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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阳关 ...

  •   黄沙呼啸,漫天风沙里,一片暗黄。
      模糊的视线里,那扑天盖地的黄沙中,似隐藏着无数的妖魔鬼怪,张开着血盆大口,似要将他一口吞噬。
      不能死,不能死在这。
      他还没有找到那传说中的通天塔,还没有带回那传说中能治百病的绛珠草。
      他喜爱的那个妙手仁心的江南女子,还在等着他把绛珠草带回去,解救他那些被恶疾所困的将士。
      绝对不能死在这。
      视野里又是一片模糊。
      他用力的摇头,驱散眼前那些狰狞的幻像,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走了多久,他不知道,只知道天黑又天亮,天亮又天黑。
      黄沙终于散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座高塔。
      巍峨的塔身,直耸入云霄,塔身周围缭绕着金黄的光芒,有他没见过的,拖着长长尾巴,五彩斑斓的鸟儿在围绕着高塔欢叫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通天塔么?
      他伸出手,似乎那高塔就触手可及,视线里,却慢慢黑暗了起来。
      江南,绛珠草。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秦淮抬头,看着那座被岁月和烽火无情摧残的边关,深吸了口气。
      从杏花烟雨的江南,走到这孤烟落日的阳关,所有的感概,都在看到这座城墙时,化成了一声叹息。
      他身边的夜阳,却没有他那么多的感概,走向城门。
      蜿蜒的边城后面,是片绵延的房屋,城镇。
      这里,驻扎着北齐朝的十万驻边城大军,也聚集了数万的普通居民。
      他们有的以放牧为生,有的以贩商为业,大部分是开垦着荒地,种植粮食的平民。
      虽然远不及京都及江南繁华,却也有着人间的喧嚣气息。
      秦淮踏进这座边城时,眉轻轻皱起来了。
      这里,没有诗人笔下的荒凉,也没有他想像中的喧闹,空气里,飘浮着的是一种不安的气息。
      那是,疾病与死亡的气息。
      他望向身边的夜阳,对方显然也感觉到了这种气息,细长的眉微微蹙起来。
      城里,大白日也没有多少人,店铺的门都是关着的,大街上,连个乞丐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秦淮迟疑着开口问。
      夜阳没有回答,蹲下身,手按在了街道的石板上。
      青淡光芒闪过,淡淡弥漫开,一片小小的青色莲叶,突兀出现在了石板上,抽出笔直的枝花,顶端青色的花骨朵打开,绽放成朵清雅青莲,微微摇曳着。
      少年抽回手的时候,那朵青莲便散落成尘。
      对于他这种非凡人的动作已习惯的秦淮只是盯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是瘟疫,不是天灾。”
      少年站起来,唇抿成薄薄的直线。
      “你知道病因在哪?”秦淮细声问。
      少年点头,向前走去。
      秦淮跟在他身后。
      空气里,不知何时弥漫开了浓浓的药材气息,空旷的地方,搭起了一个个的土灶,上面都放着个大锅,似熬煮什么。
      两边的房屋,都用木栅围了起来,穿着战甲的兵丁,执着长茅,站在木栅外,每个人脸上,都显得有些凝重。
      “这位兵小哥,请问发生了什么事?”秦淮逮了个看上去年纪不大还未完全褪去脸上稚气的小兵问。
      那兵士看了他和夜阳一眼,开口:“两位是从外地来的吧,这城里正在闹瘟疫,这些,都是感染了的病人住的地方。”
      他指了指那些被围起来的房屋,“两位还是先去喝两碗我们小姐熬的汤药,可以预防瘟疫感染的,哪,就在那。”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秦淮微笑:“谢谢了。”
      十几个大灶台,炉火熊熊,上面的大锅里,正咕嘟的熬着药材,浓郁的芳香和着火苗的热气,雾似的笼罩四周。
      穿着战甲的兵士,一身布衣的平民,都排着队,在那十几个大灶台前站着,每人手中捧着个碗,由站在灶台边的人,用勺子舀起锅中汤汁,倒入碗中。
      两人站在边上看了会。
      夜阳摊手,手心现出朵小小的青莲。
      “交给你们小姐,就说煌庭故人有事相见。”他将青莲交给一个人。
      那人看了他和秦淮一眼,转身匆匆跑进一处没有被木栅围起的房屋内。
      “小暮妹妹。”人末至,声先到,少女的轻呼,夹杂着惊讶和喜悦。
      翩翩白影在将要触到夜阳时停住了。
      是个白衣如兰的女子,眉若远黛青山,眼波轻柔若初春宁静的湖水,长长眼睫微颤,粉嫩中透着嫣红的脸颊比最娇嫩的春花还要明媚妍丽。
      只是看清了少年的容颜后,她脸上欣喜的表情变成了失望。
      “两位是?”
