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泣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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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生七金叶，灯传十二脉，清芳赠远客，辉煌照盛世，梦里山河在，影前一残杯，悠悠千古恨，朝夕数徘徊。” 幽深的密室，点灯的侍女轻轻吟诵，点点荧荧，两旁的屏风依次亮了起来。
“三弟，你查的如何了？”为首的屏风之后，一人率先开口。
“吾与他相处多日，他始终不肯透露赤地之招来自何处。”回答的人未隐身，而是直接立于屏风之前。那不是别人，竟是不就之前与伏龙在无佛寺前分手的天涯倦客慕归心。
“你怎样看呢？”那人又问了。
慕归心不假思索道：“大哥，虽然他一直不肯透露，但凭这几日的相处，吾觉得他绝对不是会做下那件事情的人。”
“呵呵……”闻言，第四面屏风后却传来笑声，“看来着伏龙先生确实不简单，短短几日下来，就已经得到三哥的信任了。”
“哼！”第二面屏风后之人声音粗犷，“就算不是他做的，但是知晓赤地之招便脱不了关系！”
“这……”慕归心还欲在说些什么，却被大哥打断了。
“二弟和五弟说的有理，这白忘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吾十二兰灯虽不愿伤及无辜，但是对于关系者也绝不会漏过一个！”
“是！”众兄弟齐齐应道。
“三弟，你仍需紧盯白忘机，务必查出破绽！”十二兰灯之长语将此事定下后便转向它事，“嗯，六妹怎么还未回来？”
七面屏风，有两面未曾亮灯，其中一面便是排行第六。
“六妹入中原探查已久，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老五闻言语有焦虑。
“吾曾在一处叫无佛寺的地方见过六妹。”慕归心遂将当日所见与无佛寺之背景一一道来。
“看来这名佛公子确是异人，六妹那任性的脾气，恐怕又是胡闹了！”听完慕归心的讲述，老大的话语里隐约有了些责备。
“大哥，可需要我接六妹回来？”接话的又是老五。
“嗯，不用了，三弟，你若再遇见了，提醒她注意分寸。”
“我明白了。”慕归心点头。
“如此，众兄弟各自小心行事。”
“是！”众人应诺，五盏灯同时熄灭，密室中再陷一片黑暗。
弃天帝回到魔界时，朱武已经匆匆离开，天魔池中的半身亦不见影踪。
“苍与朱武的动作倒是快。”弃天帝露出一丝微笑，不知是赞赏还是讽刺。
“若非魔皇的意思，他两人如何能够成功。”伏婴师的笑容却是完完全全的嘲讽了。
“呵，游戏若太过简单只会让人失了趣味。”弃天帝道，“伏婴师，今日救走赭杉军的是何人？ ”
“回禀魔皇，那人是剑子仙迹，与疏楼龙宿、佛剑分说并称为人间的三教先天。”
“哦，人间的三教么，到是有趣味。”弃天帝闭上眼似乎在思索什么，“伏婴师，你下去吧。”
“是。”
当魔神再度睁眼，已经立于天魔池前。鲜红的魔血波浪般摇动，似乎正期待着他的到来。
“不用再压制朱武的半身，你该做之事可以加快脚步了。”
话音普落，天魔池中的魔血沸腾了。
破败的村庄内，零星的魔兵追赶着在灾难幸存下来的少数村人，这些不会武功的普通人，面对凶猛的魔兵只能拼命的逃窜。
“大胆魔兵，在人鸟大侠秦厉害面前，容不得你放肆！”忽的，天空中传来一个呼喊，引得几个魔兵纷纷抬头。
“眼前魔兵凶神恶煞残害无辜，引得人神共愤！只听人鸟大侠一声爆喝如雷霆霹雳，在场魔人肝胆俱裂……”
只见那人红发红鼻，骑在一只似人似鸟的异兽身上，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状似疯癫，好不滑稽。众魔兵也当他是疯子，笑骂中毫不在意的一刀砍了过去。
“啊，阴险的魔人居然从背后偷袭，但人鸟大侠临危不惧，翻身回手便是一枪……”
那人依旧我故，可笑闹之间居然将魔兵尽数击退。之后，他跨坐与异兽身上，摆了一个自认为威武的动作，口中念道：“从此，人鸟大侠的威名再一次在武林中流传开来！”他身下的异兽也及时应和：“啊，放肆、无礼、大胆——”
“秦大侠。”正在这一人一兽得意万分之时，却听得一个儒雅的声音出现。红鼻子秦某人回过头，看见一个陌生的面容。
