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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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钗手上的魔瞳之戒碎了。看着黑色的魔戒上魔气散尽，变成无数的碎片从刀狂剑痴的手上崩落，然后转瞬间烟消云散，伏婴师的脸色似乎暗了几分。魔瞳之戒上寄存着弃天帝的魔气，非是一般力量可以撼动。他自然是不相信叶小钗会有如此能为，竟然能祛除魔气并将魔戒毁灭。
“术法无法探查的异空间，难道是和万里狂沙有关？但叶小钗身处金山海域，仅仅是灵识失去影踪，之后魔瞳之戒便被毁去，是另一股与我魔戒对抗的力量吗？”魔者的眼中流露出分析与算计，“嗯，此事该向魔皇报告。”
伏婴师拂袖收去阵法，出了密室，便向大殿而去。
弃天帝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衣角，思绪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他似乎忘记了在空间通道中还有一名意外的闯入者，也忘记了自己莫名而起的杀意，视野中只剩下那片被牵住的衣角。直到那手缓缓落下，回到了主人的身侧。弃天帝将视线移到了素还真的脸上，后者仍然闭着双眸，微微的颔首，形成一种安静柔顺的角度。
素还真还没有从幻境中脱离，这不是普通的环境，而是弃天帝在自己的意识中构筑的空间，为了让素还真经历自己记忆中的事物。也就是说，当素还真沉浸在幻境中时，他的意识是被禁锢在弃天帝的意识之中。
魔神伸手碰触了素还真的额头，修长的手指滑到了他的眉上，细细的勾勒着那对象征着智慧的漩涡眉。这个人确实当得起全天下一等一的智慧。他没有想到，素还真竟能从自己的意识波动中察觉叶小钗的危险，甚至利用自己的力量，将人送出空间通道。
“如果换做是别人有这种能为，吾定会将他诛灭。”弃天帝的手沿着素还真的脸颊滑落，然后捏起了他的下巴，“你能救得了他这一次，却改变不了结局，因为……”
“你应该已经看到了，”魔神俯下身凑近素还真的耳边，“神用绝望创造了人类。”
红色，象征吉祥喜庆的颜色。朱红的屋檐下灯笼高高挂起，烛光在夜色中摇曳，朦朦胧胧，好似投出一片薄薄的红雾。明明是喜庆的颜色，却生生勾勒出一片哀婉凄迷，触动了来访者心中的伤痕。
“美丽的飞天梦仙境，仍笼罩着无法放下的诺言，你与吾，都是忘不了过去的痴人，冥娘。”银皇朱武披着夜色而来，却触景生情，轻语呢喃，“吾已经得到答案，而你至今仍在等待。”
爱染冥娘提着灯笼缓步走出，一身火红嫁衣，凤冠霞披，秀丽的容颜在洁白莹润的珍珠中若隐若现，衬得一点朱唇艳丽无双。
“你得到的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无论什么样的答案，都代表一段过去的结束，和一个新的未来。”朱武的语气里透露出混杂了些许苦涩的从容。
“那你的未来是什么？”
“阻止弃天帝，毁灭圣魔元胎，送他的元神回六天之境，阻断一切媒介。”
他的回答让爱染冥娘沉默了片刻，是惊讶于他语气中的坚定和解脱的意味，更是惊讶于他将要付出的
“那你所杀死的将是你的父亲于孩子，以及……”她说不出口。
“以及我自己。”朱武坦然一笑，“魔啊，就是这样骄傲而极端的生物。”
“朱武，你……”爱染冥娘还想再劝，却被他打断。
“冥娘，吾今日前来，是带来了你希望的消息。”
爱染冥娘握着灯笼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朦胧的光晕轻轻摇曳。是他吗？这么多年来自己苦苦追寻等待的人，终于有了消息了吗？
朱武明白她的心情。既是痴人，生离和死别，无论哪一个都足以痛不欲生。自己的折磨已经走向终点，但对她来说恐怕还遥遥无期。但无论如何，只要是活着，爱染冥娘终究比他多拥有一份希望。朱武遂将万里狂沙、天雷穹与不眠之眼的情况如实相告，虽然也有自己的目的，但他是真的希望这份消息能够对她有所帮助。
