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恋》符伊

2、往事如烟

　　「 “你……你……你居然敢跑去求皇上成全你和淑怡？！你不要命了？那是要诛九族的，你不要命，我还要呢。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逆子啊。”狠狠地给了少羲一巴掌，卓克佳•索多声嘶力竭地训斥着自己的儿子。
　　“皇上本已经答应，但是太后……”少羲跪在阿玛面前，口中轻声自语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宫中的一幕幕就像走马灯那样不停在他脑中回放着……

　　“陛下，臣自从入太医院为官以来，一心一意为皇室治疗疾病，承蒙皇上错爱，视为手足，也从不曾请求过什么，但是今天，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一定成全。”少羲跪在御书房，跪在乾隆帝面前，他从来没有这样急切地拜求过谁，不仅从前没有，甚至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
　　“你既说我俩乃手足兄弟，为何还行什么大礼，少羲，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你有事不妨直言。” 弘历走过去，想让少羲先起身。

　　乾隆帝弘历，从小生长在深宫之中，特殊的身份使他不能够像常人那般的结交好友，他不能够随意信任他人，他人也总对他心存畏惧而有所保留。
　　但是凡事总会有特例，少羲就是特别的那一个。他22岁进太医院，凭借超群的医术在官场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却丝毫没有沾染官场人的俗气，刚正不阿，直言不讳，无暇的品格更是得到了乾隆帝的赏识，私下兄弟相称。
　　弘历很是珍惜这份情谊。少羲有自己的骄傲，他从不随便求人，更不要说下跪拜求了，如今这样，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臣，臣想向陛下要一个人。”
　　“人？什么人值得少羲你如此跪拜来向朕讨要？”少羲的话引起了弘历的好奇，心想，少羲也20多岁的人了，怕是想成亲，想朕许个姑娘给他了吧。
　　想着不禁笑了出来，“你要的人一定是个姑娘吧？说，你是朕的好兄弟，朕没道理要你打光棍的，今天无论你要谁，朕都成全你。”
　　“皇上说的话可当真？”见被弘历看穿了心思，少羲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但是听皇上说一定会成全自己，又是无比的欣喜。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朕岂会做失信于人的事情？”
　　“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少羲忙不迭地磕着头，顿了一下回道，“臣想向陛下要的，是瑚雅拉大人家的女儿，瑚雅拉•淑怡。”

　　“瑚雅拉……淑怡？”震惊的神色在弘历的脸上闪现，一瞬之后，他就回复了帝王该有的镇定、威严，“你和她是……？”
　　“臣和淑怡从小一起在草原长大，青梅竹马，直到他阿玛接她们母女进京。后臣考入太医院又再与淑怡重逢，小时的情愫有增无减。今年淑怡到了选秀女的年龄，臣还望陛下降恩，免其进宫选秀。”
　　“青梅竹马吗……选秀啊……”弘历有点出神，喃喃自语着。但是少羲的目光马上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轻咳一声，正了正衣襟，正色道，“好啊，朕就免她进宫选秀，少羲，你快起来吧。”
　　多少年后，少羲仍不禁会想起这一刻，这是他最信任弘历的一刻，甚至连他的失神都没有放在心上，满心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毫不怀疑。而弘历也自认，在那一刻，他的的确确是想成全这个被自己视为兄弟的知己，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超出人们的预想。这，就叫做命运。

　　“太后娘娘驾到！”
　　少羲刚起身，还来不及谢恩，门外就传来了公公的通报声，几乎就在同时，太后娘娘在宫女的搀扶下，跨进了御书房，“皇上这是免了哪家的姑娘进宫选秀啊？”
　　当朝太后，钮钴禄氏，四品典仪官凌柱之女，本为雍正熹贵妃，后授雍正帝遗命，册封皇后，乾隆帝即位后，尊为皇太后。她虽慈眉善目，端庄优雅，但却能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震慑。
　　“臣，卓克佳•少羲，给太后娘娘请安。”
　　“原来是太医院的卓大人，快平身吧，你帮哀家根治了那常年头痛的毛病，哀家都还没有机会谢你呢。”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太后赞许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皇上。弘历知道，母后是在等问题的答案，看来是不好隐瞒了，“母后，是图格大人的，儿臣想……”

　　“皇上不必再说了，咱们八旗女子未经选秀不得婚配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怎么可以皇上说一句免了就免了呢。”太后摆了摆手，打断了皇上的话，“不管是谁府上的姑娘，选秀都一定要参加，至于选秀之后是留在宫里、送出宫外还是指配给王孙贵族，就要看她是个怎样的姑娘了。”
　　“可是，皇上刚才已经答应……”少羲有点急了，太后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御书房，又为什么偏偏听到了自己与皇上的说话。
　　“皇上年轻气盛，有自己的想法，哀家也不愿多加干涉，但是皇上身为爱新觉罗氏的子孙，是不是应该好好守护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呢。”太后的语气是那样的不容质疑，显然她现在并不是在建议什么，而是明明确确地表了态。

