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厘厘》云拾烟

3、第 3 章

　　这处花园内种了些谢韵和姜如雪喜欢的花草，算不上什么名贵品种，可姜家的人却偏要觉得家中的私生女对此也存有觊觎之心，平常不让她们进来，要被抓到，免不了又是重罚。

　　只是这地方大了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姜厘没兴趣对这些花草折腾什么，但在姜家晚上有空时，偶尔也会钻空子来这里自己发一会儿呆。

　　现下听到有人过来，她下意识就钻进了身边的小树丛中。

　　这处小树丛本就茂密，姜厘躲在其中，从外面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平复了下心中的紧张，她伸手小心翼翼将面前的枝叶拨出一个小缺口，另一只手扶了扶快要掉的眼镜，睁大双眼观察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慢慢接近，却没想到走过来的是个陌生男人。

　　姜厘观察的本事不弱，只用了一眼就看出男人身形上的优越，身上穿着的那套简约的黑色西装线条流畅做工精致，更是将他的身材比例完美呈现，胸口处的金属徽章在灯光下反出外圈亮光，成了恰到好处的点缀。

　　再加上那张从她现在这个死亡角度看都没有任何瑕疵短板的脸，那种出众不凡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

　　和面前这人一比起来，姜家里那些自诩高人一等，天天嘴上挂着档次地位，行事上常端着高傲，恨不得自己的身边全天候都跟着一群人簇拥吹捧的家伙就像是小丑一般。

　　心里嘀咕了这么句，姜厘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个徽章上。

　　那个图案……分明是季氏集团的徽标。

　　能在今晚戴着季氏集团的徽章出现在这里，看上去又不是年纪很大，有个二十来岁孩子的模样，难不成这人就是那些人口中要和姜家联姻的季家旁系？

　　真就这么巧的吗！

　　惊讶过后，姜厘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刚才已经被压下去的念头又蠢蠢欲动地冒出了头。

　　现在周边没有别人，正是个大好时机，不然……试一试？

　　说干就干，她深呼吸一口，双手用力拨出了个更大的缺口，把头探出去，视线正好听到动静的男人对上，愣了下，眨了眨眼，伸出一只手呆呆地打了个招呼。

　　“你，你好？”

　　招呼打完，姜厘才后知后觉发现大晚上突然间有个人从树丛中冒出头打招呼这件事情看起来似乎有些过分诡异，有些心虚地垂头抿了抿嘴，赶紧从里面出来，着急地努力为自己解释。

　　“我……我没有恶意，就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季家的人。”

　　面前的季承渊立于原地没有开口，视线却一直落在姜厘的身上。

　　凭他的记忆力，刚才一个照面就已经将面前的人和前一天在叶向阳办公桌上见到的照片联系到一起，捎带着还把名字想了起来。

　　姜厘，据说是姜家的私生女，以及——

　　服装设计领域内这两年横空出现，被行业内好几位大佬看好的新人设计师“Li”。

　　只是这种见面方式说出来实在是过分的……

　　新奇了。

　　姜厘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男人的回复，刚才的一时冲动开始缓慢退潮，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看看什么情况，却又再次正好对上对方微凉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局促起来，双手放在身前，不自觉地拨弄着。

　　察觉到她的紧张，季承渊颔首，声音低沉回了一声：“嗯。”

　　他一回答，姜厘刚才紧绷起来的情绪瞬间肉眼可见舒缓下来。

　　“我听他们说，你来这里是要聊联姻的事情。”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真要把话说出来还是让她有些不太好意思，顿了顿才有勇气继续开口。

　　“如果哪个私生女都可以的话，那个……你可以和我结婚吗？”

　　最重要的话说出来，剩下的话就容易了。

　　她仰起头看向季承渊，十分认真地补充起来。

　　“你放心，只要结了婚，姜家那些人就管不了我了，我也不会帮着他们做不好的事情，也不贪你们家的钱，只要你们给我一个地方住就行。”

　　“要是……要是你以后碰见喜欢的人的话，我会马上离婚走人，绝对不打扰你们的生活。”

　　“如果你不信的话，我也可以签协议，我要是违反约定，你们家那么厉害，肯定也有办法收拾我的不是吗？”

　　在姜家那么多年，姜厘遇到过不少事情，也见到过不少搭上了姜家男人就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挤掉原配成功进门，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下场无比凄惨的女人，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从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场商业联姻中，如果她自己没有足够强大的本事作为利益交换，那就要做一个不争不抢，足够听话省心的花瓶。

　　反正钱她可以自己赚，想要的东西可以自己争取，和面前的人结婚，只是为了离开姜家。

　　说这话的时候，姜厘的衣服还沾着好几处泥土，头发也因为刚才的躲藏不复整齐，甚至还有两三片枯叶夹在上面没被她发现，整个人看着倒是有些狼狈。

　　可在灯光下她仰着头和季承渊对视时，脸上的认真和含着亮光的双眼却是另一重震撼。

　　就算季承渊这些年见过形形色色想要接近他的女人，也从未遇过姜厘这般直接的。

　　眸光闪烁，又多了一层深意。

　　突然间问：“你听谁说我要和姜家联姻的。”