“吾会尽力一试。”爱染冥娘是明白的，她漆黑的眸子里染上了些许笑意。
“拜托你了。”
“不用对我说拜托，我这条命是你救回的。”
朱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如此，吾先回定禅天了。”
爱染冥娘想说一句“保重”，但最后却只是叹息。
“世上痴者皆傻人。”
一弯新月在天空中投下清冷的光辉，她抬头远眺，但是很快就垂下了眼帘，弯曲的睫毛微微颤动。那艳丽的红唇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幽溟。
伏婴师有些疑惑的伫立在大殿的门前，虽然那高大的门扉紧闭，但他却察觉的出弃天帝并不在内中。然而他记得魔皇并未离开过天宫，当然，以魔皇只能，想要不被人察觉自己的行踪自是简单无比。但这么做的理由为何？正在思索间，伏婴师突然感觉到门后传来一股带有无尚威严的魔气，同时是令魔熟悉的冰冷嗓音。
“伏婴师，进来吧。”
魔者依言进入大殿，颔首来到弃天帝座前行礼，心中却不禁暗暗思索。魔皇的气息出现的如此突然，这种感觉，嗯……不知怎地，伏婴师竟然想到了叶小钗的情况。难道说，叶小钗灵识的突然失踪和再现，与魔皇有关？但以叶小钗的能为，遇到魔皇不可能全身而退，不，是根本不可能退离！但现在的情况确实叶小钗平安，魔瞳之戒被毁，这……
“伏婴师，做你该做之事。”
弃天帝的声音清冷平淡，却令伏婴师一震，连忙收敛心神，道：“是，属下此次前来本有一件事想向魔皇禀报，但魔皇恐怕已经知晓了。”他确定，叶小钗手上的魔瞳之戒碎裂，弃天帝必然已经知晓，但这之中似乎有什么是自己不应该知道的。
“嗯，”弃天帝随意地支起手臂，将头颅轻轻靠在手上，道：“魔瞳之戒的事情你不必过问，做好自己的任务，记住，分心是败亡的征兆。”
“是，属下谨记。”伏婴师如来是那般拜首，然后退出大殿，当殿门在身后闭合，他却放缓了脚步。
“叶小钗的灵识突然失踪必定与魔皇有关，以魔皇只能，另辟一处异空间自然不是难事，只是为什么要开辟出这样一个空间，叶小钗又为何能够进入，为何能够平安离开……”伏婴师暗自低语，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诡笑，“魔皇为何总是对区区一名叶小钗另眼相看，嘘，”他伸出是指在自己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道：“虽然吾非常的好奇，但为人臣子的本分可不会忘却。嗯，叶小钗，你真是让吾越来越好奇了。”
伏婴师的语气里带着愉悦，身影缓缓的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中。
“神用绝望创造了人类。”
素还真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害怕什么的，只是即使意识处于幻境之中，他仍能感觉到弃天帝在自己耳边过分亲昵的低语，这样的情景似乎有些诡异。
幻境中，素还真随着弃天帝的记忆跨越了千万年的岁月，看到了天地伊始。
远古之初，众神自混沌中诞生，创造了出却人类之外的万物。经过无数的修行岁月，众神将自己灵魂中一切阴暗的部分，嫉妒、憎恨、贪婪、嗜血……全都分离了出去。接着他们割裂了空间，划出一块纯净的空间作为自己的居所。负面的灵魂充斥着被众神遗弃的空间，然后他们又创造了人类，作为这些灵魂的容器。
承载着被遗弃的灵魂，居住在被遗弃的世界，不被期待的造物。再加上千万年来未曾停止的争斗和杀戮，被冠上“绝望”之名似乎也情有可原。而为人类如此冠名的弃天帝，又恰恰是天地间最为纯粹的一位神祗。与包括天帝在内的众神不同，弃天帝不是诞生于混沌之初，而是诞生自摒除了一切杂质恶念的神界。他无需靠修行来去除自己灵魂中的杂质，因为他生来便是纯粹的。虽然他的身上也具有魔性，但这种魔性之于圣性就好比黑夜与白天，本身没有对错好坏，如同一种单纯的能量，或者说是一种概念。
