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厘厘》云拾烟

2、第 2 章

　　这个消息让姜厘措手不及。

　　“怎么……这么快……”听到这话，她看向姜萍有些许错愕，被握住的手不自觉收紧，“不是半年前才……”

　　话还没说完，她就意识到了什么，还没说完的话突然卡住。

　　姜萍见她这样，叹了口气：“那又怎样，为了和郑家的合作能够继续，再送一个私生女过去他们也不会拒绝。”

　　毕竟姜家将她们带回来，除了那个可笑的姜家血脉不能流传在外的理由，也就只剩下利用她们的真实目的。

　　不管是现在的姜萍，被困于姜家内不得任何自由，所有成果和作品都被攫取，冠上姜家人的名字，成为他们牟取名利的工具；

　　还是可能是未来的姜厘，被迫成为姜家人对外联姻甚至是讨好对方而拱手送上的牺牲品——

　　都只是姜家一步一步向上走时，脚下踩的台阶之一罢了。

　　沉默片刻后，姜萍说起了另一件事：“他们还说，明天晚上季家的人也会过来谈联姻的事情。”

　　“季家？他们家看上了姜如雪？”姜厘刚放松些许，听到这个，下意识开口。

　　随后又想了想那个画面，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姜家人估计晚上做梦都会笑醒了吧。”

　　倒不是她恶意揣测，只是姜家人在这件事上的小心思并不怎么掩饰，尤其是最近两年，她在姜家听到那些人提到这件事的话语次数也愈发频繁。

　　就连赵可这个姜如雪身边的佣人仗势欺人时，嘴上也常常挂着姜如雪要成为季家家主夫人的说辞。

　　“联姻联的是季家旁系，他们才不舍得就这么让姜如雪嫁过去。”姜萍在这件事上知道的更多，听完她说的话后摇头，“这次估计也是从我们这些私生女里挑一个嫁。”

　　话说着，她轻轻拍了拍姜厘的手，帮着盘算起来。

　　“现在这两件事撞到了一起，或许也是个好机会。你直接跑，如果成功还好，就怕被他们发现抓回来，到时候只会更糟糕。”

　　“季家那边虽然只是个旁系，可他们家家风好，这人怎么着也不会太差劲。要能嫁过去，怎么样都会比留在这里，或者被送去郑家好。”

　　“反正对姜家来说，嫁哪个私生女过去都一样，你主动争取一下，这事说不准能成。”

　　姜厘安静地听姜萍把话说完，轻咬着唇眨眼，神情间还是有些犹豫。

　　“我……我再想想。”

　　.

　　寿宴即将开始，姜家也变得分外热闹。

　　主屋内灯火明亮，宾客们送上贺礼后各自落座，一扭头便和旁边的人搭上了话。

　　开头还在说些与寿宴相关的东西，可没多久，众人的话题焦点不自觉就落到了别处。

　　何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人聊得正欢，抬头看见还在招呼宾客的姜家人，随口说：“都说今儿个晚上季家那位要来，怎么到现在还没见人。”

　　没提名字，但周围人都知道说的是谁。

　　季承渊。

　　宣城这种地方的有钱人不少，但能称得上豪门的却没多少家，可就是这些豪门全部捆在一起，在季家面前还是不够看。

　　那可是真正意义上底蕴深厚声名在外的顶尖豪门之一。

　　身为季家主家这一辈唯一的后代，季承渊二十岁时便已经通过家族考验，早早接手季家那庞大的产业，成了季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家主，七年过去在商场上依旧无往不利，把这个位置坐的稳稳当当，令人心服口服。

　　偏偏这样的人物神秘的要紧，在豪门间的各类宴会中罕有现身，即使是参加商业活动，也不让自己的照片流出，更没有任何的花边绯闻，其他各种更是难以探查，想见他一面都难寻机会。

　　可以说，今晚的寿宴这么多来客，起码一多半是冲着他来的。

　　“说不准不来了。”何成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随口接话，“人家日理万机，没时间不也正常。”

　　“他要不来，姜家怕不是要当场丢人。”周边不知道谁插了一句。

　　姜家邀请宾客时，一直把请到季承渊这件事挂在嘴边吹嘘才能招来这么多人，如今他要不来，岂不成了笑话。

　　“都答应的事，他总得给个面子吧。”

　　“谁敢找季承渊要面子。”何成看了一眼那人，喝了一口面前的酒，“那不就是和整个季家作对。”

　　几人不傻，想到这样的后果，顿时没人敢回话。

　　“不过，他们请季承渊过来，可不只是为了给姜老夫人过大寿吧。”安静片刻，又有人开口。

　　刚才说话的中年男人嗤笑一声，朝着姜家人那边使了个眼神：“你忘了，姜家可还有个大小姐没出嫁。”

　　无需多言，早就听到过风声的几人顿时神情了然。

　　不远处，姜家家主姜源和刚来的宾客寒暄两句转身，视线朝着宾客席那边粗略扫了一圈，扭头回来问妻子。

　　“都这时候，他还没来？”

　　谢韵站在他身侧，低头看了看时间，摇头道：“还没。”

　　“这时间都快到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再等等。”姜源瞧着比她镇静些，“等他来了，晚宴再开始。”

　　见谢韵有些着急的样子，他低声警告：“沉住气，别忘了今晚要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姜家邀请的其余宾客都已到场就位落座，只余下季承渊的身影始终未见。

