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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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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灯光,在黑夜里,照亮着路人的眼睛。
有灯火便有人家,有人家便有主人,有裹腹的食物,暖和的被窝。
近了,古老的城堡,寂静的无声,只有灯光透着属于人间的温暖气息。
叩门。
门居然开了,跛腿的老人,提着灯笼,将疲惫的夜行路人迎进去。
红木的餐桌,摆着热腾腾的食物,精致的碗碟,美丽的女仆,似迎接尊贵的客人般邀请他们。
虽然疑惑,可是美味的食物勾引饥饿的肠胃,在客气了番后,听了老管家的解释,便再也没有了顾及,大嚼起来。
重重的走廊,风拂起窗纱如雪光。
将全身包裹在黑色中的年轻人,站在窗边,望着乌云散尽后的皎洁明月,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如同野兽受伤的低吼:
“主人,主人……”跛脚的老管家,从走廊那头赶过去,扶住了年轻人。
年轻人摇了下头,俊美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和隐忍,“我,还撑得住,你叫那些人用完饭便离开这吧!”
“不行,”老人断然地拒绝,“这次若放走了他们,就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有人来了,您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年轻人笑了笑,带着绝望的笑,“反正死不了,你叫他们走吧,还有城堡里的人,今晚也都出去。”
老人混浊的眼中涌出水光。
“大牛……”
瓮声瓮气的声音应了声,个头高大的粗壮男子,走过去,竖掌劈在了年轻人颈上。
年轻人晕了过去。
老人吃力地扶住他的身体,对粗壮男子道:“我把主人扶回去,等会你把那几个人送到主人房间里。”
“是。”
老人扶着昏迷的年轻人,眼泪在满是皱纹的脸上趟出条小溪。
“主人,对不起。”
十五,月圆夜。
古老的城堡里,灯火仍然明亮。
如同受伤野兽的嗥叫,夹杂着痛苦,愤怒以及不甘,撕裂着这古堡的沉寂。
月光,似不忍听这声音,隐进了云层。
灯光,照出一室光亮。
黑衣的男子,呆滞地坐在地上,薄薄的唇,沾上了鲜艳的红色。
那些路人,散倒在他周围,瘦小的身躯完全干扁下去。
许久,男子才抬头,发出声凄厉的怒吼。
兰陵城,六朝古都,繁华一时无二。
就如同有光必有影,有白定有黑一样,再繁华的地方,也必然有贫穷与死亡的阴影。
人来人往的街道一角。
衣衫褴褛的老人,抱着个同样衣不遮体的瘦小孩子,蜷缩在街角,摆在面前的破瓷碗里,扔着寥寥可数的铜板。
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谁会将目光多停留在这对可怜的祖孙身上。
俊朗的少年,伸手在袖中摸了半天,只找到锭小小的银角子,于是笑容变得监介起来,望向身边板着张没表情俊脸的同伴。
“没钱。”少年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一起这么久了,从末见过他有拿出过一个铜板一点银子,当然,饭也是从末见他吃过的。
不做凡人就是这点好,不用为吃饭穿衣发愁。
这么感叹着,盯着自己手中那是自己午饭钱的银角子。
早知道,当初在那个长夜末央宫就应该顺手兜几件宝贝才对。
心里想着,却还是攥着手心的那枚银角子走过去。
衣袖被拉住了,扭头。
黑衣的少年,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伸过来的手里,多了样东西。
小小的火红的玉,泛着近乎透明的光泽,雕琢成火其鳞的模样,栩栩如生。
“你的?”
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
“朋友送你的?”习惯了这种对话。
点头,终于出声了,“娃娃送的,火麒麟的元神。”
“你就舍得?”调侃似的笑话了句,心里,却像被什么充满了。
少年摇了下头,乌黑的眼睛看着他,“没这原神也能活,你知道怎么用它。”
伸手,取过他掌心的玉,秦淮握在了手心。
少年指了指个方向。
顺着望去,是家当铺。
走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叠厚厚银票以及个沉甸甸的小包袱。
“真值钱。”秦淮摇了摇手中沉重的包袱,将银票递给少年。
对方没有接过去。
“你收着,知道用。”
简短的解释,秦淮明白了,收回手,将那叠银票塞进袖中。
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一顶小轿停在了那对祖孙面前。
轿帘掀开了,一身白色衫裙的少女走出来,将个小包放在了那碗中。
白色绢帕散开,露出雪白的银锭,吸引着路人的注意。
老人搂着孩子,不停地朝她叩头。
少女伸手,扶住了老人,笑容浅浅如菊,声音温柔:“青儿,你陪大娘去买东西,然后送他们回去。”
“是”陪在轿边的清秀丫环应声,过去扶起老人。
少女将碗递过去,返身,坐回轿中。
轿帘垂下,抬轿的脚夫继续抬起小轿前行。
“人漂亮,心肠更好。”秦淮感叹地道。
身边的少年哼了声。
秦淮微笑,抓住他的手:“不过,,你更好,虽然嘴巴上从来不肯承认。”
少年甩开他的手,往前走。
却是跟在那个叫青儿的丫环以及祖孙俩身后。
秦淮快步追上去,问:“为什么?”
