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恋》符伊

4、苦肉心计

　　今天是农历二月初二，满族的一个重要节日——春龙节。满族人认为龙是“顺”的象征，崇拜非常。虽说二月的天气仍透着十足的寒意，但是，大街上，到处都充满了喜庆的人群，欢呼，雀跃，形成山海之势。谁都没有去留意穿梭在其中的两个女孩……

　　“二小姐啊，你走慢点，人那么多，很容易走散的。”杏儿一边在淑欣身后费力地大喊着，一边加紧步伐跟上，“二小姐啊，走得那么快，你身体吃不吃得消啊？”
　　“杏儿，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啰嗦啊。都快赶上家里那些老嬷嬷了。”淑欣嘴上抱怨着，脚上却没有丝毫的减慢，“还不走快点，要是错过了时辰就完了！”
　　现在是赶着去拜堂还是投胎啊，还时辰呢？杏儿无奈，小姐也真是的，做什么都不计后果，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病人啊，把她杏儿的好意都当成了驴肝肺。

　　清风小筑，地处京城城郊竹林，那里的恬静恍若隔世，无论是壁上的诗画、桌椅的质地摆排，还是四周点缀的梅兰都无不散发着静宜典雅的气息，今夜如斯的地方找遍全京城大概也只得这里一处了。
　　此刻，小筑里只有一桌客人，端坐品茗的公子，白底青衫，除了腰间翠色的玉佩外，没有过多的修饰，二十来岁的年纪，一张轮廓鲜明的脸庞透着英气，此人正是太医院副院使，卓克佳•少羲。他的边上还坐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正自顾自地品尝着茶碟中的小食。
　　“络札，我带你来是品茶的，你吃那么多小食当心上火，伤身体。”少羲终于看不下去了，如此怡人的意境，这个络札竟全然无睹，还大嚼特嚼，真是大煞风景。
　　“公子，茶哪有这些小食好。每种茶叶还不都是一样苦，品茶的人还非要赞这个清香、那个甘甜，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简直是歪理！想当初阿玛告老的时候，自己怎么一个心软就同意把这么个不懂风雅的络札留在身边了呢，如今真是悔不当初啊。

　　“救命、救命、不要啊————”
　　正想着，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声划破了夜的沉静，也打断了少羲的思想。“外面出什么事了？”没等人回答，少羲就站起身向外走去，后面络札也忙跟了上来。
　　只见离开小筑不远的地方，五、六个大汉正凶神恶煞地围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女孩。带头的那个一脸的大胡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手上握着的刀，在女孩头上挥得“刷刷”作响，两个女孩显然都被吓得不轻，白衫的那位哭得梨花带雨，青黄衣衫的女子俨然一副姐姐的样子，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人儿。两人贴在一起，一动都不敢动。

　　“住手！”，没有多想，少羲就冲上前去。
　　这一举动可吓坏了络札，虽说公子从小在草原长大，骑马射箭无一不精，也识得兵法战略，但无论如何，要空手面对五、六个持刀大汉也难保万无一失，这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要怎么和老爷交代啊。
　　“公子，别过去，危险啊。”络札想拉住少羲，可惜晚了一步，抓了个空。

　　“怎么？这位公子想帮她们出头？”大胡子向前跨了一步。看来少羲的出现并没有给这伙人带来丝毫的震惊，他们只是轻蔑地瞪着眼，就好像一早料到有人会出来阻扰似的。
　　少羲瞧了瞧大胡子身后的女孩，衣着单薄，从头到脚都是脏兮兮的，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想来不会是一般的劫财劫色，不如先交涉看看，于是微微一笑，答道，“不知这两位姑娘做了什么，要这般大动干戈？不如给我个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吧。”
　　“给你面子？你算老几啊？”大胡子大笑了几声，他身后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那种笑充满了不屑与挑衅，“我告诉你，这两个丫头足足欠了我一千两。现在到期还不出，我就抓她们去青楼，给我赚钱抵债！”
　　“呵呵。这两位姑娘，面无姿色，身无四两肉，哪家青楼会要？指望她们赚到一千两，恐怕——难啊！”
　　大胡子没有马上接话，他回头打量了一眼那两个丫头，犹豫了，虽然觉得少羲讲的有道理，但是那一千两怎么办，没道理自己认栽的吧。

