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之伯特利呼叫梅林》刃羽

14、算账

　　克莱恩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情同意安提戈努斯的请求的。
　　他忽然想起遥远未来的事情，关于他融合愚者唯一性时候的场景。他窃取安提戈努斯的命运、身份和自我认知时失败了很多次，直到成功的那一次，他有所感觉。当时他以为是窃取成功，但现在感觉，并非是命运对窃取者的认可，而是安提戈努斯本人对他的认可。在那份赠与他的记忆的末尾，安提戈努斯注视生者之国时，祂通过某种手段，使自己在亡者之国的宝座上得到了长久的安宁。也正是因为这份安宁，克莱恩对抗失控和疯狂减去了几分危险。
　　那个在安提戈努斯后半段处于疯狂与失控的碎片化记忆中一闪而过的，全身笼着灰雾的人，应该是他自己！
　　克莱恩恍然大悟。命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他对此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他现在所经历的事情，的的确确会变成他过去的一部分。

　　“你在未来到达这里的时候，是怎样的状态？”
　　也许是因为克莱恩带来了久违的理智与平静，也许是因为克莱恩愿意帮助祂实现愿望，安提戈努斯在相处了几个月之后，不再像一开始一般防备，而是很轻松地拉着克莱恩问东问西。
　　祂很喜欢克莱恩身边宁静的氛围，也很喜欢克莱恩本人带着的，大部分天使或者神明缺少的温柔感。
　　“很糟糕，到了必须要孤注一掷的时候了。”克莱恩回答祂。
　　安提戈努斯若有所思地指了指自己，“不知道我有没有也帮上你的忙？”
　　“是的，帮上了。”克莱恩说，他垂下眼睑，“我从你那里得到的比我想要的更多。”
　　就在他沉浸在“未来”回忆之中的时候，克莱恩又咀嚼了一下自己的那句话，隐约意识到了些什么。
　　“安提柯，”他猛地抬头对安提戈努斯说，“我发现了一个不用‘活’在亡者之国也能在未来看看新生夜之国的可能，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安提戈努斯等着他的下文。
　　“但是，你需要信任我，足够信任我。”

　　埋头勤勤恳恳处理公文的图铎看见安提戈努斯打给祂的假条，气得捏断了手上的笔。
　　祂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这位自称“梅林”的真神了，先拐走了祂手下的亚伯拉罕公爵，然后放回来人之后，居然现在告诉祂，安提戈努斯也要被他拐走了？

　　某片沙漠上。克莱恩和安提戈努斯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沙子上。
　　“伯特利说你不会处理公文，是真的还是不想处理？”克莱恩问。
　　“真的不会。”安提戈努斯说，“你说你看过我的记忆，那你看见的记忆里有见过我处理公文吗？”
　　“……其实我觉得以你不清醒状态的脑子能不能听懂图铎的想法都得两说。”克莱恩说。
　　“不要怀疑，如果不重要我根本不会动脑子思考祂的话语。”安提戈努斯回答他，“加入图铎的阵营是个意外，这个意外源于诡秘三家的相互吸引。”
　　“想来也是。”克莱恩说，“我后来读第四纪历史的时候，都在想图铎是不是有什么收集癖或者强迫症，居然凑齐了诡秘三条途径序列一……如果不是这个时代晋升旧日可能性很微小，我都怀疑祂也许有养蛊的癖好。”
　　“也差不多。”安提戈努斯回他，“看上去我们三家都在祂的阵营，其实我和阿蒙的关系并没有多好，伯特利和阿蒙也差不多。人性使我们与祂之间在许多事情上看法完全相左。何况祂背后站着的是亚当，和单靠自己的我与伯特利不一样。”
　　“哦？”克莱恩托着下巴，“但表面上看起来关系也没有多糟糕嘛——到了，就是这里。”
　　他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你现在可以说你要做什么了吗？”安提戈努斯问。
　　“找阿曼妮西斯。”克莱恩说，“在图铎的地盘我不好直接把你带走，太多人盯着那里。我现在状态说好不好，说差不差，平日用用非凡能力还行，应对真神投过来的注视还是有点麻烦。”
　　安提戈努斯在来这里之前就大概猜到了原因，祂并不显得意外。
　　“你说还有另外一层保障，就是祂？”
　　“对。”
　　克莱恩向前伸手一扭，一个宛如星辰制成的门把手出现在祂的手中，一扇仿佛凭空生成的门被他拉开。门内是幽暗深邃夜空，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出现在门口。
　　“这里算是祂给我留的一次性后门。”克莱恩说，“其实我没想到会用上。”

　　阿曼妮西斯与克莱恩上次见到的样子相比并没有半分变化。
　　祂注视着两位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开口说道：“你又有事情要拜托我吗？”
　　克莱恩点了点头，他说起自己的打算。
　　阿曼妮西斯摇了摇头。
　　“我不能答应一件不确定的事情。”祂嗓音轻柔地回应克莱恩，“尽管对你来说，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情，但对于我来说，那些事情还是未知的未来。相信我，除了你身旁这位，没有人能倾听你耳中的未来。”
　　“确实如此。”
　　克莱恩知道为什么安提戈努斯能从他口中听到未来而不被扭曲疯狂，那是因为他曾窃取安提戈努斯的命运、身份和自我认知，从某种意义上，他可以短暂地欺骗时间将他与安提戈努斯混为一谈。
　　但现在不是与阿曼妮西斯谈论这些的时候。
　　“前些日子我预知到，我接下来还不会完全回去，我将会在下一个纪元再次降临。”克莱恩说，“那时候，我会再来。所以，其他只是我的设想，如今只需要你帮忙分神在安提柯出事的时候看顾一眼便可。”
　　“可以。”黑夜女神点了点头。
　　祂的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安提戈努斯身上。对方只是对祂笑了笑，表现出一副完全信任克莱恩的样子。
　　于是正事算是初步谈完了。至于剩下的细节，就看阿曼妮西斯和安提戈努斯之间会不会再交流了。
　　为了避免图铎发现不对劲，安提戈努斯比克莱恩先离开了这里，返回霍纳奇斯山脉。

　　克莱恩依然跟黑夜相对而坐。
　　“恐怕图铎过不了多久就要找你的麻烦了。”阿曼妮西斯很难得地对克莱恩开玩笑，“祂的三位公爵都跟你私交甚密。”
　　克莱恩闻言是一个头两个大，“伯特利和安提柯还好，阿蒙就算了吧。我巴不得祂别来见我。”
　　“阿蒙算了，那么……梅迪奇呢？”祂轻声问，“亚利斯塔?图铎，已经计划好了要对祂动手。”
　　克莱恩沉默下来，“你默许了？”
　　黑夜女神微微颔首。
　　“那我也没有阻止的必要。”克莱恩回答。
　　他站起来，向阿曼妮西斯告别。
　　“你现在打算去哪？”阿曼妮西斯问出最后一句话。
　　“去找亚当。”
　　克莱恩变回了当诡秘天使时候的样子，背对着阿曼妮西斯说——
　　“算账。过去同未来的账一并算的那种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