“财不露白。”少年冷冷的给了他四个字。
秦淮轻轻笑出声来“你果然很心软。”
似乎很了解人性的少年,又一次言中。
偏僻无人的小巷,挡住去路的粗壮汉子,一边用下流的语言调戏着青儿,目光贪婪地落在老人手中的银子上。
秀气的小丫环,居然也学过点拳脚,怒叱着不知耻的众人,挡住了那些轻薄的动作。
只不过终究是个娇小的女子,会的也只是些粗拳脚,终究不敌一群男人的凶狠。
抓向老人手中银子的贪婪之爪被横刺里伸出来的手抓住,腕骨碎裂的声音响起。
嘴里不三不四,手下轻薄的人,也在靠近少女时被不知哪来的拳头揍在脸上。
听见鼻梁断裂的声音,然后,人倒飞了出去。
清俊的少年,开朗的如暖阳,冷淡的似寒月。
拍着手,微笑的少年,对同伴道:“乌合之众,交给我就行了。”
手起腿落,干净俐落地将一群混混打趴在地爬不起来。
掸掉袖子上在打斗中沾上的尘土,笑容可掬地安抚着受惊的少女以及祖孙俩。
也许是因为他的笑容很亲切,也许是因为刚才出手相助的英勇,青儿和祖孙俩都安稳了下来。
少女更是红着脸,敛身朝他拜谢。
闪身躲过,提起先前少女放在地上的东西,笑着表示要送她们回去。
于是,冷着脸的少年在他“好人做到底”的劝话下,也走到了一起。
祖孙俩住的地方,很破旧,但还收拾得干净。
青儿放下东西说了几句便走了,看起来对他们很放心。
秦淮撸起袖子,蹲在院里劈柴,一边和老人拉着家常。
少年坐在一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小动物,逗得那孩子笑逐颜开。
很快便知道了老人的家境。
老婆婆有个儿子,以砍柴打猎为生,虽然过得贫苦,但总算能维持一家三口的生计。
十天前,他和邻家两个小伙子一起进山打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老人没有什么维生的技能,只能带着小孙子沿街乞讨。
一边诉说一边抹泪的老人,责备着自己不该让儿子去那座传闻有鬼怪的山林打猎,现在留下幼小的孩子,自己又不会赚钱的活计,想养活小孙儿都困难。
小小的孩子,当然不明白生存艰辛,只是看到老人哭,便蹒跚着走过来,双手捧着只美丽的小鸟,想要逗老人家笑。
秦淮笑不出来,发狠地举着钝钝的斧头,将院中堆着的木头全劈成了一堆堆柴火。
日渐正午。
趁着老人出去洗菜,秦淮问坐在那不动的夜阳,“老婆婆的儿子真死了?”
少年点头,“有魂灵来过的气息。”
“知道怎么死的?”
白了他一眼,少年丢过句话,“我不是杵作。”
秦淮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下午,街上晃了圈,买了些东西送到老人家里,留下了包袱里的百两纹银,吩咐了老人小心收好,财不可露白之理,然后,动手把房子该修的地方修,该补的地方补。
当然,一切都是秦淮做的,毕竟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对这种事显然比夜阳内行多了。
在老人的挽留下吃过晚饭,离开时,已经满天繁星。
流萤点点,上下飞舞。
丝竹靡靡,从河面的画舫游船上传来。
夜晚,正是温柔水乡繁华时。
坐在岸边草地上的秦淮,抓了只萤火虫,看着那小灯笼一闪一闪的,忽明忽灭。
“夜阳。”
少年扭头,看着他。
“煌庭,是什么样子?”他认真的问。
少年侧了侧头,似思考这个问题,久到秦淮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开口。
“人间的样子。”
听到这答案的人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这回答,也太简单也太不像个答案了。
瞥了他一眼,少年反问:“你想是什么样子?”
