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入赘后（双重生）》风急惊眠

4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夜风萧瑟，深秋帐暖。

　　谢云颐趴在封兰越怀里，哭了没一会儿，就慢慢歇下声睡着了。

　　封兰越保持原有的姿势静静安坐许久，直到听见对方平稳连绵的呼吸，才扶着对方的后脑勺，将人慢慢平放到床上。

　　眼眶通红、面颊惨白、嘴唇也不寻常的干涩，封兰越掖好被角，在收回目光时无奈轻叹，然后起身，用温水浸透绸布，又轻又缓抚过对方面颊。

　　床上的人不由哼了一声，微微蹙眉，但下一秒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乖巧无比，好似在做什么美梦。

　　封兰越因此弯起双眸，静坐床畔不知许久，才起身拿起相关卷宗，吹灭蜡烛。

　　屋外黑夜深沉，只剩随风摆动的灯笼悄然亮着。

　　春芙坐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听见吱呀一声门扉作响，忙从石阶上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然后解释道：“姑爷，小姐不是故意偷偷查这些的，她查这些是因为……”

　　话头被扬起的手止住，封兰越朝她微微颔首：“我已经知道了。”

　　沉静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春芙摸不透这句话的意思，犹豫着是否多解释两句，便听封兰越继续道：“进去守着你家姑娘，别让她醒来瞧不见人。”

　　这种事往日都是大将军在做。

　　春芙惊诧：“这么晚了，姑爷是要到哪里去？”

　　“不必担心，会在天亮前回来。”封兰越没直接回答对方，只是淡淡两句，瞥了眼月色，便融进一片黑暗里。

　　*

　　皇城外五里，是一处露天军营，秋季新征的士兵暂时安排在此处。

　　放哨的是一个没多大经验的新兵，正倚着红缨枪与不远处的同僚闲扯，连身侧树林中掠过一道人影都没瞧见。

　　人影似乎很熟悉营地布防，沿着人迹稀疏处没走几步，就在一顶帐篷前停了下来。

　　“吱——”他发出一串细微的声音，好似虫鸣。

　　坐在帐篷里看书的男人骤然抬起头，还未起身，便见一阵风吹起，帐帘微动，屋内的烛光弱下去，屋外的人来到眼前。

　　“封将军！”林晋野跟随封兰越从长城来京，由于一直未得皇命折返，便被调到了新兵营里来训练士兵。

　　封兰越摘下头上的帽子：“林都尉。”

　　虽说上次在相府分别时，与对方吵了一架，但是在林晋野心里，将军永远是将军。见对方深夜前来，他忙观察了一番四周，将帐篷掖得更紧，然后才回头，一边请人落座，一边压低声音问道：“将军怎么深夜前来，是城内出了什么事吗？”

　　封兰越摇头，他知晓对方的脾气，所以也没有吵架后再次见面的尴尬，而是直接道：“城内暂时无事，我找你，是为了别的。”

　　漆黑的眼瞳认真而严肃，林晋野微怔，拱手拜道：“将军所托，万死不辞。”

　　由于时间紧迫，封兰越没有与对方兜圈子，而是直接取出袖中所藏有关宋庆的卷宗，递给对方，道：“帮我查一下此人在青州的勾当，可有与当今大理寺正徐川尧有过牵涉。”

　　眼下绝大部分新兵驻守城外，简直是不可穷尽的消息源。

　　林晋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摆出的两个官员却不禁令他皱眉：“将军和他们有交集？还是他们和谢家……”

　　未尽的话语被深沉的眼神止住，林晋野望着那犹如杀敌时的目光，郑重点头：“末将一定尽快办妥。”

　　“还有一件事。”封兰越补充道，望着对方惊诧的目光，有几分无奈，“代我去见一个人。”

　　谢祎帮他约归德大将军见面，定于明日巳时，碧云小院。他原本是要亲自去的，然而白日去武学途中，撞见三皇子的马车后，他就改变了想法。

　　他不能亲自前去，否则会把已经年迈的归德大将军，也拖入皇位争夺的漩涡。

　　林晋野与归德大将军共过事，闻言不解：“见他做什么，归德将军已在兵中无多少实权，顶多算是可以在朝堂上进言几句的老将。”

　　“正是因为如此。”自分别后，封兰越没再与对方提过长城驻防一事，但眼下，他不得不说。他道，近乎叹息，“天子漠视我为其所画长城布防图，又弃边塞来信于不顾，如此情景之下，能在朝堂上为此说上两句，又不显得狼子野心的，只有归德将军了。”

