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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心伤 ...

  •   “你冷静一点,小峭,我没事,这只是看着吓人。”季濯明就知道他会失态,连忙安抚道。

      但他不知道他的模样是多么没有说服力,额角的白色纱布块称得上触目惊心,衣襟上全是干涸的暗红血迹,严峭一把推开车门,仔仔细细地扫描过他的全身,发现他的右手也被厚厚的白色绷带包裹。

      明明中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A国时那令人心惊胆战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他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肩,如同生怕会碰碎一样,声音却隐藏着暴戾和怒火,“怎么会这样?!谁干的?”

      “小峭,我们回去再说好吗?我有点累了。”季濯明抬起唇微笑,笑容比平时多了几分勉强。冷色的路灯下他的面孔毫无血色,严峭连忙拉开车门,让他坐好,又找出毯子裹在他身上,季濯明乖驯地顺着他的动作,但沉默不语。

      “是家庭医生给你包扎的吗?要不要再去一下医院?”严峭有些不放心。

      “没事,小峭,我想快点回家。”季濯明低声说。

      “好,我们回家。”严峭从未见过他这样疲惫的模样,这种疲惫是由内心产生的,如同蛛网一般让人无法挣扎,他在许多人身上看到过这种感觉,却没想到会出现在季濯明那里。

      一路无话,季濯明始终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车窗外,橙色的霓虹灯在他脸上留下断断续续的光块,他就如雕塑一般,安静得令人不安。

      到家的时候严峭请的家庭医生已经来了,他还是不放心他的伤,医生小心地把他的纱布揭开检查伤口,额角那里明显是被什么砸出来的瘀痕,还有细碎的割裂的痕迹,血迹已经干涸,看上去有些惨烈,随后是右手,手背上的伤更重,红红紫紫的,伤口的痕迹深得吓人,严峭的呼吸都变得急促,握着他的手紧了又松。

      医生给他上了药,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就离开了——雇主的低气压太可怕了,他可没勇气久留。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季濯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全部真相,“实际上不是我哥和他男友吵架,是他和母亲闹矛盾了,她火气上头冲着我哥砸的水杯,我下意识挡了一下,就这样了。”

      严峭沉默了片刻,小心绕过他的手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的肩上,闷闷地说,“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你受伤了我会心疼,疼的可是两个人。”

      季濯明没受伤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轻声说,“对不起。”

      他微微阖目,今天发生了太多事,饶是他也有些疲惫,现在终于回到家里,他放松下来,困倦地靠在恋人怀里。

      身体获得了放松,大脑中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却依然盘旋不散,母亲那时的眼神,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恨意的,却是正看着他的哥哥,她的亲生儿子,被那眼神刺痛的肯定不只是他,季剖渊应该更痛。

      那时他拽开季剖渊,下意识伸手想要挡住飞来的杯子,父亲也在同时撞开了门冲进来,杯子的碎片落到了地上,随后他感到热流从额角手背涌了出来。母亲如同惊呆了一般没有动弹,片刻后才喊着他的名字扑过来看他的伤口,然后是听见动静的管家,保姆,还有父亲,都围在了他身边。他的目光穿过围着他的人,看到站在一旁的季剖渊,他的目光无措而涣散,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的孩子,甚至不敢上前,只是呆立在那里,紧紧地盯着他——他从没见过季剖渊这样,他想要开口喊一声哥,但下一秒,母亲突然猛地抽了季剖渊一个耳光,厉声道,“这都是你害的!”

      清脆的耳光声让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随后父亲骤然严肃了起来,拉过母亲沉声说,“你伤害了一个孩子还不够,还要伤害另一个吗?小莘,你冷静冷静。”他示意保姆把情绪显然失控的母亲送到隔壁房间休息。

      而季剖渊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个耳光的力度很大,他的侧脸已红肿起来,但他的目光如死水一般,只是忏悔似地低声说,“对不起。”

      “哥,你也冷静一下,我没事。”季濯明蹙眉,这不对劲,无论是季剖渊的反应还是母亲的态度,但眼下,季剖渊看起来比他这个被砸了杯子的人还要痛苦,“年伯,去拿冰袋来。”

      父亲拉着他们到了隔壁的会客室,让他们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又塞给他们一人一个抱枕,就像儿时与他们聊天时一样。年伯拿来了冰袋,季剖渊用冰袋按着脸上的伤,季濯明用干净的毛巾按着额角手背,他的两个孩子看上去都十分凄惨。

      “剖渊,”季父决定先从大儿子说起,“别往心里去,你妈只是一时太生气了,她冷静下来肯定后悔得要死,她也很爱你。”

      “我没事。”季剖渊摇摇头,又说,“小濯,对不起。”

      “你真没事?”季濯明皱起眉,“哥,本来你就是因为我出柜的事情被迁怒,所以我替你挡一下也是应该的,这也就是小伤,养几天就好了,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季剖渊低声说,“我没事。”

      他这样让人相信就见鬼了,季濯明有些焦躁,明明是他亲近的家人,他现在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又把目光投向父亲。

      “小濯,我还没恭喜你找到恋人。”父亲又温和地对他说,“我听说了,那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希望今天发生的事不要影响到你的心态,还是快快活活地享受恋爱。”

      “我不会,谢谢爸。”无论如何,得到父亲的祝福还是很让人开心。

      “你见过他那边的家人了吗?”

