道:“在找什么?”
她赶紧回:“这木勺才做好,不敢用它试药,怕污了这药。”
他不甚在乎:“无妨,便用它罢。”
她端着药碗轻轻舀起一勺放进嘴里,而后双手端过头顶递过去。
他接过一饮而尽,复又塞进她手中,手指触到她的手心,竟比那瓷碗还要凉上几分。
拜星月知道喝了药会犯困,只等他睡便可脱身。
却突然听到他出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