　　林晋野想了许多种关联，万万没想到是如此理由。他以为那日将军说完为天子呈上布防图后，就再也不会管天下相关的事，可原来从头到尾，将军都没有放弃过边境安危。

　　“所以到底为什么，将军要入赘……”林晋野又纠结起老问题，他不明白了，既然放不下边境，又为什么甘愿囿于方寸之地，可是如旧时一样，他的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

　　封兰越说：“你不知道，我欠谢家姑娘，比欠天下人都要多。”

　　其实他哪里欠天下人呢，他被人抛弃来到这个人世，又被人陷害离开，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除了在山上做狼孩，在武馆卖命，他唯一所做的，就是给自己套上名为“大义”的枷锁，去杀敌、去破阵、去显得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句话不轻不重，在深沉的夜里平淡得好似一壶凉白开，但是却令林晋野沸腾，他愕然，震惊、难以置信，盯着封兰越的眼睛确认了又确认，才确定对方没有在骗他。

　　封将军亏欠谢家大小姐。

　　而世间男子欠女子，十之八九是情债。

　　林晋野失笑，当年在军营，明明封将军是十棍子都敲不出一句话来的人，结果居然背地里欠情债。

　　他颔首，不欲再追问，而是回到正题：“那将军，倘若归德将军不愿意为此再朝堂进言呢？”

　　封兰越去找归德大将军，就是笃定对方愿意，所以他道：“无需管他届时说什么，同意也好，拒绝也好，你只需将长城驻防一事说出，他自有判断。”

　　林晋野微顿片刻，明白过来。

　　将军是在赌归德大将军的良心，而归德大将军是难得的一心为大梁着想，又不结党营私的人。

　　封兰越前来就是为了这两桩事，话说完，他也该走了。

　　然而还未起身，就被林晋野拦住。林晋野望着他，一贯的执着：“将军日后，还有机会像从前一样吗？”

　　虽然在宅门里也可以关心天下大事，但是比起在广阔天地间为国为民，总是差了点意思。至少在他们当兵的心中，是这样的。

　　“没有战乱，没有我，也很好。”封兰越答他，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愿景。

　　“那要是战乱了呢？”林晋野绝非好战，他只是说出最现实的情况，“天子今日敢自大狂妄，弃长城边防于松懈，来日就有塞北铁骑，敢弃和约于草芥，踏平西北三州！”

　　封兰越其实想说，他是为了谢云颐而来的，这一次，他的命不应该属于天下，但是很显然，只是望着昔日的部下，他就无法开这个口。

　　他抬眸，望着林晋野，说从前说过许多遍的话：“那我会守住，不会输边疆一厘地。”

　　有人的承诺不值一提，有人的承诺重过万山。

　　林晋野在这一句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话里，仿佛看到了坚守的希望，于是豁然一下笑开：“末将会完成将军交代的任务，末将必不辱使命，末将会等将军回来！”

　　黑夜深沉，孤胆夜行的人披上帽子，再次借着一阵风离开。

　　天上只有零丁的几颗星，照着树林里伶仃回城的人。

　　城内，谢云颐是半夜醒的，因为一场睁开眼就记不住了的噩梦，她喊大将军，大将军没有应声，只有春芙过来，她便再也睡不着，起身披上衣裳，坐在那人夜间休憩的暖榻上。

　　“小姐，快去睡吧，姑爷说他天亮之前会回来的。”春芙小声劝慰。

　　谢云颐摇头，没心思说话，捏着眉心静悄悄等。

　　不知过了许久，”嗒”的一声，好似屋顶瓦片声响。

　　谢云颐猛地抬起头，任由披肩滑落，往门外飞速跑去。

　　门外，封兰越累极，早就卸下一身防备，未料一打开门，怀中就撞进一个熟悉身形。

　　“谢，云颐？”

　　小姑娘的腰背瘦窄，眼睛里有星辰闪烁。

　　“怎么在这里，不是在睡觉？”封兰越抱住人，惊诧不已。

　　谢云颐方才一直都很清醒，但是现在，她又有点意识模糊了，“睡了，醒了，”她说，贴在对方怀里嗫嚅，“刚刚我是不是没有把话说完，唔，你不让我管这件事，不可以，再危险，我都要和你一起管。”

　　“将军，别再被人害了。”

　　说话的人越来越小声，没多久，就站着睡着，好似梦游一般。

　　封兰越站定，拥着对方，良久，将对方小心抱起，走进屋内。

　　好，好，睡不踏实的小姑娘，他也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