怪哉！此人虽然从未见过，却令秦假仙感到万分的熟悉。于是他眼珠子咕噜一转，问道：“你是何人，找本大侠何事？”
来人笑道：“在下北窗伏龙白忘机，有要事相托。”
秦假仙跳下异兽，踱了几步：“白忘机，嗯嗯……白忘机，哼哼……哈哈……我明白了！”他抚掌大笑，对白忘机说：“既然如此，是什么大事呢？”
白忘机也不客气，直接道：“想请秦大侠帮忙寻找一物，顺逆同流。”
“顺逆同流……嗯嗯，我知道了，交给我老秦你放心吧！帝鹏，我们走！”秦假仙乐呵呵的跨上异兽，催促它离开。
“哼，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替人家跑腿还这么开心……”名唤帝鹏的神鸟不情不愿的小声嘀咕着。
秦假仙老脸一红，喝道：“啊喳！你是在碎碎念什么，今天的晚饭不想吃了吗！”
“没、没什么，我是在说、在说……啊，放肆、无礼、大胆啊——”帝鹏奋力的扇动翅膀，两人跌跌撞撞的飞远了。
“呵……”白忘机见状摇头失笑。此事拜托秦假仙便等于成功了一半，而另一半则需要他亲自完成。思索间他踏出一步，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这……不……”
只见白忘机脸上露出焦急神色，踉跄中扶住了身旁的一棵矮树，口中却呼出一个意外的名字：“素还真！”
素还真知道自己快要醒了，这一觉他睡得很长也很安稳。这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上一次睡得这样安稳似乎是在呀呀学语的年岁。他竟有些不愿意醒来了。
哦，被誉为武林支柱的素还真，让无数阴谋家们食不安寝的清香白莲居然会赖床！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会笑掉天下多少颗牙齿？素还真自己就先笑了，于是他醒了过来。
“夫君，你醒了？”记忆里熟悉的声音，温婉清扬，那是谁呢？素还真抬眼，只见那女子端着水盆在床头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采玲。”头脑中木木的没了感觉，嘴里却自然的叫出了女子的名字。
“怎么，还没睡醒吗？”风采铃见素还真有些痴愣，不由笑了起来，径自把毛巾浸湿了水为他擦脸。
洗漱完毕，素还真坐在铜镜前。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衣袍，衣服的两襟上空空荡荡、清清白白的没有一点儿图案，几乎与那披散下来的白发不分彼此。
风采铃收拾好水盆毛巾推门进来，却见素还真在铜镜前怔怔的坐着，不禁喃喃道：“今日是怎么了，居然睡得这样糊涂？呵……”说到一半却又笑了起来，走到素还真身后，挽起了他的一缕白发。
“真是，难得看到你这般孩童模样。”
木质的梳子轻轻的梳着，从头顶滑落发梢。素还真的头脑中还是一片茫然的无法思考。他只觉得风采铃每梳一下，自己的心就跟着微微的颤动一下，直颤到酥麻酸痛，想要落泪。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小小的身影伴着清脆的声音扑到了素还真膝上。
“爹爹！”
总角的孩童，圆嫩嫩的脸蛋儿，乌亮亮的眸子，还有那对与父亲酷似的漩涡眉。
“续缘……”素还真缓缓伸手抚上孩子的头顶，已经酸疼的心再次猛烈的抽痛。
“续缘，别闹你爹爹了，让娘帮爹爹把头梳好。”风采铃宠溺的看着儿子，伸手去拿桌上的莲冠，却被素还真止住了。素还真拉着她的手，感觉着手下的温暖和柔软。
“不用了，”他说，“今日不用头冠了。”
风采铃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将素还真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束。
“爹爹、爹爹，你昨日答应续缘要给我扎风筝的！”素续缘抱着素还真的胳膊撒起娇来，见素还真没有反应，立刻变得不依不饶：“爹爹~爹爹~，你答应我的！”他拉扯着素还真的胳膊，素还真一时不查，竟被他拉的站了起来。
“爹爹！”见爹亲依旧愣愣的站着没有反应，续缘生气的鼓起了小脸。素还真看着爱子的样子却不知该做何反应。到是风采铃在背后轻轻的推了他一下说：“先陪他玩一会儿吧，等备好了早饭我再叫你们。”素还真就这样被续缘拉了出去。