歪着头想了想,道:“不知道,应该是云雾缭绕,琼楼玉宇,珍禽异兽,奇花异草应有尽有吧?”
“你志怪小说看多了。”少年不客气地丢了句给他。
秦淮笑了笑,“是啊,在人间看来,神仙住的地方就是那样。”
少年挑眉。
“不过,你不是神,也不是仙,而是人呢!”秦淮瞅着他,静静地微笑,“所以,煌庭应该像你说的那样,就是人间吧!”
“笨蛋。”少年低低骂了句。
换来轻轻的笑声。
静谧的山林,阳光,从枝叶缝隙中透下来。
无人的小径,偶尔有野兔窜过。
秦淮走在前面,不时拔开那些横生到路上的杂枝乱草。
夜阳走在他后面。
小径,弯弯曲曲,直通密林深处,高大的树木,在头顶交织出浓密树荫,连阳光也无法透进来。
幽暗的尽头,古老的城堡矗立着。
在遮天蔽日的深林中,突兀出现的古堡,雄伟壮丽中带上了点阴冷。
“不知那里住着什么人呢?”秦淮兴奋地一笑,扭头对夜阳道:“你在这等等,我先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夜阳回答,便飞奔了过去。
被他扔下的少年,只是皱了下眉,伸手。
一朵小小的青莲,自他掌心盈出,娇柔不胜风似的飘向古堡,越过高高的围墙,飘了进去。
秦淮站在古堡外,扣了扣大门的铁环。
很久,古典的大门才吱呀声打开,跛脚的老人走出来,睁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敲门的不速之客。
秦淮一脸温暖笑容:“老人家,我和朋友在这山林间迷了路,走得累了,想在你这打扰休息会可否?”
老人上上下下打打量了他眼,声音冰冷而沙哑:“主人不在,不方便待客,抱歉。”
说完,便退回门内,砰地关上了大门。
吃了个闭门羹的秦淮,有些错愕。
门又拉开了点,探出个头,仍是那老人。
“山林里野兽多,趁天没黑赶快离开这。”话音才落,大门又迅速关上了。
等了会没有动静,确认老人不会再开门后,摇了摇头。
转身的时候,瞥见古堡最高处的某个窗畔,窗帘正无风自动着。
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涌到身边。
“奇怪。”这么念叨地,人已经向夜阳站着的方向走去。
全身包裹在黑暗中的年轻人,隔着窗,目送那两个少年的离去。
有风,将朵小小的青莲送进他视线里,从他眼前旋过,在那瞬间破裂,花瓣飞舞,攸息消失无踪。
那是……千年前,曾经亲眼目睹过的,令无数天界上仙为之魂惊魄散的青莲。
煌庭的……天舞青莲。
它的出现,表示自己已经被煌庭的人注意到了吗?
那也好,煌庭的人,应该可以帮他结束这种生活。
那样的话,就可以解脱了。
十里长堤,柳浪如织。
秦淮呆坐在堤岸上,身边却没有了那个清冷的少年。
今天一大早,他去夜阳的房间时,便发现人去楼空,问客栈的伙计,对方只说他很早便出门了。
夜阳就要用这种方式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吗?
