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入赘后（双重生）》风急惊眠

4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深秋的早晨亮得晚，谢云颐从床上醒过来时，屋外的天空还是灰蒙蒙一片。

　　昨夜的记忆因为沉梦，不免有几分模糊。谢云颐仰头盯着青纱帐，冥想许久，才将一切重新收回到脑海。

　　除了查案和重生两件事，她记得将军半夜出去了许久才回来。

　　唔……

　　被褥被突然掀开，谢云颐连鞋袜都未及穿，起身去看那人踪迹。

　　暖榻之上，预料之中的空无一人。

　　谢云颐咬了咬唇，踩着地上的薄毯，去打开朝北的窗户。

　　其实她并不确定对方一定在练武场上，但是当打开窗户见到对方时，她还是为自己的直觉感到一瞬间的心安。

　　“将军。”她喊了一声，声音太小，以为远处的人没听见，正打算离开窗边，便见那人回过头来。

　　封兰越先是一怔，然后才笑着走过来：“醒了？睡得好吗？”

　　“一点点，不太好。”谢云颐左脚踩着右脚背，诚实作答，见对方向下看过来，忙退后一步，半捂住面颊，“哎，忘了，我先去梳洗！”

　　跑开的背影清瘦至极，封兰越念起昨日抱起对方时的触觉，不由沉下眉来。

　　如果真想对方身心安健，或许就如昨夜彻夜思考的，他该找个时间与对方将一切聊开。

　　*

　　昨夜话语未尽，谢云颐知道两人必定再谈，只是没想到，大将军比她想的利落得多，直接在结束晨间功课后，请她去了书房。

　　书房安静，掌心的手炉微微发热。

　　谢云颐看着坐在她对面、表情严肃的人，不免有几分紧张。

　　“将军，从哪里开始说啊？”谢云颐率先起话题，但是她思绪比较混乱，不知道要怎么展开。

　　而封兰越既是想好了要告诉对方，就不会像之前那般，一直让对方追问才开口。他笑了下，又给对方添一盏茶，好似缓解对方的焦虑，道：“昨夜我出去，是让人去查你说的那件事了。”

　　“嗯？”谢云颐猛地睁大眼睛，且不说对方动作之迅速，而是将军相信她对这件事的判断？

　　封兰越点头，读出对方眼神中的意思，肯定道：“大理寺正徐川尧，的确是突破口。”

　　虽然他昨夜只听见了几句，并不知晓对方此前查到的有关大理寺正的生平，但是就他的亲身经历来看，在他被天子赐死这一事件中，徐川尧的确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去查昔日的户部员外郎与大理寺正的关系，也无非是想追寻大理寺正后来那般行径的可能原因。

　　谢云颐却因此更加不解，她犹豫片刻，轻轻问道：“大将军，我是猜测，尚在寻找线索阶段，其实并不确定。你是为什么如此……唔，当初在牢狱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谢云颐之所以查得这么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没法出去，对外界所知甚少。当初事发后的一段时间，她甚至连参与该案的官员都认不清。她所能知晓的，也不过是送葬的大理寺正和太子的金吾卫。

　　旧时隔年，犹如梦中。

　　封兰越望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无奈，心想这个小姑娘是把他想象得有多脆弱。

　　从死的那一刻，他就不在乎人世间这些薄凉了，他温声开口，说起旧事，好似寻常家常。

　　“当日在狱中，大理寺正并非全程监管天子近侍张公公对我的讯问。”他道，见谢云颐惊得险些打翻杯盏，不由握住对方手掌，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凡入大梁大理寺“慎”字狱的案件，不论是本府官员还是上头派人讯问，皆须有官员在一旁监督与记录，大理寺正徐川尧正是“镇军大将军勾结外邦”一案的监官。

　　当日天子近侍张公公持皇诏来狱，徐川尧应伴行左右，然而没多时，徐川尧就在因下属急切来报而离开大牢。

　　封兰越说：“但是在我的接触中，大理寺正是个善官，他并没有因为我身上背负的罪名深重，而允许他人对我法外施刑，以求得证据。那日他离开，我想并非他故意失职，而是外面有人设计。”

　　谢云颐此前查大理寺正的生平，也知晓对方确实算得上一位好官，可是这与天子赐毒酒有什么关系？

　　“是张公公？天子其实没想赐你毒酒，是张公公，趁大理寺正外出的空隙，假传圣旨？”谢云颐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但是她却看见对方眉眼平展，并未反驳。

　　封兰越轻轻点头，笑道：“与我猜得一样。”

　　那日大理寺正虽然离开，但是留下命令，任何人在此空隙之间，不得私自讯问，包括天子近侍张公公。

　　若严格按照律法，该命令自然应当奏效，但对方是天子近侍，携皇诏而来，一句“耽误了时辰，你们可担待得起”，便令看守的人不敢多话。

　　封兰越那时是无所谓生死的，所以并不在乎他们的争执，只是在看见对方重新来到他面前时，淡淡问了一句：“天子说了什么？”

　　他明白天子对他的忌惮，但是忌惮而已，并不代表天子不看重他。

　　天子看重他，曾将调配整个宫中禁军的半枚虎符给他，问他边疆已定，是否愿意留在宫中伴他左右。

　　于是他问天子说什么，他相信天子。

　　可是近侍张公公摊开圣旨，他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军大将军封兰越因勾结外邦，褫夺官职，不知悔改，无法无天，赐毒酒一杯，投尸乱葬岗，以安大梁。”

　　看守的人哆哆嗦嗦接过圣旨，仔细看了一番，将圣旨递给他，颤声道：“竟是真的。”

　　讯问是假的，并不想问他是否有冤屈可说，赐毒酒是真的。

　　封兰越接过圣旨，他虽然没有受到法外刑讯，但是法内的刑讯却不可避免，他头发披散着，身上白衣沁血，眼神因为数日无眠而混沌不堪。

　　他望着圣旨之上爬行的文字，不想看，他问：“真的是真的吗？天子还没有收回放在末将这里的虎符。”

　　牢狱阴暗，他没有看见那位公公面上的震颤表情，只听得他道：“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假传圣旨可是死罪！”

　　也对，假传圣旨是死罪。

　　那么或许，圣旨真的是真的，虎符才是假的，圣心才是假的。

　　封兰越端起毒酒，被铁链锁住的手脚不住发颤，他问：“是现在喝还是等徐大人回来？徐大人不在，张公公事后会不会不好交代？“

　　张公公冷哼：“他还敢去告洒家的状？洒家不告他为官失职就不错了。将军动作还是快点，洒家还等着回宫交差呢。“

　　四周的阉人虎视眈眈，封兰越笑了笑，没再说一句话，仰头将毒酒饮尽。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听见那位徐大人匆忙跑进来，指着天子近侍张公公破口大骂。

　　而他还在乎吗？

　　其实从入狱那刻起，就不在乎了。他问一句真的吗，只是想再赌一次天家之人的良心。

　　他知道，杀他的人可能不是天子，但一定是天家之人。

　　他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