　　那些冲着季承渊而来的人此时还在说话，虽然声音不大站远一点压根听不清，可那探究的眼神却怎么都没办法遮掩。

　　姜源这么多年摸爬滚打出的厚脸皮此刻也有些挂不住，谢韵除了着急外也生出了不满，忍不住又开了口。

　　“长辈寿宴都敢这么怠慢，他季承渊还真是目中无人！”

　　谁料她话音未落，后面那些宾客的说话声就瞬间消失，再一抬头，季承渊就已经带着自己的特助从门口迈步进来。

　　谢韵心中一惊，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没有被他听见，有些慌乱。

　　“人挺多的。”季承渊站定，瞧了一眼那些探头过来的人，神情冷淡，“我这是来晚了。”

　　这话他说可以，姜源却不敢随意应下，转头瞪了一眼刚才乱开口的谢韵，自以为隐秘地擦了下额头的虚汗，又迅速朝着季承渊堆起笑容，干笑了两声。

　　“不晚不晚，您这来的刚刚好。”

　　话说着，姜源连忙将刚才候在一边发呆的女儿拉了过来：“季总来了，你也不打声招呼。”

　　对着季承渊介绍道：“这是小女如雪，比您小上四五岁，有不周到的您还多包涵。”

　　姜如雪才从刚才漫长等待的枯燥中回过神，一看见季承渊的脸，双眼瞬间一亮。

　　她原本想着，只要成为季家的家主夫人，过上比在姜家还要优越的富贵生活，就算季承渊再丑她也能捏着鼻子委屈自己。

　　却不想他的容貌比传闻中说的还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真是意外之喜。

　　想要自己未来成功嫁给季承渊，不仅季家那滔天的财富能被她掌握肆意挥霍，这般容貌出众绝尘的男人也是她的，这种完美人生赢家的事情说出去肯定能引得不少人羡慕嫉妒却又只能仰望她，姜如雪瞬间心神荡漾，面颊也因为激动微微泛红。

　　“季……季总……”她微微低头，一副似羞似怯，引人怜惜的少女模样。

　　然而季承渊只是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这样粗糙的小花招，他早已经看腻了。

　　·

　　不远处的花园内，原本应当在这工作的佣人们全被叫去主屋内招待客人，现下倒是比寻常还要安静许多。

　　因此也没人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

　　姜厘身上依旧是加一块不值多少钱的地摊货，直接坐在泥土地上也不心疼，背靠着旁边的小树丛，换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脑海中思绪不停。

　　真要算起来，姜家光是这一辈被带回来的私生女就有不少，有的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姜家人抢回来；有的被自己亲生母亲拿来当作向姜家索要金钱的筹码；

　　还有她这样，出生不久后就被母亲遗弃，好不容易活下来，才被姜家发现的。

　　五岁前的姜厘生活在孤儿院内，生活条件不算好，但至少能吃饱有地方住。

　　对于自己的来历，也只是听那些大人提起过，约莫是被父母遗弃，又被好心人捡到送来的。

　　直到五岁后的某天，姜家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见她带回姜家后，她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上还有一个标签。

　　私生女。

　　在多数作品和家长里短的八卦中，私生女往往是那种一边理直气壮地享受着各种金钱资源带来的好处，一边又丝毫不觉羞愧，甚至会故意在原配及其子女面前嚣张炫耀的存在，然而姜厘，甚至是所有的姜家私生女被带回姜家后，过着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日子。

　　住的是破旧宿舍楼，吃的是不如普通人家的剩饭剩菜，穿的是姜家人拿来拖地都嫌弃掉价的地摊货，甚至姜家人和姜家那些佣人们在别处受气不开心，也会随时朝着她们发泄，将她们当成受气包。

　　这样的生活从她五岁被带回这里一直过到现在自己二十岁，却也不想这么一直过下去。

　　她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可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困难。

　　先不说姜家本就在加大力度控制她们，恨不得她们彻底丧失人格上的独立自主，成为他们手中好用的工具，就是这么多年来想要逃走的私生女也有不少，哪怕没有一个人成功，这么多次下来也足够姜家积累出足够的经验。

　　她们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直接或者间接地处于姜家的掌控，想要在剩下的一小段时间中瞒过姜家人策划出一场能成功的逃跑计划，难度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姜厘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向前面正热闹着的主屋。

　　前一天晚上姜萍说的话其实并没有错，与冒着巨大的风险策划逃离相比，嫁给季家旁系其实是更好的出路，毕竟嫁一个私生女出去联姻对姜家有利，他们不仅不会阻拦，还会极力促成这件事情成功。

　　而季家又不似郑家那样龙潭虎穴，不管是嫁过去老实过日子，还是将来某天离婚走人，大概率也不会过多为难她，怎么样都比在姜家来的要好。

　　问题就在这里。

　　姜厘不可能主动跑到姜家人面前主动争取，暴露出自己想要逃跑的心思，想要争取，也只能从季家人那边想办法。

　　然而季家就算来人，也只会在主屋里谈事情，平日里她就没办法接近这里，更别说今晚那里面不仅多了不少佣人，还有姜源他们在场。

　　能成功混进里面不被发现，还要能准确在一群陌生人当中找到季家的人，最后还要躲过姜源，说服对方让她嫁过去，不管是哪个环节，都不是随便能够做的到的。

　　除非……

　　那个季家旁系实在是想不通，非要在这大晚上一个人出来，还正好被她撞上。

　　只是这个可能性实在低到可笑，就连姜厘都觉得这件事不可能，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掐断，就打算起身溜回去。

　　有这幻想的功夫，她还不如还回去继续琢磨怎么直接逃走成功率高。

　　可还没等她起身，就似乎听到有脚步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