没精打采地注视着湖上来来去去的莲船画舫
悠悠然驶近堤岸的画舫。
挑高的垂帘,从里面走出对年轻的男女。
英俊的男子,秀美的少女,眉目流转间,情意绵绵。
秦淮愣了下,他认出了那女子,正是前日在大街上伸手救助那祖孙俩的少女。
而那个男子,没见过,只是看到对方时,在那深山古堡感觉到的奇异感觉又浮起来。
这人,莫非是和那古怪的城堡有关联。
那两人,却并末发现他。
黑衣的男子,替少女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深澈的眸子里,溢得满满的怜惜。
少女低低地说了什么,美丽的脸上有担忧之色。
男子只是笑了笑,拢起她的肩,在少女光洁额上印上爱怜的亲吻。
秦淮在这莫老湖畔停留了两日,打听清楚了那少女以及那男子的一些消息。
那少女,是莫老湖上的一位名妓,卖艺不卖身,在这烟花之地中仍有着出污泥而不染的洁身自好,而那男子,却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都只知道他是薇娘的知己,也是唯一让薇娘看入眼中,与之两情相悦的男子,但没有人能说得出他的来历。
夜阳也失踪两天了。
好几次秦淮叫着他的名字,回头想找他时,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这才发现,那个外表冷淡,其实内心很柔软的少年,在不知不觉中,似已成了他生命里理所当然存在的一半。
又一日的独自游荡后,返回客栈,推开房间的门。
黑衣的少年,静静地坐在窗边,仿佛从末曾离开过一般。
“夜阳。”唤了声,快步奔过去,伸出双手,抱住了少年。
感觉到了点抗拒,却抱得更紧。
“我以为你丢下我跑了。”抱紧那个人,他声音闷闷的。
少年放弃了挣扎,回答:“回了趟煌庭。”
“你都没事先打招呼。”他仍不松手,有些气闷。
“你睡着了。”少年声音淡淡的。
“不管。”有赌气的成份,毕竟也是第一次入世,除了那个教了他许多知识的师傅,这个冷淡的少年,是他最牵挂在心的人。
突然想像不了,对方若不在身边后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不能放手。
“我去查问了下老婆婆的儿子魂魄。”少年声音有了少少的波动。
“有结果吗?”
“嗯。”
月明,星稀,又是一个圆月之夜。
幽暗的森林里,精致的青莲,浮在空中,在黑暗中扩散着朦胧的光芒,指引着行进的路。
月光,穿不透的密林,一片漆黑,只有青莲照亮的地方,有光明的存在。
远远的,桔黄的光芒伫立在那,似给夜行的路人指引着方向。
近了,巍峨古堡里,在夜色中更多阴森。
秦淮再次扣门
门开了,依然是踊腿的老人,提着灯笼,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身朝古堡内走去。
古堡的大厅,灯火辉煌。
高大憨厚的仆人阿牛,美丽可爱的小丫环,跛腿的老管家,以及这古堡的主人,那个秦淮在莫老湖畔见过的男子,都在。
看到走进来的秦淮和夜阳,男子脸上浮起丝微笑,那是解脱的笑。
“我一直在等你们来。”他说。
夜阳看了他一眼,扭头对秦淮问:“天羽斩呢?”
秦淮从袖子里摸出锥子似的天羽斩。
男子微笑地凝视他们两人,“不管你们两位是煌庭什么人,我都要感谢你们。”
秦淮开口了,声音平静温和:“可以解释下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跛腿的老管家冲上来,站在他们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两人,“那些人都是我杀死的,与主人无关。”
“老田,别这样对客人说话,”男子声音低沉而温柔,“你还要我继续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吗?”
老管家闭上了嘴,恨恨地瞪着两人,退到了一边。
男子伸手,解去身上披着的黑色长袍。
被笼罩在衣物下的身子,双手上,长满了浓密的淡黄色的长毛,在胸前还聚集了些看起来很坚硬的鳞甲,在灯下有些恐怖。
如果,只看他的脸,谁也想像不到,会有这么狰狞的身体。
老管家和那些仆人都面色沉重。
秦淮伸手,抓住了夜阳的手,声音里,有些不忍:“为什么?”
“这,是天界对我的惩罚。”男子苦笑,“爱上同类的惩罚。”
他看着夜阳,道:“我所知道,煌庭能操纵天舞青莲的只有一个人,你是吗?”