　　姜厘眼珠转动，回忆了一下，也没瞒着：“姜家里面应该都传遍了，虽然没明说是私生女，但基本不会有变。”

　　又怕面前的男人不了解内情，她双手一摊，解释起来：“姜源就姜如雪一个宝贝女儿，还等着她嫁给你们家家主当家主夫人，你们旁系的就只能娶私生女了。”

　　姜家在别的地方精不精明她不清楚，但在这件事上，可以说是精明绝顶。

　　季承渊眉头微皱，似要说些什么，可不远处却又传来一个女人娇俏的声音。

　　这声音，不是姜如雪的也没有别人。

　　想到自己过去这些年姜如雪对自己的无数辱骂，还有一时不爽便使唤别人打自己的各种场景，姜厘下意识身体紧绷，脸上除了紧张，还有几分恐惧。

　　按着姜如雪的性格，被她发现自己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敢跟季家旁系搭话，肯定会觉得姜厘心怀不轨，想要借着讨好季家旁系往上爬，阻碍她成为季家家主夫人的道路。

　　到时候，可不只是打一顿既能够收场的了。

　　姜厘转头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也没有了等面前男人回复的心思：“我……我先走了，你就当刚才没见过我，也别和其他人说好不好。”

　　匆匆甩下这句话，她就想赶紧逃走，或者再找个地方躲过这一次。

　　刚要跑，季承渊突然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

　　“能帮我找个地方一起躲吗？”

　　·

　　另一处远离灯光又更大的树丛中，姜厘紧张地观察了一圈周围的情况，稍微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这时候的狼狈样，又扭头看向自己旁边的男人。

　　明明都是躲在树丛中，男人却几乎没有影响，看着甚至有种还在宴会上的优雅。

　　但很快，姜厘的注意力就又放在了走过来的姜如雪身上。

　　说不上倒霉还是幸运，姜如雪走到他们藏身的树丛前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虽然在灯光昏暗和距离影响下几乎没法发现树丛中的异常，可他们要在里面有稍微大一点的动静，也很容易就被发现。

　　但这样也方便姜厘观察。

　　为了今晚的宴会，姜如雪显然花了不少心思，身上穿着的是某个国际大牌的一条白色高定礼服裙，量身修改后与她更加契合，头发也被精心打理过盘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头顶上带着一顶镶钻的小皇冠，再加上精致的妆容，站在那里确确实实是个优雅小公主的模样。

　　只不过优雅小公主此时神情并不算好看，伸出头张望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没好气地问了问跟在身边出来的赵可。

　　“人找到了没。”

　　赵可一改在姜厘面前的嚣张得意，站在姜如雪身边的时候弯着腰，脸上满是讨好：“还没有，我……”

　　“真是没用！”姜如雪却没耐心听她说废话，瞪了她一眼，“难不成季承渊那么大个人还能在这里消失不成！”

　　为了今天这场晚会，姜家人上上下下认真谋划了一个月不止，姜如雪更是提前许久挑选礼服塑身练习舞蹈，排练各种可能和季承渊见面相处时的互动反应，力求每个细节每个动作都做到完美引人心动。

　　原本觉得这样就能万无一失，自己成为季家家主夫人的道路从此一马平川，却不想还是出了岔子！

　　姜源原本打算在晚宴后的舞会上安排季承渊和姜如雪共舞，借此机会寻找共同话题，从而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顺理成章地向下发展。

　　计划算得上美好，可谁料季承渊不等姜源提这件事便找了借口暂时离场，他们心中恼火却不敢直接地暴露自己的小心思把人拦下，也不能让姜如雪不矜持地非要跟在季承渊身边显得掉价，也就只能看着季承渊走出主屋，留下助理代他应酬。

　　姜如雪在主屋内难耐地等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寻到了合适的机会溜出来，却没想到一出来，找人就成了现在最大的问题。

　　偏偏原本在这外面的佣人全被抽调去了主屋内，这种事情又不好声张，她和赵可两人一路走过来四处张望，却还是没看见季承渊的身影。

　　越想越气，姜如雪美丽的脸上神情又扭曲几分。

　　看着姜如雪现在的神情，又听到刚才训斥的声音，哪怕心中清楚骂的不是自己，姜厘却还是被吓得一哆嗦，手上不自觉地用力紧握。

　　然后一愣。

　　刚才她的脑海中想的全是怎么赶紧躲起来不被发现，这才发现钻进来后男人抓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

　　自己那一握，也不知道有没有弄疼对方。

　　现在不好开口道歉，姜厘也只能迅速的抽出自己的手，朝对方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又转头回去观察动静。

　　这些小动作，全部落入季承渊的眼中。

　　他跟着姜厘一同躲起来只是一时兴起，再加上不想与姜如雪接触，让姜家人得逞；可看姜厘的样子，她躲起来似乎不是简单的不想被人发现。

　　许多动作都可以通过训练的方式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但本能下意识做出的反应无法自然地造假。

　　回想着她刚才说的话，还有发现姜如雪过来时直到现在的所有反应，又看看她身上的衣服，至少有一件事是十分明显的。

　　在姜家这么个地方，她过得应该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