　　“但是……”少羲仍想说些什么，直到前一刻他都以为一生的幸福已经抓在了自己的手里，可为什么现在看来仍是那么的遥远呢。
　　但是太后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好了，哀家累了，要回慈宁宫了，这件事就这样办吧。开了先例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皇上可不要做落人口舌的事情啊。”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少羲，朕……”
　　“陛下，臣也先告退了。”少羲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乾隆帝向来以孝顺闻名，断不会为了自己忤逆自己的生母，更何况太后刚才字字句句都说得那样坚决，想来是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这就是命吗？如果是的话，又能责怪谁呢。
　　“恩……”弘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少羲迷茫地离去。内心虽然充斥着愧疚，但是也有一块悬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弘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吐出了一句话，“对不起。”

　　“你还敢说，太后从头至尾都在说皇上，那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格外开恩了，你以为太后看不出是你求的皇上？！要是给你安上个教唆皇上破规的罪名，你担当得起吗？若被指你和淑怡私定终生，那你陪上的可就不仅是你自己了，你还会害了淑怡，你知道吗？！”
　　知道了整个事情之后，索多更大声地叱责着少羲，“今天稍有差池，就是满门的罪啊，你到底懂不懂？！咳咳咳——”
　　“老爷，羲儿他知道了，你不要再动气了，要注意身体啊。”上前拉着索多的就是少羲的生母，大福晋安佳氏•纳拉。
　　“羲儿，你先回房去吧。”大福晋体质孱弱，得子不宜，自然是比较宠溺的。
　　“孩儿告退了。”少羲转身回书房去了，其实太后从头至尾不与自己为难，他是清楚的，但是他爱淑怡，失去挚爱，生不如死啊

　　郊外，怡心小筑。这里是索多为福晋修养所建，而名字乃少羲所提。
　　“少羲哥哥，我好想你啊。”
　　“淑怡……对不起……我去求了皇上的恩典，本来皇上已经同意了，但是被太后撞破……太后她……不同意。”托起淑怡娇小的脸庞，少羲发现了一双红红的，还略带肿气的眼睛，“你哭过了？”
　　“我没事的，少羲哥哥。”淑怡笑着摇了摇头。
　　看到她这种样子，少羲心中徒生一阵心酸，“淑怡，跟我走吧，我们去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一起生活，好吗？”少羲紧紧地抓着淑怡的双手，坚定地说着，“我会照顾好你的，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少羲哥哥，我们不能这么做的。”淑怡摇了摇头，她知道，少羲可以抛下高官厚禄，身份地位，但是阿玛、额娘都是他最亲的人，留下他们为自己的幸福受过，少羲是做不到的。所以他不愿想的，她得想，他不愿说的，她得说。
　　“我们走了，阿玛他们怎么办，我的名字已经造了册，逃避选秀是要株连九族的，我们不可以那么自私的。如果要用那么多人的不幸才能换得我们在一起，我们又怎么会幸福呢。”
　　“可是……”
　　“少羲哥哥，我想过了，皇上既然已知你我有情，一定不会硬留我，或者太后的本意也只是在不破规的情况下，成全我们。再说入宫选秀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被选上的，要是我表现的差一点，他们就不会把我留在宫里了，你说对不对？”看着脸上写满担忧的少羲，淑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心里一点也没有底，但是她好希望少羲可以开心起来，即使只有一点点，她也好想要回从前那个开朗的，会逗自己笑，也会陪自己一起笑的少羲哥哥。
　　少羲不再多言，只是紧紧地抱着淑怡，他太害怕失去她了，但是在这会，心慌失神的他，除了去相信淑怡说的话，他再也想不到什么了…… 」

　　“卓大人，卓大人……”
　　小邓子的声音把少羲拉回了现实，他合上桌上的医书，定了定神，自嘲似地扬了扬嘴角，想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总是在出神，突然开始怀念过去了吗。
　　“卓大人，在想什么呢，都已经过了退班时间了。”小邓子凑上来提醒，见原本坐着出神的少羲有了动静便接着说，“大人现在要回府吗，需不需要我差人备个轿子？”
　　“你忙你的吧。反正回去早了也没什么事，我再看会书。”说完，便埋下头去。
　　“卓大人，您可别怪小邓子多嘴，我吧，觉得像您这样相貌堂堂、待人亲切，又深得皇上器重的大人，怎么除了看书就没别的事情呢。”
　　“你想说什么？”少羲依然低着头，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小邓子想说的，他早已猜到了八、九分，果不其然……
　　“我是想说，别的大人吧，都早早地娶妻生子、妻妾成群。您就没看上哪家的姑娘？退了班还留在太医院，也不见您和其他大人一起去喝花酒……”
　　小邓子自顾自说着，正起劲，突然“嗖——”的一声，一只毛笔直直地冲着脑门飞来，“哎哟——，大人您这是——”
　　“越说越不像话了。”
　　“嘿嘿。”小邓子揉着脑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少羲知道，只因自己平日待小邓子他们和善，从不曾给过脸色，摆过官威，他们在自己面前讲话也就随意了些。但本意原是好的，也就不多说了，只是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