      秦淮没有先开口,夜阳之前都说了是什么煌庭故人,那自是与这女子旧识,虽然对方的表情有些说明并不认识他们。
      “江南安好?”夜阳静静开口,手轻抬,少女手中攥紧的那朵青莲便飞回他手中,化成淡蓝的光芒消失。
      “你是?”少女看着他,这少年的眉目是她记忆中不曾有的,但那种熟悉的气息,以及那朵青莲,似在昭示着什么。
      “我是她,她是我。”夜阳轻轻一笑,雪光消融,浅浅淡淡的笑意里,有了少女依稀熟悉的容颜的记忆。
      少女先是一喜,随即似想到什么,眸光微黯,轻声地问:“还没好么?”
      “嗯。”少年用手指了指胸前,“这里,有些还在封印中,所以她不能出来。”
      “一千多年了啊。”少女悠悠叹了口气,似意识到有些话不方便在这说,温婉一笑。
      “进去说吧。”
      屋子里,四处堆放着药材,十数个身着甲胃的兵士持戈看守着。
      少女轻挥手,“你们出去帮忙吧,这里我在。”
      “是”大厅里的士兵退了出去,便只剩他们三人。
      “还没有请问公子大名。”少女向秦淮一福,浅笑嫣然。
      “在下秦淮。”秦淮回了个礼,文绉绉地回了句:“请教姑娘芳名。”
      “叫我江南罢。”少女悠悠笑道:“只是个名字。”
      这少年身上,没有那种气息,应该不是同族,只是,如果是凡人的话,怎又会跟在他身边呢?
      她望了夜阳一眼,对方却没有给她答案。
      轻轻掠起垂到脸颊上鬓发,少女开口:“这次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挈钩。”
      “怎么可能?”少女低低的轻呼,“当年娃娃和魔皇不是把它们全封印到了神山。”
      “不清楚。”少年摇头,看着她,“你找到他了吗?”
      少女点点头,又摇摇头:“千年光阴,人世都十数轮回了,便是找到了,他也识不出我罢。”
      她看着少年,“如若当初我能像暮妹她们那样,又何必苦自己独过千年时光。”
      “他,现在是谁?”少年眸光微闪,问。
      “宫略城。”
      宫略城,南齐大将军,统领十万铁甲兵,驻守阳关,一代名将,十五从军,纵横战场十年来,末曾兵败过,计西蜀,征后魏,破前汉,被南齐军臣颂为战神,也是敌人眼中的恶魔。
      一将功成万骨枯,大将军的威名下,自然是无数他国将士的血骨。
      “怎么不见他人?”轻皱了下眉,夜阳问。
      “他去找绛珠草了。”少女眉间有些疲色,“这次的瘟疫,没有绛珠草,配不出解药。”
      “你不该让他去。”少年看着她,眸光中隐有担忧,“那不是凡人能去的地方。”
      “我拦不住他,他,不是以前那个他。”
      少年抿唇,摊开了手。
      青鳞鳞的水光从他掌心泛开,慢慢凝聚成镜。
      水镜里,探出张年轻的脸,带着跳脱的笑,“呀,小鱼啊,怎么今天会想起用清镜找我了?”
      “帮我查一下宫略城的十世轮回。”
      “名字。”
      少年伸手在空气中一笔一划,指尖带出青色雾气,在空气中凝成三个字。
      “你等等。”
      年轻人的影像消失了,过了没多久,又出现在了镜中,敛起戏谑,面容肃穆。
      “十世凶煞,十世兵光血灾。”
      “我知道了。”少年说完,正准备收掉水镜。
      “等等,”年轻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小鱼等等,你身边那个人。”
      夜阳转头看了秦淮一眼,对方正坐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很老实的样子。
      “秦淮,有什么问题?”
