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南色

12、你好吗？

　　当秦子膺终于出现在了苏维面前，舒玮则在后面收拾残局。
　　“苏晓，你今天就收拾收拾东西，哪儿来回哪去。”
　　发生这场谈话的场合，是在苏维家的餐桌。他俩都还在吃早饭。
　　“舒玮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晓还是一脸邻家男孩的天真样。
　　舒玮点了点桌面，轻蔑地笑了笑：“明明是只大灰狼，偏要披着羊皮装小绵羊。苏晓小朋友，你就别装了。我也懒得再跟你费话，你先听段东西。”
　　那是苏晓与秦子膺谈话的录音，而内容恰好还是他接近苏维的真实目的和他预备对付苏维的手段。他自信满满地以为秦子膺是自己的盟友，却在一瞬之间，盟友变成了敌手，他输了个精光。
　　所以，不掩饰了：“你们想要我怎么做？”
　　舒玮点头：“这才像你。苏晓，苏维和你不一样，他没野心，不会去抢别人的。你的担心，从头到尾，都只是你自己心里有鬼。他不想要，所以，你也不用对付他。而如果你要对付他，那么，我们也不介意，让你一无所有。”
　　苏晓无法，只得妥协。这一场风波，就在苏维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秦子膺是直接出现在苏维学校的。
　　当他冲进办公室时，苏维和其他几位同事都还在工作。
　　而他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就是：苏维，跟我回去！
　　办公室老师们的眼光纷纷聚集过来，这样的底气和口吻，让人不想歪都难。
　　苏维明显没反应过来，他觉得秦子膺出现得不正常。这个人不会是假的吧？
　　苏维的出神让秦子膺有些尴尬：“苏维？”
　　“子膺，你怎么会来？”
　　“我们出去说。”接下来这些话，可不能随便让人听见。
　　两人几步窜上了天楼。
　　因为爬楼梯，苏维的呼吸有些紊乱，心跳也怦怦加快了拍子。
　　稍稍平静后，苏维问道：“子膺，你怎么找到我的？”
　　秦子膺靠着栏杆，表情轻松：“心诚则灵。”
　　由于运动而产生的热量让他没等得及三思而后行：“子膺，你不该来找我。”
　　秦子膺倒不以为然，一步步靠近苏维：“你这算是逃跑，我问过你学校的同事，他们说你是辞职，这件事上，你骗了我。”
　　“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苏维辩解。
　　“我不接受，”这样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真像古时欺人罢市的地痞流氓，“你刚跟我表白，就拋下我消失，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我在这段时间有多难受，多担心你？”
　　苏维本来也知道自己错了，秦子膺再一顿疾言厉色地诘问让他更加自责。最后也只得咕哝着：“那你也见到了，我没事，还有新的工作。你不用担心我，你那么忙，这一耽误，要加多少班，快回去。”
　　“苏维，你可真没良心，我大老远跑来，你就这么打发我？”秦子膺佯装生气。
　　在耍起无赖来的秦子膺面前，苏维一般会选择退避三舍。
　　“要不，你住一晚，再回去？”
　　秦子膺真恨不得先揪起苏维的衣领狠狠地咬上他一口，这家伙，挺聪明一人的，怎么一到这时候，就迟钝得像是弱智？
　　但又能怎样，自家的，还不是当个宝贝捧着。
　　秦子膺没回话，就算是住一晚，他也要住苏维家。不过这话，他当然不能自己说。
　　见秦子膺没反应，苏维只得再让步：“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来我家——”
　　“好！就这么办，我先去了，下班早点回来。”秦子膺用力拍了拍苏维的肩膀，表示十分中意。
　　苏维哭笑不得，看着秦子膺的背影，还是说完了下文：“旁边不远的酒店。”