      “昨天正式见过,今天早上我才和严峭去探望了他的爷爷。”

      “唔,这很好,既然你和严峭现在关系稳定,严老住院我们不去探望一下也说不过去,我明天去拜访他。”父亲下了决定,语气柔和而平稳,“让你妈想开还是暂时有些困难,不过你今天受伤也肯定让她心软了,我再劝劝,你不用太担心,反正她是做不出以势压人强逼你们分开的事的,况且华严家大业大,想以势压人也有点难。”

      无论什么样的事,在父亲这里都是轻描淡写的小事,他这种平和从容的态度也让他放松下来,“好,谢谢爸。”

      “没事,应该的,你记得向严峭打听一下严老喜欢什么东西,我提前准备一下。”

      “剖渊呢,你和你妈一样固执。”安抚好小儿子,季父又转向大儿子,“除非你自己想开,其他人劝都是没办法的,不过希望你知道,无论如何,爸爸妈妈都是爱你的,你也是我们的骄傲,你弟虽然说不出这种话,但他也很爱你——哎呀瞧瞧,小濯瞪我呢,孩子大了害羞了。”

      季剖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动手揉了一把季濯明的脑袋,后者嘟囔着男人的脑袋摸不得,一边努力避开他的爪子。

      随后,家庭医生终于赶到,开始给他们两人处理伤口,季濯明努力活跃气氛,父亲也一直在用轻松的口吻和他们聊天,从生活聊到艺术,气氛终于松融了下来,但他们都知道,心上的伤疤不会消去。

      处理完伤口,季剖渊表示想回家,他就给席望打了电话,让他来接季剖渊——现在季剖渊的感觉还是不对,他很担心他一个人待着会出事,席望那边大抵在开会,但挂了电话后很快就赶来了。

      席望看到季剖渊的一瞬间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似乎很明白是谁把季剖渊打碎,变成这个死气沉沉支离破碎的模样,和季濯明道谢后立刻把他带走了,季濯明靠在门边看着他们离去,父亲站在一旁还有心情评点,“哎,又是这孩子,看来剖渊兜兜转转一圈下来,初恋还是最难忘的。”

      “席望是他初恋?等等,您早就知道我哥他……”

      “对,早就知道,不过你妈不知道,我还帮着遮掩了呢。”父亲笑着说,“不过我倒是有点没想到你也喜欢男人,唉,看来我可以放弃抱孙女的愿望了。”

      “为什么是孙女?”季濯明忍不住好奇地问。

      “因为养你们两个小子已经养烦了,麻烦死了,现在我和你妈的年龄又没法给你们添个妹妹,来个孙女最好,小棉袄,又贴心又可爱。”父亲畅想着,又看了一眼他,“算了,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吧,我之前还以为你是x冷淡,就要孤独终老了,总还有人陪着,这也不错。”

      后来他陪父亲在画室里待了一会,吃过晚饭后就准备回家,他想自己开车,但父亲还是不放心他的伤,想要送他回去,他自然不想麻烦父亲,于是最后就变成麻烦他男朋友了。

      收回纷飞的思绪,眼下严峭正圈着他,恶狠狠地说,“每次放你一个人离开就出事,下次说什么我都要跟着你。”

      “哪有‘每次’。”季濯明微弱地抗拒了一下,又放松地贴着他的身体,叹息道,“小峭……我好累,明明一直是好好的家人,但今天母亲对我哥的态度让我太不安,也太心冷了……”

      严峭耐心地听着他小声说,撸猫一样顺着他脊背,没有开口,他知道季濯明此时并不需要回答。

      “我确定我和我哥都是她亲生的,我们都和妈长得很像。”季濯明自语般呢喃着,“可是为什么?我爸让我不要担心,他说我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是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你也要相信你的家人,事情会解决的。”严峭安慰道,“你现在养好伤就行,不然你的家人还有我,都会担心你的。”

      “我知道。”季濯明捏着他下巴亲了上去,如同要从这个温柔缠绵的吻中获取来自恋人的力量一般。

      吻毕,下一刻严峭就皱着眉站起,“你赶紧去换件衣服吧,带血的衣服穿着不舒服。”他看着也难受。

      “我手不方便。”季濯明无辜地抬起右手,招财猫似的。

      “我帮你换。”

      “哇……小峭你长进了?都知道占便宜了?”

      “别瞎想,只是帮你换衣服。”

      “嘴硬什么,又不是不给你占。”

      不过当严峭把季濯明按在浴室的小板凳上给他擦拭身体的时候,他不禁觉得自己像拖着一只不愿意洗澡的猫咪,季濯明眉目恹恹地坐在那里,有些不乐意他用湿毛巾揉搓他的头发的动作,又不得不固定在原处,然而人类总是忍不住要作死逗猫的乐趣,就如严峭现在,他故意把季濯明的头发揉得极乱,那头手感极佳的黑发现在张牙舞爪的,引得后者瞪向他。

      “很好玩?”

      “没有,很可爱。”然而严峭微微勾起的嘴角泄露了太多想法——或者他也压根没想隐藏。

      季濯明危险地眯起眼,在严峭若无其事地过来继续给他擦身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抬臂,放在一旁架子上的水盆突然被绊倒,泼了严峭一身。

      严峭无语地理了理自己湿透的睡衣,棉柔的布料现在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紧实矫健的线条,“你幼不幼稚?”

      季濯明笑意盎然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不幼稚,你占我便宜,我占你便宜,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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