      “没,没什么,”年轻人在那边摇头,“也许,是我眼花了。”
      哼了声,手一挥,水镜归于无形。
      “我去找他。”少年站了起来。
      “我陪你去。”秦淮微笑着站起来。
      少女眼帘微垂,“你们,小心。”
      “嗯。”
      “有没有办法,让我变成个普通人。”少女轻咬樱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定。
      “为什么?”少年问她。
      “我,很羡慕小慕和那个被煌庭称为猛虎的男人,如果在那时,我可以放弃,也许,我和他都不用这么辛苦。”
      “我知道了。等我把他带回来后,交给我。”
      少年说完,抓住身边秦淮的肩。
      “我们走了。”
      声音犹在屋内回荡,两个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少女走出去,抬起头,看着头顶苍蓝天幕,眼睛里,泛起薄薄水雾。

      青莲轻摇。
      年轻人看着自己的手,一脸沉思。
      “猫,你发什么呆?傻了?”
      “我刚才和小鱼通话时,看到了他身边那个人的魂灵,好像是猛虎。”
      “你眼花了吧,猛虎的魂灵还在须无山上,由老头守护着呢!”
      “也许真的是我眼花了。”年轻人摇了摇头说。

      金碧辉煌的高塔,高耸入云端。
      塔身,霞光万道,半空中,隐有万佛吟唱,一派端庄肃穆。
      秦淮微眯着眼,抬头看着那没入云端的高塔。
      “这就是通天塔啊,看起来很有仙家气派呢。”
      夜阳看着那座塔,没出声,脸色愈见苍白,在阳光照射下更显得凄清起来,眼神却慢慢变得明亮似被点燃了的火钻。
      他向那被霞光笼罩的塔走去。
      “等等。”秦淮抓住了他的手。
      少年回头,眼神有些不解望向他。
      “通天塔的魔神灵气,好像对煌庭的术识有影响吧!”秦淮微眯着眼,轻轻笑出声来,“那么危险,让我去就好了,你休息会。”
      他声音落时,已反手竖掌为刀,斫在了少年颈后。
      伸出双手,抱住少年往后倒的身形,轻轻放在地上,神态间很是满意,看来不管是人是神还是煌庭,身体构造都是一样的。
      “驱邪抓鬼,我不如你,要打架的话,还是我比较拿手,。”他对已经昏迷的少年如是说。
      站起来,打了个长长的口哨。
      白色的骏马,穿过黄沙,降落在他身边。
      “大白,好好照顾他,出了事唯你是问。”
      白马嘶鸣了声,灵巧的在少年身边卧下。
      秦淮看了眼地上的人,转身大步朝塔走去。
      通天塔内,高大的石柱雕塑着盘龙飞凤的图案,将整个空间分隔成一个个的方形空间,有笨重的铁人机关,迈着沉重的步子,从四面八方向他立身之地包围过来。
      秦淮微微一笑,右手探入衣袖,扬手出来的时候,伴随着道炽红的光芒。
      狭长的刀,远远超过一般大刀的尺寸,顺着刀柄弯出如上弦月的弧线,刀刃泛着淡淡的绯红色,而且与一般刀具不同的是,刀身的锋刃,是双面的,就如同双刃剑般。
      秦淮的手,握紧着刀柄,刀身,被淡淡的红光笼罩着,美丽而有些娇异。
      风声呼啸,背后的铁人已轮着对铁锤似的双臂砸过来,动作灵巧,一点也不似身形笨重。
      身不动,手起,反手在背后斫出道绯艳虹色,精铁所铸的铁人瞬间裂成无数的机关部件,瘫跌在地上。
      “大胆人类,竟敢私闯吾之禁地,”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地面上腾起束金光,旋转缭绕间,一只浑身上下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鹏鸟出现在他面前,正用着双黑中带点金色的眼睛瞪着他。
      “什么禁地。”秦淮轻笑,“我到得了的地方,便不算禁地。”
      “无知小儿,妄图倚神兵之利逞强斗狠,看来本仙今日要让你吃点苦头才行。”金翅鸟一扇翅膀,周围的铁甲人又拥了上来。
      秦淮一刀斩出去,刀身带着毁灭似的炽芒,在蜂拥而来的铁人中割出道绯色的空间,一地残件。
      “敢闯进来,就看谁教训谁了。”扬手,新月似的刀尖直指金翅鸟,“别浪费这些小机关,让我看看你这只扁毛鸟有多大本领。”
      金翅鸟翅膀一张,喷出团火,直奔秦淮面门。
      身形轻闪,刀光再现,将火球割裂成无数的碎团,如焰火般纷纷扬扬落下来,煞是好看,却都在接近秦淮身畔时熄灭,化为乌有。
      “看来,你也没多大能耐。”秦淮站在那,不动如山,笑意浅浅。“也对,不过是天庭养的一只看门鸟,能耐大了,怕也容不得了。”
      眸光慢慢转为锋利,像刚淬开的剑锋,合着右手一起握住了刀柄,微微上扬。
      “我也没时间和你磨蹭,他还在外面等我呢。”
      刀身,红芒炽烈得似乎要燃起来,没有任何花巧,直直的斫了下去。