　　那天苏维下班并没有比往常晚，但他接二连三地看表，急于回家。
　　苏晓发过短信说他离开并且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苏维没有多想。
　　当特地买了许多菜回到家后，他看见的，却是一大桌丰盛的晚餐。前面还有系着围裙的兄弟二人。
　　舒玮一见苏维，就迎了上来：“快，洗手吃饭，我哥的手艺，一绝。”
　　虽然认识的时间长，但苏维一次也没见秦子膺下厨，故尔半信半疑：“你没夸张？”
　　舒玮一边接过苏维手里的东西，一边打包票：“不存在的。我们哥儿几个常常说，我哥这年纪了还光棍一条，没准就是厨艺惹的祸。”
　　秦子膺解了围裙，脸上一点不见下午的严肃：“来，先吃饭。”伴着他温柔的语气，还有他绅士的动作：他竟然帮苏维布置好了椅子。
　　太奇怪了，苏维只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
　　气氛诡异，他可没那么心大，他没动筷子，而是看着这两兄弟：“有什么事就直说，说完再吃。”
　　“你可别后悔，”舒玮拋过来更加诡异的一笑，让苏维不寒而栗，接着他站起身来，拿上大衣往门外走，“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哥，把握机会哟。”
　　秦子膺暗示他快滚蛋，舒玮还有闲心做出个受伤的表情。
　　“子膺，你们在计划什么？”
　　秦子膺没立刻回答，而是先进房间，换了一身正式的西装。在苏维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在他的注视下，单膝跪下。他伸手将苏维的手握进手心里，看进他的眼睛：“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苏维有些没法将这个人和这个状况联系到一块，关键了秦子膺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
　　“你说明白些，我不懂。”
　　秦子膺笑着数起了苏维的手指：“你不是说想和我结婚？所以，我在求婚。你愿意吗？”
　　“可是你不是不能接受男人吗？怎么就——”苏维没有半点欣喜，他必须确定，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否则，一但是假的，那就是万劫不复。
　　秦子膺在想，是不是应该换一种方式，太温和了，苏维会很难相信的。可是——
　　秦子膺最终还是决定慢慢来：“你的心意，有没有变？”
　　“当然没有。”苏维无比坚定。
　　秦子膺双眼含笑，深情又温柔：“所以，只要你确定，我是真心的，我们就能在一起，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
　　“我选好日子了，下月初八，宜嫁娶。”
　　“……”
　　“我也和父母长辈们说过了，我喜欢的是个男人。”
　　“……”
　　“他们挺开明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
　　“我们都不年轻了，所以，早一点，让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看着眼泪流得稀里哗啦的苏维，秦子膺没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他抱着自己的一切，不自觉中，也流下了两行热泪。这种要从胸口溢出来的喜悦，前所未有，他更加笃定，这个决定的正确。
　　当晚，苏维就像刚出生的孩子依恋母亲一样，始终都没有松开秦子膺。苏维体格清瘦，与秦子膺截然不同，把他往秦子膺怀里一放，真就跟袋鼠父亲将小袋鼠放育儿袋里没两样。
　　苏维从来都知道秦子膺健壮：他的肩膀很宽，胳膊有力，怀抱温暖。终于，他可以不再停留在想象而可以大胆触碰了，抱着这样强有力的生命，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拥有了与他等同的力量。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有某种隐隐地却羞于启齿的愿望：他想要一个肩膀，只属于他的温暖，不会随意抛下他，会真正爱他。或许找到了，这个人，他抱着自己，那么深情。
　　秦子膺并不介意苏维的反常，平时不苟言笑的人，内心深处难免因极端自律而滋长几个小别扭虫的。他这样自问自答。相反，他倒挺受用苏维的小情绪，这样的苏维，全世界，应该就他见过，这是多么值得吹嘘的资本，舒玮那小子总爱拿他与苏维的老交情说事，从此以后，看那小子还怎么横？秦子膺美滋滋地抱着苏维，两个人都不撒手。没原由的，秦子膺想到了他的那一次失败的婚姻：以需要婚姻为目的而产生的婚姻，在几年的粉饰太平后，走到末路。他无法回忆起那段生活给他的快乐，同样也没有痛苦。所以，当他抱着怀里的人，心中是无法言说的喜悦时，他终于明白了，过去的所有曲折迷茫，不过是为了等这个人。他没有想错，他钦佩苏维，所以克服千难万险地靠近，苏维没让他失望，连同他的人和后半辈子，通通负责到底。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睡梦中人安详的脸颊上，轻轻地没敢打扰，人旁边还有一个忠诚守护的卫士，真是气派！
　　苏维眼睛还没睁开，只是觉得有什么必须握在手里，在床上一阵摸索，口中还念念有词：“子膺，子膺……”
　　秦子膺在一边既好笑又心疼，他是乐见苏维把自己看得重要，但却因苏维那极度缺乏安全感而皱起的眉头和微微瑟缩的身体而难受。这个人，是他的了，他的使命，就是让他幸福和安稳。
　　他握住苏维拼命找寻的手：“这儿，你往反方向可找不到我。”
　　苏维将头埋在被窝里，终于睁开了眼睛：“早上好。”好沙哑的嗓音。
　　“早上好。”秦子膺回报以最深的笑容，以后的每个早晨，他都在跟他说这句话，这算是一个承诺，但坚决不告诉苏维，他一定会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