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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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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瞧着陶钰异样,轻摇着女儿,声音哑道:“如何,可有什么事情?”
陶钰喉咙发紧,半晌掩下瞀視的心头事,摸了摸襁褓中的幼妹,顿了顿到:“无碍,只是在想父亲。”
“你父亲,大抵早就打算好了这一切。”母亲说着,眼眶子蒙了湿润:“现如今,怕是多少银子也捞不出来,这是别家忌惮着咱家的,想断了根。”
陶钰摇头:“我偏不认!这世道合该谁弱便谁占理么?”
“陶钰!”
“母亲,我都知晓,如今我只想咱们一家人平安。”陶钰瞧着母亲通红的双眸,声音顿时软下去不少。
家中能动用的银钱不过数两,距离要筹措的岁贡还差的不少。她现下算得上无路可走,家徒四壁。陶钰思索半晌,瞧着胡狼皮兜子的一吊钱,如今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冬日的山坳上,光秃秃的。嚼舌根的老太太仍旧不少,当真是不怕这大冷天冻掉舌头。
“听说啊,堂主是花了大力气在保着陶家。”
“要不说呢,还是堂主人善,听说啊还想让陶家女儿进他家做窑娘,这也算是给了陶家一口饭了。”
陶钰鄙夷一视,说闲话的人堆似乎笃定陶钰真切听闻了,才一转眼散干净。她并未多思,趟着积雪,出城便看见连片的营帐。
好在有胡狼皮兜子做信物,陶钰才被兵卒挟制着押进内账。
女子浅握着细布擦过刀身,捧一抔水在案台上,静静的磨着刀柄,嘶嘶作响声听得叫人头皮发麻。
“你昨日所言要买瓷,可是算话?”陶钰捏紧衣角,沉顿半晌,道出了声。
“自然算话。”女子晃刀,寒光一闪收入刀柄。
“我自然不会叫你吃亏,我们瓷商最是重信,官瓷款对娘子来说也多有麻烦,你若……你若信得过,我为你新开一窑,品质水准自不会差。”这如陶钰最后一丝救命稻草,她忙言:“只是我要先拿到银子,我的手艺,你大约也是认可。”
“你的手艺绝世无二。”女子起身,她晓得陶家困境,浅笑吟吟:“我中意一女子,她素爱白瓷,我自然要为她寻遍珍品,而你的手艺,便是我要寻得。”
陶钰惊诧:“中意?可,你,你也为女子……”
“我能横刀立马,我能上阵杀敌,这里除却成蹊外,谁的战功有我丰厚。”女子眉目骄纵,从内匣子取出一异域翻包,满载金银:“前锋大将赵钧台,日后烧瓷多有劳烦姑娘。”
“诺,你快些离帐,成蹊那脸,要怒了。”赵钧台眼观六路,下巴努了努斜对面的男子。
陶钰记得,那是昨日留到最后的人,他深锁眉头,脖颈间一道刀疤蜿蜒而下,果真……一张臭脸。
“两月为期,到时你来寻我,我留下信物。”陶钰踱步,敛过赵钧台手中的羊皮细布,扯开手按上了血印子,折身快速出帐。
“成蹊不是吧,何故对一个女子这样绝情。”赵钧台鄙了一眼:“活该你没人要。”
成蹊暗叹一声,将手中邸报递了过去:“这乱世各有各的活法,你曾言征完下一场便要隐退,现下要失言了,晋藩三州聚众起势,如今这天下,要乱了……”
陶钰并不晓得这局势如何,她只道是欣喜无边,父亲有的救,她自会是由衷感念捞她一把的人。
自衙门入,陶钰陈情,执拗的性子喑哑着嗓子,别别扭扭的说道:“我家因烧瓷不慎,误了官期,愿自请缴纳供银,饶我父亲一命,求您开恩。”
“腰板挺得这样直,我怎么瞧着不曾有冤。” 脑满肠肥的县太爷饶有兴致。
陶钰明白其言下之意,如今谁都要踩他家一脚。她身子微弯,紧抿着唇。“求您开恩,我家已经将供银凑上。”
“当真没人教过你求人之态啊。”县太爷招手,衙役一般子打在她脊背上:“来,你如今,再说。”
陶钰红着眼,顿然绷直了身子,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县太爷。
“如今,衙门都这么审案子了?”成蹊走入,身姿略过拂过微风,他瞥了陶钰一眼,接着道:“如今乱世,大灾之年,你要断收岁贡?是让朝廷不安,或是……想中饱私囊。”
县太爷是油混子,自然晓得谁更惹不起,连连否认,规矩站在一旁。
成蹊在,县太爷自然公允不少,得见父亲一眼,现如今手里碎银加新瓷定金也算是够用,到底是陶家坏了规矩,死罪可免,却仍要去拉去官窑服役三年。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
陶父瞧着女儿,几近剜心,短短一日,她平添如此多的伤痕。陶钰得空扑在父亲身边,陶父凝重道:“不多时,我也该随着衙役出发了,你切记,咱们家莫要再碰瓷,莫要再烧了。”
想来如今皆为利,才落得家中如此下场,现下孤儿寡母的,再让人彻底断了根基传承。
“母亲生了,小妹也是康健的,母亲也无碍,您大可放心。”陶钰简短说了几句,就瞧着父亲被拖走,现如今又多欠了一份人情。
陶钰告知母亲经过,道了安康,便一早在村子口候着,等着瞧父亲一眼。
“事情我听说了,如今算是很好了。”时廷安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声音温和,淡淡宽慰。
“是啊,已经算得最好的局面了。”陶钰背着身,喑哑的回话。
“那后面的呢,如今陶伯充了公,你家要如何生计。”时廷安眉头紧皱,略有不安。
陶钰舔着牙尖,这两日种种她都记在心中,沉了半晌道:“我不会劳烦任何人。”
“不,我不是此意,我当然也会帮助一二。”时廷安局促的解释,可他刚开口才想到,陶家最需助力之时,自己并未举措。
陶钰打断,接着道:“我自幼调釉面,进窑口,这一身手艺不是谁想拿就拿的去的,如今我父亲不在,我自己起窑,我倒要瞧瞧我家到底能不能混得下去。”
时廷安口中苦味:“你自然是最好的,一个女子开窑口,相较甚苦,陶钰我是心疼你。”
陶钰蹭过湿漉漉的眼角:“我家凑够银子,我父亲幸而保得住到现在短短不过半个时辰,堂主已然知晓了,当真是手眼通天。”
时廷安一顿,呆呆的站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