      艳烈的红光,化作了炽烈业火,以焚烧一切的毁灭之势,瞬息吞噬了金翅鸟。
      待光芒尽散时,金翅鸟连同那些铁人,全部消失,偌大的空间,变得空旷寂静。
      秦淮垂下手,刀锋触着地面。
      左上角,幽幽的光腾起,扩散着七彩光芒。
      通往第二屋的通道,打开了
      提着刀,秦淮走过去,没有任何迟疑地穿过那光芒组成的传送通道。
      眼前景像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没有了机关铁人。
      光芒闪过,一只奇兽出现在他面前,马头,虎身,狼尾,长着对翅膀。
      上面,坐着个人,衣裙凌风,青佩飘飘,手中握着柄青绿灵杖,一派仙风道骨。
      秦淮看的不是他,而是那只奇兽。
      “穷奇啊。果然是上古奇兽。”他微笑着,似乎想要触碰那只穷奇。
      穷奇却似乎有些畏惧他,居然往后退了几步,灵巧地伏下身去,一副温驯模样,看得骑它的人大惊,穷奇这种上古凶兽,是不可能惧怕人类的,这个一身带着人的气息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
      秦淮收回手,这才看着对方,轻轻笑着,似乎在叹息的笑。
      “灌婴啊,没想到,传说原来是真的呢。”
      “通天塔非凡人能及之地,当速速退去,吾可不追究擅入之罪。”
      秦淮只是微笑。
      “交出宫略城,交出绛珠草,我自然会走,不然,这通天塔十二层是何模样,我也得上去瞧瞧了。”
      灌婴看着他手中那把刀,问:“魔皇刹加是你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我不认识。”秦淮抬手,刀往上缓缓倾斜出秀气的弧度,“我来,是要带走宫略城,以及绛珠草。”
      灌婴盯着他手中的刀,脸色变幻着不同的表情。
      魔皇的狂神刀,居然会出现在一个人类少年的手中,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宫略城的十世凶煞之身,虽是破解昔年煌庭那两人加诸于通天塔之封印的血引,但此刻,若不交出他来,只怕眼前这少年真会一路杀上十二层。
      狂神刀那遇神弑神,遇佛杀佛的烈火杀气,可不是他们这种听命于人的下级神仙所能抵挡的,当年以及刚才一层的金翅鸟,已经作了榜样。
      再说,这少年也不可能一世守在那宫略城身边,大不了,以后再想法将宫略城抓回来便是了,趁着现在人还在他手上,上面并不知的情况下,把人还给他。
      秦淮可不知眼前这神的脑子里转了多少念头,手,握紧了刀柄。
      “人,你带回去。”灌婴拿定了主意,换上脸笑意,扬了扬手,不知道从哪飞出两只鹭鸟,叨着个人飞过来,拍着翅膀轻放在地上。
      有着端正俊朗五官的年轻人,一脸风霜憔悴之色,身上的光铠已失去了原本鲜亮,双眼紧闭着。
      秦淮没见过宫略城本人,但南齐大将的装束他还是清楚,更何况,这人民身上,有种血腥的杀气,即使是昏迷中,也没有减弱分毫,若非宫略城那种战场杀戳无数的军人,怕也没有这么重的杀气。
      “绛珠草呢”
      灌婴手一挥,掌心便多了株碧绿色的小草,五片细长的叶子,叶间脉络是淡淡的绛紫色。
      “ 这便是绛珠草,一棵便可救人无数。”
      秦淮取过绛珠草,往袖间一扔,伸出只手,扶起宫略城,将他半个身子的重量放在自己肩上,拄着刀,往先前的通道走去。
      “希望,今天的事当没发生过。“走进通道前,他回头对灌婴一笑道,笑容温柔,声音平和。
      “这个自然。“灌婴笑着回答。
      人被他双手拱送回去了,仙界至宝的绛珠草也让他送掉了株,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向上面的人禀报今天的事。
      金翅鸟的死,等会再找个其他理由搪塞过去吧。
      煌庭,唉,即使当初那些被上面当成魔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也不是他们这些小神仙所能对付的。
      回去的路很顺利。
      看着塔门□□进来的光,秦淮将手中的刀,纳入袖中,扶着宫略城,一步一步走出去。
      外面,阳光灿烂。
      他进去的时候已经是日近西山了,而这会,日正当午,不知,在里面过了多久。
      眼睛,不习惯地眯了下,看见他那通灵性的大白马正在啃草地上的青草,黑衣的少年,早清醒了,盘腿坐在那,膝上,放着那把他见过次的小金剑。
      “我回来了。”他微笑着对少年说,笑容浅浅淡淡的,似有些羞涩。
      他没忘了,进去之前给对方的那一记手刀。
      夜阳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收起搁在膝上的剑,站起来。
      “我进去了多久?”