　　“其实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你们不再为难这两位姑娘，那一千两就由我替她们还如何？”少羲看出了大胡子的动摇。
　　“你还？”大胡子上下打量着少羲，看他衣着简单大方好似有点身家，但要说大富大贵却又不像，但有人肯给钱总是好的，“好啊！一千两拿来，我们立马放人。”
　　没有片刻迟疑，少羲从腰带间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看清楚了，一千两……快放人，别……别耍赖啊，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一旁的络札这时才稍稍放开了紧绷的神经，虽然故作凶狠，但声音仍然打着颤。
　　“哼！放心，我们兄弟几个最讲的就是信用了。我们走！”收起银票，大胡子冲着一伙人大喝了一声，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姑娘，你们没事吧。络札，还不过来帮忙。”见那伙人走了，少羲走上前去想扶起那两位姑娘。可那位白衫女孩好似仍然惊魂未定，推拒着少羲伸出的双手。另一位青黄衣衫的姑娘倒是显得很坚强，从刚才起她就一直护着那白衫女孩，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小姐，没事了，别怕，我们没事了。”青黄衣衫的女孩扑过去抱住了白衫的女孩，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原来她们是主仆，少羲想。
　　白衫女孩点了点头，停止了哭泣，呼吸也渐渐的平复了，站起来欠了欠身，终于开了口，“多谢这位公子相救，无以为报，若公子不嫌弃，愿为奴为婢，侍奉左右。”
　　“一千两买两个丫头，贵哦。”络札站在少羲背后，小声地嘀咕着。
　　这个络札，刚才那么胆小，现在倒嚣张的紧啊，真该找个针线把他的嘴巴缝起来，也不怕人家听到。少羲尴尬地笑了笑，“刚才言语多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在下帮忙绝非为求回报，也不想深究事情的原委，两位不用介怀，天也不早了，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回家”两字就好比一把利剑，再次剜开了女孩渐渐愈合的伤口。
　　“咚——”的一声，青黄衣衫的姑娘便跪在了少羲的面前，“实不相瞒，月儿和小姐早已无家可归了，公子，你就好人做到底，收留我们吧，只求能在府上做个丫环、侍婢就心满意足了。”
　　“你会做什么呀？”还没等少羲开口，络札又凑上来插嘴。
　　“会、会、月儿什么都会做的。”
　　“我不是说你，是说你们家小姐。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定双手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的啦。”
　　“络札，不要再说了！”少羲沉沉地说道。络札虽然鲁莽，但那么多年来跟随左右，从语气中也能听出少羲的不悦，吐了下舌头，牢牢地闭上了嘴巴。
　　“公子，月儿知道您是好人，您不求回报。但是，那一千两是一定要还的，不然小姐和月儿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心安了。公子，您行行好，就当是给我们一个做工抵债的机会吧。”月儿仍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公子……”，白衫的女孩没有多言，一双闪着泪光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少羲，四目相接，那一刻，少羲折服于命运，他知道他不会拒绝，不会拒绝那双眼睛，更不能拒绝从那双眼中投射出的目光。那是多么熟悉的感觉啊，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然习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一般。

　　再一次打量眼前的女孩，虽然灰头土脸、衣衫破旧，但是她的气质、她的灵气却丝毫没有被削减，光是那双清明的眼睛，已可使多少多情公子拜倒，先前自己信口胡诌那女子没有青楼会要，现在看来，只要精心梳洗一番，无论在哪家都是可以挂上头牌之名的吧。
　　青楼？意识到自己思绪渐远，少羲微微一窘，轻咳了一声，刚才脑中竟闪过白衫女子薄衣娇媚、轻舞之态，不由暗骂自己，简直有辱斯文。
　　“那……好吧，如果两位真的没有地方去，就暂时留在卓府吧。我叫卓克佳•少羲，是宫里的太医。这位是我的贴身侍读，络扎。这位姑娘叫月儿吧，不知道……”少羲转向那白衣女孩，虽然自己不会去过问别人的过去，但是既然已经决定留下她们，至少姓什名什还是要问一下的。
　　“我叫胡夕艾，夕阳的夕，艾草的艾，公子叫我小艾就行了。”还没等少羲问完，白衣女孩就自我介绍了起来。知道少羲愿意收留她们，终于不再现出那种忧伤的表情，一丝欢愉带出了性格中的俏皮。
　　少羲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让络扎去清风小筑结了茶钱，便向城中卓府行去……

　　卓府厢房内。
　　烛光在窗纸上映射出了两个娇小的身影，一身破旧的衣服已经换去，沐浴后，穿着少羲差人准备的女装，坐在桌边的俨然是两个小美人。这会儿脑袋紧凑在一起，神神秘秘地私语着。
　　“刚才好险哦，那个叫络扎的，居然敢向我们发难，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整治整治他。”月儿自顾自地暗下决心，“不过话说回来，小姐，胡夕艾这名你是怎么想的呀？夕艾、艾夕，我看是‘爱羲’吧，爱慕少羲？。”
　　“去你的，死杏儿，乱说什么呢。”
　　“杏儿？杏儿是谁？我是月儿啊。小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还发烫呢，难不成感冒了，要不我去喊卓——太——医来给看看？”杏儿强忍着笑，正儿八经的说道，还故意拖长了音，重重的念出“卓太医”这三个字。看到小姐嘟哝着嘴，一副语塞的样子，什么都没能反驳，杏儿知道怕是又给气着了，忙给自己打圆场，“好了，小姐，别生气了，月儿错了还不成吗？忙了一整天了，小姐早点休息吧，虽然卓大人一直没问，但还是要好好想想怎么解释我们的遭遇，别露了马脚被人扫地出门才好。”
　　“嗯——我知道。”夕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杏儿你还要出去吗？”
　　“是啊，还有点事情要善后嘛。”看到小姐眼中的担忧，月儿笑着宽慰，“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不会被人发现的。对了，二小姐，以后别再喊我杏儿了，叫我月儿啊，我怕你习惯了，喊漏了嘴啊。”夕艾吐了吐舌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杏儿想到自己居然陪着二小姐闹了这么一出，到了现在也只能无奈的笑笑，经过一番准备，趁着夜黑，杏儿便偷偷的溜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