夜阳点了下头。
“那就好。”男子面露微笑,转移目光看向秦淮,开口:“你身上有人的气息,可天羽斩在手,再加上……唉,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我曾经是天界一名上仙,千年前天界对煌庭一战,我也参加过,那是场恶虞,天界死伤无数,而煌庭,”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丝笑容,“我记得最深的,是煌庭那个叫无棋的男人,为了保护他的妻子,而不惜以自己的身体去阻挡天界的咒杀之术,即使因此而形神俱灭也决不退缩后悔。”
“其实我那时也有个喜欢的人,她和我一样,是天界的上仙,我知道,她对我也是一样,可碍于天界的规条,我们谁也不敢声张,也不能在一起,那次的战争,她没有参加,我很庆幸。
可是,看到无棋拼了合也要保护的女子,为了挽回他被咒杀的原神,耗尽一身力量时,我很羡慕,煌庭的人,拥有的力量,远在天界之上,但他们从不追求成仙飞升之道,自由自在的随心活着,哪怕被天界当成魔道,也不改变他们所坚持的。
而我们,作为神仙,却连最基本的爱恨痴嗔的权利都没有了。多可悲。
听到他说起煌庭时,夜阳的脸终于有了小小的波动,乌黑的眸子里,再次流露出那种茫然之色。
秦淮握紧了他的手。
“那之后没多久,我们的事,终于让天庭知道了,天帝大怒,派天将拿了我们问罪,说给我们两个选择,一是放弃对方,喝下天河之水,遗忘掉一切,可以保留我们的仙籍,否则就要接受天条的责罚。
我和她,谁也不愿意放弃,惹怒了天帝,将她贬入人世轮回,世代为娼,不得终老,而我,变成了这模样,成了以血为生的怪物,不老不死,独活人间,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人世间受苦,即使能在她受折难之前找到她,也因为我这模样,无法厮守。”
“我不知道,这种无止境的折磨到什么时候,我不能选择自己结束生命,那样的话,她会承受更多的苦难,只有我活下去,才能从命运轮回里保护她。”
“这些人,都是我捡回来的孤儿。”他环顾了下厅中的其他人,“我为了生存而害死的那些人,与他们无关。”
“主人……”
男子摆了摆手,已经被这千年岁月将苦痛磨成了麻木的脸上流露出笑容,“四天前,看到那朵青莲,我就知道,我和她,终于可以摆脱这命运了。”
他看着夜阳,目光有些狂热:“我知道,你就是他,所以请你无论如何,帮薇娘解除她背负的命运,只要她摆脱了这轮回,我即使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少年没有出声。
秦淮握着他的手,没有出声要他帮助这人。
因为,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已经明白,其实这个冷淡少年,有颗最柔软的心。
少年,伸出手。
波光闪耀,水青的镜面张开。
荒无人烟的荒山,静坐在大石上的男子,睁开了眼。
眉若剑,眸若刀,声音却很温柔:“什么事?”
“我要见后土。”
“好”男子微笑,冷硬的脸因这笑容柔和了不少,“你把事情处理好了,回来趟。”
“嗯。”
对话结束,水镜消失。
“谢谢你。”男子露出了真心感激的笑容。
少年摇了下头。
“请让薇娘忘了我。”男子说着,伸手,夺过了秦淮手中的天羽斩,反手刺入自己的胸膛。
淡紫的光,自天羽斩上扩散,包裹住男子全身。
光芒缭绕里,男子的身体慢慢变淡,身上的鳞片和长毛褪去,青衣如羽,俊朗清秀的男子,带着随时会消失的笑容。
“谢谢你们。”
清脆的声音,是天羽斩落地,男子的影像,变得虚无,化成细碎的光点,在空气中飘荡。
少年伸手,淡青光芒自掌心张开,拢住了那些光点,束缚成团,最后,变成颗小小的珠子落在他手心。
秦淮看着他的动作,没忍住问:“这是什么?”
“他的魂识。”少年淡淡道。
“你要救他。”
“已经死了。”瞅了秦淮一眼,“不过是不想他的魂识,再落到天界手里。”
秦淮笑了,“那跟要救他有什么区别,就是嘴巴上不肯承认自己心软。”
“嘁。”少年哼了声。
两日后,秦淮又来到了莫老湖畔。
人群聚集在某处,有婴儿的啼哭声。
走过去,不知道谁遗弃的婴儿,被包在襁褓中,憋着张小脸响亮的大哭。
围观的人指点议论着,却无人上前抱起婴儿。
美丽的少女,带着清秀的丫环走过来,弯腰,抱起了婴儿。
方才还啼哭不止的婴儿,在她抱起时安静了,小小的脸上,似在微笑。
少女温柔地笑了,抱着他离去。
秦淮只是微笑,转身时,看到又消失了两天的夜阳站在不远处的湖边。
快步走过去。
“都解决了?”
“嗯。”
“那个婴儿,是蓝羽的转生?”
“是。”
淡淡的笑:“我突然发现,原来人间真的很好。”
“傻话。”
风吹过,传来不知何处的孩子的笑声。
秦淮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想起那个青衣如羽的男子消失前的笑容。
人间,才是适合你的地方吧!
那个为爱而生,又为爱而亡叫蓝羽的天界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