      “一天。”
      “一天啊?我以为才一两个时辰呢,时间过得真快。”
      黄沙里,两个少年,扶着个人,慢慢前行。
      “你都不问我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说自然会说。”
      “你不怕我会出意外?”
      “敢偷袭我自己跑进去,我还用担心你的死活么?”
      “哈,原来你在生气,我以为你不会生气呢!”
      “哼。”

      阳光城里。
      白衣的少女,倚门而立,一双明眸带着期盼与担忧,望向城门的方向。
      “小姐,将军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跟在她身后的丫环,小声地安慰着。
      她轻轻开口:“我知道,你去帮忙吧。”
      “是。”
      少女目光仍望着那方向,已经过去了一天了,他们,怎么样了?
      让还没有恢复记忆和能力的他去那个地方,还是太危险了吧,还有略城也是,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去得了那么凶险的地方?
      “江南。”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凌乱心思。
      抬头,美目中带着惊疑不信,更多的是欣喜,望向不知什么时侯出现在门口的三人,尤其是那个面容憔悴的男子。
      “江南。”没有等她完全回过神来,一双大手已经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入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
      这个人,在世人眼中,沾了两手鲜血,背负着无数人的性命,一身的血腥杀戮,但却是她千年寻寻览览的那个怀抱,是她消耗去千年时光依然在等待的人。
      秦淮站在那,看着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唇角往上轻扬,漾出笑的弧度。
      “笨蛋。”夜阳扯着他的袖角,将他拉开。
      “绛珠草呢?”
      秦淮回过头瞅着少年清冷容颜,一笑,“你之前都不问,不怕我没带回来。”
      话是这么说,却已经从手中取出那株仙草。
      “白痴。”轻轻的骂了句,从他手中拿过了仙草,摊开双手。
      幽幽的光腾起,包裹着碧绿的小草,有微风,从少年指间轻泻出来,带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幽香,卷起身畔的空气,凝形成风,一路蔓延翩翩,扫去空气中的沉闷灰暗。
      秦淮深吸了口气,望着身畔一脸肃穆的少年,轻笑,“原来,绛珠草是这么用,我还真不知道。”
      风以不疾不徐之势前行着,卷起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打着漩,涌入那些被木栅包围的房屋中,倾入正在熬药的锅中,席卷着被瘟疫侵蚀的每一处。
      所有的人,不管是躺在床上给病魔折磨得蔫蔫一息的病人,还是站岗已经累得满脸倦容的兵士,以及那些辛苦熬药护理病人的人,都一扫脸上的萎靡疲惫,焕发出光彩与生气。
      “果然很神奇。”秦淮感叹着。
      风,在空气中打着漩,向四面八方扩散,又缓缓从周围聚集,形成个大的漩涡,向远方吹去。
      少年望向那个方向,眸光淡淡,开口:“挈钩就在那。”
      他的声音里,带出点疲惫。
      “我去吧!”秦淮拍了下他的肩,不待他回答,便大步流星地随着风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并不快,但却紧缀着流风的方向很快就消失了。
      夜阳站在街道上,不知道多久,感觉到那些气流往自己身边回转,徐徐纳入掌心的蓝光中。
      回来了。
      街道尽头,出现秦淮身影,不急不徐的脚步,瞬间到了他面前。
      挑着眉,对他灿烂的笑起来,开口,“那里,有只鸟,鼠尾凫身,攀在棵枯木上,我把它砍了。”
      “嗯。”收起手,掌心的绛珠草已由碧绿变成了灰绿色,绛紫脉络愈加清晰起来。
      “回去吧。”
      他们回去时,宫略需用已换了身淡青儒衫,正与江南在门口等候他们。
      见到夜阳,他一抱拳,便是个礼行下去:“多谢……”
      声音还没落,礼末尽,少年身形鬼魅似的闪到了屋檐下,轻轻摇头:“救你的,是他。”
      他指着秦淮。
      秦淮摆手,笑着摇头:“这种大礼我可受不起,免了,免了。”
      江南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意外,惊诧,以及安心。
      她上前,伸出纤纤玉手,扶住宫略城,目光望向夜阳
      “江南昨日的请求,不知小师兄可否代劳?”
