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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番外 ...

  •   跺脚的声音没有带来任何回应,走廊里的感应灯似乎坏掉了,它变成一个并不美观的装饰,死气沉沉地挂在墙上。克劳德其实并不需要它,他有足够优秀的夜视能力来爬上楼梯,但他还是更希望能在租来的家门口看到一丝光亮。
      啪嗒转开门把手,屋里也是一片漆黑,萨菲罗斯就坐在客厅的窗边,安静地看着楼下不时闪过的车辆的远光灯。那些转瞬即逝的小方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在路上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灯光亮起来,克劳德回来了。银发的神投过视线,看着青年踢下脚上的鞋子后踩着拖鞋去餐桌的吧台上倒水。
      “今天很晚呢。”
      “嗯。”
      萨菲罗斯懒散地坐着一动不动,盯着克劳德在屋里的一举一动,直到被浴室的门隔住。他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了,从两人住到一起后就一直如此。
      在萨菲罗斯决定陪克劳德暂时耗在这颗星球上后,他就变得稳定而平静。他现在的状态和克劳德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并不像是穿回了旧皮套的演员,而像变成了乐于放养的不上心农场主。他不曾再表现出厌恶或高傲,对人类的态度寡淡得出奇。
      克劳德出院后拒绝了神罗继续留在塔里的邀请,但神罗依旧给他发放了结业证和哨兵证明,让他和其他所有哨兵一样自由选择去向。
      那其实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神罗一夜之间给予了他足够多的尊重和自由。青年对此嗤之以鼻,他们善待自己的原因无非是想找个切入点。萨菲罗斯拒绝一切监视调查,也没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神罗不能承受与其关系破裂的高昂代价,只能从克劳德那边做些商议。
      此时克劳德的位置就变得敏感而尖锐,他的生活不仅是在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还是人类与地外神明之间的缓冲。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克劳德随意地擦了擦,无视黏在身上的目光走回卧室,不意外身后跟着响起的脚步声。
      出租屋有两个卧室,起初克劳德选择了小的那间,把大的让给更高大的向导。小房间里有张单人床,长度刚好能让克劳德整个平躺开,一个人睡在上面还算舒服。但从搬进来的第一天,克劳德就是从一个温热怀抱里醒过来。
      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萨菲罗斯总在后半夜溜进哨兵的屋子,宁愿双脚悬空也要和他挤在一张狭小的床上。克劳德起初反应很激烈,他拒绝了很多次,宁愿自己睡在地板上。但萨菲罗斯充耳不闻,他热衷于在克劳德睡着后把他搬到自己身边,抗议无效的克劳德在尝试了无数次后选择了忍耐。
      两个正常体温的姑且算是人的生物在夏天贴在一起很热,而屋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风扇。萨菲罗斯每晚都爬克劳德的床,让自己的长发披散包裹着黏在哨兵的身上。如果不是萨菲罗斯身上偶然滚落的薄汗,克劳德几乎以为男人的□□也感觉不到温度。
      连续热醒了一个周的克劳德精疲力竭,连夜买了张大床。那之后萨菲罗斯就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和克劳德睡在同一张床上。哨兵为了让自己舒服些,干脆把大床搬进了大屋子,被迫和他的向导同床共枕。
      这段时间克劳德也常常在舌尖品着萨菲罗斯是他的向导这件事,细细想来总包裹着荒诞的外衣。他起初以为自己是萨菲罗斯无意间寻得玩具,玩腻了就会丢掉,无论是小兵对于将军,还是一个普通人对于只手遮天的外星神明化身。但萨菲罗斯偏偏要留下他,不许他死也不许他离开。向导与哨兵的结合会互相吸引,克劳德不觉得男人处在这些规则之下,那些所谓的分类特征只是他用来束缚的枷锁,只是铐起来的不只是克劳德,还有他自己。
      克劳德斩不断这联系,从起初试图无视男人到现在这样随意自然,与其说是认命,不如说习惯。习惯是件可怕的事。他有时候会恍惚,他怕现在能习惯和萨菲罗斯相处,那也许未来也会习惯和男人行走在历史尘埃里,直到习惯裹挟他的认知,能轻易接受和萨菲罗斯飞到宇宙里去。
      “神罗邀请我去演讲。”克劳德坐在床边,目送萨菲罗斯越过自己,从另一侧躺上去,上身半倚在床头上。