这一日，素还真给续缘扎了只风筝，陪着他一起在院子里玩儿。风筝飞不上去，急得续缘满头大汗，还是他偷偷的运了一阵掌风将风筝托上了天。看着儿子兴奋的仿佛亮起来的小脸，他竟觉得功体这样用才是理所当然的。
午后，他抱着续缘坐在亭子里听采玲抚琴，闹了一上午的孩子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他将他横放在自己腿上，用一侧的衣袖盖住。采铃侧过头，露出温暖的笑容。他动了动身子，斜倚在柱子上，亦含笑看着自己的妻子。看着她如水的秋瞳专注的注视琴弦，看着她青葱的十指来回的翻飞……看着看着，他觉得醉了，而后，居然就这样睡着了！傍晚醒来的时候，采玲笑说他们父子俩真是一模一样，他不由的红了脸。
晚饭后，西落的日头将天际染得金红，月亮在云中露出了淡淡的轮廓。他牵着采玲与续缘漫步在山野中，不经意间，他又看了看自己雪白的衣襟。胸中无所怀，脑中无所虑，手里握着自己的至亲至爱，这一切美好的如梦一般，一场让他舍不得醒来的梦。
忽的，风采铃松开了素还真的手，素续缘也是如此。素还真停下，却见他两人双双向后退去。
“夫君，该醒了。”那女子依旧是笑的温婉，眼中盈动的光亮却滴落下来。
素还真望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却没有抬起来挽留。
“夫君……”风采铃垂下眼眸，再睁开时美丽的容颜却开始崩溃，鲜红的血痕爬上了白皙的脸颊，丑陋的疤痕狰狞肆虐。
一旁的素续缘也产生的变化，小小的身影突然的拔高，圆圆的脸庞消瘦下来，片刻间，竟已变成翩翩少年。
素还真没有动，也没有开口，他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渐渐的磨出血来。
“不要这样，夫君，还真……”风采铃眼中流露出疼惜的神色，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素还真，似乎是想将他的样子深深记住，“采玲从不后悔成为你的妻子。”
“续缘也从不后悔成为爹亲的儿子。”素续缘也开口了，脱尽稚气的他脸上尽是坚定。风采铃欣慰的看了看自己的爱子，然后又转向素还真，柔柔道：
“夫君，你可曾后悔是素还真？”
素还真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他答不出，亦没机会答出。眼前的景象开始褪色，化作旋转地烟尘扭曲成白茫茫的一片，消散……
“呜……”
素还真醒了。
曲怀觞再次感觉到素还真的时候，首先便被一股巨大的哀痛击中了，他按着胸口剧烈的喘息了一阵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
“素还真……”他开口呼唤，却又突然噎住了。
如海水般汹涌的哀伤渐渐退去，虽然已没有开始时的凶猛，但却如随波轻轻撩动，时隐时现。
“吾无事……”沉默许久后，素还真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有些许疲惫，“好友，让我休息片刻，只是片刻，我还需去找风之痕前辈……”
“此事交我，你……”曲怀觞欲言，却感觉素还真已经沉入意识的深处，阻隔了与自己的联系。
“异、度、魔、界！”曲怀觞几乎是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咀嚼了一遍，向来好脾气的他如今怒不可遏。双拳紧握到骨节泛白，泄露出的怒气令身边木石纷飞，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平息片刻。
“素还真，断层之事就交给我处理吧，待神州复合，我便立刻送你去定禅天！”
曲怀觞的话素还真没有听到，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沉的梦境中，那些他掩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那些连他自己都遗忘了的梦想和希望。这张编织在他心底最真实最柔软之处的网使他无从抵挡，只能无助地，哀伤地的陷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泣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