      夜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宫略城,才开口:“他知道多少?”
      “江南已经把能告诉我的都说了。”宫略城反手握住少女的手,沉声道:“虽然有些事情我仍不清楚,但是我尊重江南的想法。”
      “不反悔?”少年的话像在问他,又像问江南。
      江南咬着唇,却是毫不迟疑的摇头。“不。”
      宫略城抱着她的肩,一双炯亮的眼睛直视着夜阳。“我只后悔,之前错过的那些与自己心爱的女子相处的的时光,让她为我担惊受怕,其它的,一律不悔。”
      少年看着他们,许久,唇角弯起小小弧度,淡淡默默的笑,从他唇角轻扬起,似飞花突其而至,纠缠着,化去冰雪。
      “好,我答应你们……”
      他说的什么,秦淮都没听进去,只是盯着他那个浅浅的笑容。
      原来,不笑的人,笑起来的时候,会比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还动人,就像冰天雪地里,突然绽放在那片极寒雪地的莲花。
      那一瞬间,他告诉自己,他喜欢这个人的笑容。

      入夜。
      月如眉,淡淡朦胧的光,凄清迷离。
      秦淮坐在屋顶上,看着对面房间里的灯光。
      那里,有个美丽的女子,为了自己的爱人,放弃了世人梦寐以求的长生和不老的容貌,只求与所爱之人白首到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秦淮抽出那支古笛,凑到唇边。
      笛声,飘荡了开去。
      幽远得似在讲叙一个古老的故事。
      他想起那座他居住了十几年的大山,那个被他叫作师傅,十几年容颜都没变过,似乎永远也不会老的年轻男子,总会在月圆之夜,吹起短笛。
      吹的便是这曲子。
      那个人,教了他许多这世人所不知道的知识以及本领,塞给他一堆的奇珍异宝还有那把狂神刀,然后把他赶下了山。
      那时,那人是怎么说的。
      “我能教,应该教的都告诉你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你要找的东西,在人间。”
      “如果,你遇到了让你感兴趣的事,就不要放弃。”
      “如果,有人能让你的心有感觉,那你,一定不要漠视自己的心和感情。”
      然后,他下了山,离开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来到了被那人称为人间的世界。
      直到,在那个江南小镇,遇到那个叫夜阳的少年。
      没有犹豫,他的心告诉自己,这个人,也许会帮自己找回心里失落的那些东西。
      虽然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门开了,夜阳走出来,脸色苍白得不带血色。
      秦淮一摆短笛,跃下屋顶。
      “你没事吧?”
      少年摇头,开口。
      “只是解掉宫略城的十世咒身浪费了些力气。”
      秦淮盯着他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你担心他们会再对宫略城下手,所以干脆破了他身上的禁制,这样,就算那些家伙找上门来,宫略城对他们,也没用了吧?”
      “我只是为江南以后的日子着想。”少年冷着脸回答。
      “你啊”秦淮摇头,嘀咕着,“怎么就不愿意承认自己心肠软呢?”
      肩膀上一沉,侧头,夜阳雪白的脸上尽是疲惫:“很累,借我靠下。”
      他几乎是无意识的嘟囔出这句,合上眼,似乎就这么靠着秦淮的肩膀睡着了。
      秦淮便站在那不动了,在他看来,这个人,今天之内做的已经太多了,是该休息下了。
      师傅啊,你没告诉我,要是让心有感觉的和自己一样是个男的,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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