正因为自己是如此的纯粹完美，所以才无法容忍人类的肮脏污秽吧。素还真笑着摇头，虽然从魔神的记忆中了解到了人类被创造的缘由，但他其实完全不在意。就算理智上明白了，但是要让素还真把自己和周围的那些朋友、敌人甚至是一些不相干的人们都冠上“容器”的头衔，他还真是做不到啊。
“素还真，你在救世之路上行了这么久，看见人类无止无休的争斗，难道不会绝望吗？”
幻境中，弃天帝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素还真身后。魔神一手按在他的颈间，修长的手指逡巡着皮肤下跳动的温暖，另一只手却覆上素还真的双眼，再一次将唇贴近他的耳廓。顿时，素还真的眼前出现了浓浓血色。
绝望吗？一幅幅画面走马灯似的从素还真的眼前滑过。绝望吗？那冰冷优雅的声音一遍遍扣着他的胸口。
绝望吗？素还真其实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江湖中总是有层出不穷的阴谋者、野心家，中原武林总是面临着一场又一场的危机，让他早已没有心力去思考旁的问题。这也许是和一个人的性格有关？素还真好笑的想，也许他没有绝望的习惯。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怎样的劫难，他那善于思考的头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如何应对，如何化解，即便是连续的失败了几次，他仍然会思考下一次应当如何如何。他也曾累过、倦过，也曾在午夜梦回时被那一场场残酷的战斗纠缠。欧阳上智、天策真龙、四无君、覆天殇、北辰元凰、六祸苍龙……，这些人曾为江湖武林带来血雨腥风，也曾令素还真付出惨痛的代价。然而奇怪的是，在他醒来之后，头脑中回想起来的却是另外一些人：一页书、叶小钗、歧路人、莫召奴、剑君、狂刀……是这些人支撑起了素还真的坚强，也是这些人护持着素还真心中的希望。
啊，是希望。
朦朦胧胧的，素还真觉得脑海中有些什么渐渐明晰了起来。蘅佛子在金佛塔前立地成佛，非凡公子与玄武像同归与尽，御笔丹青化身定风愁行，六祸苍龙创真龙妙道……如同星光般明灭闪烁。即便是半生杀戮之人，身上仍然埋藏着向善的种子。如果有人直到生命终结还不能醒悟，一定也只是因为时间不够，那种子还来不及生根发芽。
所以，人类并非承载着绝望，恰恰相反，人类寄托着众神的希望，那对种子开花结果的期盼。
忽然间，幻境中的景象变幻了起来，立于身后的魔神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素还真又一次回到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岸边，一道身影隐在七彩神光中，正是天地宇宙间最尊贵的神祗，天神。
“他明白这个道理，却无法认同。没有亲身经历过，就不会有体会。”
素还真看见天神伸出手向着自己的方向虚按了一下，一道金色的流光顿时将他包围，温暖、明亮，让素还真几乎睁不开眼睛。
“去吧，就由你做他的眼睛，做他的躯体，去体会‘希望’意义。”
这……素还真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不是弃天帝的记忆，而是……他突然感到一阵天玄地转，周围的景象迅速的消融，直到露出原本黑暗的空间。
朗日当空，风逐云散，百世经纶一页书独自步入一座寂静的竹林，林中绿竹掩映，清脆欲滴。一间平平无奇的小木屋伫立在绿意中，却生出一份幽静恬然。能让百世经纶亲自到访，这木屋中的主人定是不凡。只听一页书书朗然开口：“风之痕，一页书打扰了。”
魔流剑风之痕推门而出，颔首道：“一页书，来此必有要事，直说吧。”
“魔界弃天帝之祸，导致神州沉陆，生灵涂炭，可有听闻？”
“嗯。”
“风之痕，你可愿意面对弃天帝？”魔者冷静与快意，佛者更是开门见山。
风之痕的眼睑半垂，平静无波。周围的竹林中传出沙沙的响动，一页书抬眼望去，起风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