      “是他们会做的事。”向导捞起一本杂志,安然地翻弄着。且不说克劳德本人的意愿,演讲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毕竟演讲者本人这辈子都和能说会道沾不上边,连演讲的内容都一知半解。
      克劳德自己也心知肚明,但他还是没有果断地拒绝。神罗显然也弄清了克劳德的软肋,他们向尼布尔海姆送了大批的物资用以重建城镇,并暗示着蒂法与巴擂特可以进行谈判。
      下午克劳德从蒂法那里得知这个消息时,女人顾虑重重。雪崩依旧在暗中蛰伏,但她怀疑神罗已经有所准备,这批物资怕是别有用意。她在电话里又一次邀请了克劳德加入反抗军,克劳德沉吟了许久,还是想再考虑一下。
      现在他倚靠着床头,盯着天花板心如乱麻。他不知道自己再度介入到纷争之中会产生什么后果,战争如果爆发,蒂法所在的反抗军和神罗又将各自付出什么代价。
      萨菲罗斯和他并排躺着,突然侧过头来问克劳德在想什么。
      “没什么。”克劳德翻了身,把后背留给男人,这一转身也错过了萨菲罗斯皮笑肉不笑地脸。“…如果我……”
      萨菲罗斯分外体贴,像是猜到哨兵的后半句想说些什么,慢悠悠地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别担心,你可以帮你想帮的任何一边。”
      “啊?”克劳德转回头来,面露意外。
      萨菲罗斯用手指擦过克劳德的鬓角,眯起一双绿光莹莹的眼睛。“一旦你做出选择,我就会把所属于另一方的人全部杀光,不会爆发战争的。”
      克劳德的犹豫一瞬间消散了,他拍掉萨菲罗斯的手,发短信拒绝了蒂法的邀请。
      萨菲罗斯哼笑一声,他认为这种小事不值得克劳德纠结,随手就关掉了床头的灯。室内顿时漆黑一片,克劳德在黑暗中扭扭身子想从向导勾上来的手臂里脱身,但还是被用力拉了下去。他的后背和萨菲罗斯的胸口紧紧贴在一起,身后人稳健的心跳声透过皮肤传导进他的胸腔,与他自己的那颗心脏共振。
      人类的心跳声互相交织,成了催眠的鼓点,让他能只是单纯地活着并且呼吸。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萨菲罗斯像他一样,而他像其他人一样,没有不同。
      只是好热,真的好热。
      克劳德最后选择接受了神罗的邀请,但拒绝了演讲,留了一步周转的空间。
      他身边坐着萨菲罗斯,男人似乎终于在家里待够了,穿着克劳德翻箱倒柜找到的兜帽长袍,遮住了显眼的银发。
      塔的演讲大厅人声鼎沸,克劳德低着头,从后门悄悄溜进去,带着萨菲罗斯坐在最后一排相对空旷的位置上。尽管他不想引人注意,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了他。神罗没有让关于萨菲罗斯的事情外传,但他参加陆行鸟大赛的事可谓人尽皆知。
      “大哥!”
      坐在稍微靠前几排的强尼正左顾右盼地搜寻什么,在扭头与克劳德对上视线后兴奋地挥挥手,不顾周围人的抱怨,从左边绕出来投奔了克劳德。他一屁股坐在克劳德左手边的空座上,好奇地打量着哨兵右侧位置上戴着兜帽的高大身形。
      “大家都说你被勒令开除了,看起来也是流言啊。”强尼把脸凑到克劳德身前,随即被青年用手推开。“说起来,陆行鸟大赛我也有看,大哥的骑术很不错,那些家伙就是嫉妒!”
      克劳德一阵无言,强尼自来熟的性格一点没变,啰里啰嗦地跟他闲扯,对各种与他相关的传闻如数家珍。比如他在塔外藏了一个向导,不想让塔知晓而与其分手,后来实在是旧情难却,就下定决心和向导私奔去了。又比如他其实被哪个富家千金看上,被她从塔里要走去当金龟婿了。再比如他其实早已奉子成婚,看着年轻其实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
      强尼喋喋不休地说着,讲不同情节时还配合了不同的语气,惟妙惟肖的像是它们真的发生过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克劳德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对人类编故事的能力深表敬佩。他发现身边的萨菲罗斯微微侧着头,饶有兴趣地听着。“你在听什么?”
      “很有意思,比听loveless要有意思一些。”萨菲罗斯没听过什么故事,故事都是人编撰的,藏匿着的都是人的心。向导擅长洞察人心,听故事也不过是撕开表皮揪出内里罢了。只是他在听的是克劳德的故事,被他人添油加醋的,另一种可能的克劳德。
      强尼的眼神在两人间滴溜溜地打着转,突然神秘地扯了扯克劳德的衣角,压低声音问道:“等等,这位不会就是大哥出去追回来的向导吧?我说居然不想和对爱丽丝结对,原来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
      “怎么样怎么样,进行到哪一步了?”
      “……”
      “别这么小气——告诉我嘛大哥!”
      不胜其烦的克劳德往右边挪了挪,无奈地承认了。“结合了。”
      “哎!!!大哥你和他已经结合了!!好快啊!!!”
      强尼大吃一惊,猛地站起来大喊道,响亮的喊声回荡在大厅里,也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了声源地。炯炯目光集中在最后排的三个人身上,强尼挠挠头坐下,却暴露了身边低着头的克劳德。
      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声嗡嗡响着,克劳德如坐针毡,意识到不断有人的视线戳在自己和身边的萨菲罗斯身上。直到讲台上有人咳嗽一声开始演讲,议论才渐渐平息下来。
      等演讲散场,克劳德和萨菲罗斯走在塔的走廊里,只是走到哪里都有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人。经过强尼的嗓门宣传,a级哨兵克劳德偷偷带回个已经结合的向导的消息传遍全塔,八卦之心人皆有,想一睹芳容的吃瓜群众藏满了途经路线的边边角角。
      他们很快发现克劳德的向导别具一格,虽然戴着兜帽,但还是露出了一截性感下巴。遮掩的样貌更让人遐想,以至于不少大胆的哨兵会假装路过,试图偷偷扯下那个高大向导的兜帽。
      显然那是不可能实现的目的,他们甚至连接近萨菲罗斯都无法做到,在刚刚靠上前时就被精神力搞得呆立在原地,以至于当萨菲罗斯走过长长的过道时,后方隔三差五地竖着些姿势奇妙的雕像。克劳德回头看着无法行动的勇士们被其他好奇的学员围观,太阳穴不自觉地抽动一下。萨菲罗斯的精神压制压根不是他们能对抗的,如果半神向导不主动解除,他们就真的要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了。打扫烂摊子的克劳德长叹一口气,开始思考到底怎样能说服萨菲罗斯解开限制。
      所幸他成功了。
      精神暗示是在一天后解开的。勇于尝试的哨兵们一个接一个软倒在地,发出梆梆的声音,酷似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而这条走廊因此在网络上走红并声名远扬,人称“艺术回廊”,吸引了不少富有创新精神的人来这里进行行为艺术。同时,克劳德·斯特莱夫的神秘向导成了塔里经久不衰的话题,被列入向哨十大未解之谜。
      按死手机屏幕,克劳德刚想起身就被小绊了一脚跌坐回去。绊住他的粗长银蛇挪动一下,懒洋洋地支起半个身子,把硕大的脑袋搭在他的腿上。直到不久前克劳德才认清这个大家伙并不是自己的精神体,而是萨菲罗斯的精神体。
      每个哨兵都该有自己的精神体,但他因萨菲罗斯的改造而觉醒,在觉醒时精神体的位置又被向导的意识所挤占,本身的精神体自此永远不复存在了,有的只剩这条与向导共有的大蛇。
      虽然克劳德并不抵触它,而大蛇也相当喜欢黏着克劳德,但哨兵依旧会觉得它小一些说不定会更加可爱一点。
      克劳德抚摸着巨蛇光滑的鳞片,看它摆动健壮的身子游走上铺,毫不顾忌自己的体型,努力把更多的身子挂到哨兵身上。大蛇的亲昵多少有些让人难以承受。克劳德撑着肩部的重压,站起来艰难地抬腿,意图去和它的主人进行友好交流。大蛇在他起身后继续从上到下盘在他的上半身和胯部,剩下长长一大截耷拉在地板上,从卧室一路延伸到客厅。
      “喂萨菲罗斯,把它收回去,太沉了。”
      闭目静神的向导睁眼看过去,勾勾唇角放任精神体为所欲为。
      “你在听吗?”克劳德皱着眉头凑过去,费劲地把精神体捞起来放到它主人的身上。被动挪窝的大蛇吐了吐信子,给了克劳德一个利落的扫尾。猝不及防的克劳德重心不稳扑倒在眼前的男人身上,电光火石间被拉进了精神图景。物随主型,萨菲罗斯和萨菲罗斯的精神体完全是一个样,克劳德轻啧一声退开一步。
      萨菲罗斯的领地就是茫茫宇宙,无边无际,浩瀚邈远。克劳德精神图景里那些曾让哨兵感到窒息的巨大的行星就是它的一部分。
      他漂浮在虚空中,触手可及的只有身边的银发向导,像从前一样的憋闷和无助。
      “很美吧。”萨菲罗斯轻挥着手指,操控着流星划过,撞进星云。“这曾是我存在的地方。”
      美,但深邃又可怖,就像萨菲罗斯一样。克劳德伸手触碰着飘过的尘埃,看他们顺着力的方向飘远。他穷尽目光也洞穿不了空间的尽头,未知的神秘带来的无穷恐惧刻骨铭心。
      “你活了多久?”
      “不知道。我没有接收到原身的全部知识。”
      克劳德抿抿嘴唇,他一直不曾退缩,背负着过去,一肩扛下责任,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他越是了解萨菲罗斯,就越知晓自己跳不出编织好的天罗地网。只是刨去爱恨,他一直能看到那条无法逾越的鸿沟,相知相识明明是不可能的事。
      “让我回去。”克劳德感到心理上的疲惫,他想马上离开精神图景。
      萨菲罗斯没有阻拦,他带着克劳德回神现实,带着怜惜的表情蒙住克劳德的双眼。
      “我给你看的,是未来,克劳德,我们的未来。”
      无穷无尽的未来,自由的未来,两个存在相伴相随的未来。克劳德不需要马上就理解,终归有一天,他们会踏上旅程。
      但不是现在。萨菲罗斯把克劳德纳入怀中,让两颗心脏一起颤动。
      真热啊……克劳德叹了口气,漫无边际地想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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