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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知 ...

  •   “小姐最近怎么练字练得如此频繁?”正在收拾屋子的檀儿瞧着桌上厚厚的罗纹纸和满桌的墨滴,对着王汵若不解的问道。

      “还不是最近因为字迹潦草,被先生责罚了!”王汵若一边佯装叹气一边随手摆弄着桌上的笔杆。

      想来从第一次与陈意绵在镜中相遇开始,至今已有两月有余。她们的关系似乎从一开始就如同一对相见恨晚的知己一般,毫无缓冲的便过渡到了无话不谈的阶段。镜中的陈意绵总是拿着一面会发光的小镜子,一边认真的照着一边将那略显直白的话语,用她手中的短木圆柱写在带条纹的纸上。开始时的王汵若总是不厌其烦的纠正着陈意绵这种滑稽的书写姿势,认真的向陈意绵讲解女子该有的形象。而每当这时,陈意绵便饶有兴致的摇了摇手中的发光镜子,用着神秘的表情告诉她,没有这面小镜子她们将无法交谈。

      王汵若对着眼前的铜镜嫌弃的白了一眼,小声嘀咕着。“从没见过如此爱美的戏子!”

      “小姐,你说的是哪一家的戏子?”正在擦拭桌上墨汁的檀儿闻声附和。

      “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耳朵倒是灵的很!”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的王汵若对着眼前正在忙碌的檀儿柔声轻责:“该听的你就听,不该听你的你可别什么话都接。”

      “是是是!”檀儿一边抱着已经整理成摞的罗纹纸一边打趣的回应着:“小姐想着梦中情郎时说的话我是听不见。”说完便在满脸绯红的王汵若起身之前笑嘻嘻的跑出了房间。

      “檀儿你慢点跑!”重新回到坐位的王汵若瞧着没关的屋门轻声叹息:“这丫头这么冒失可不行!”说罢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心里疑惑的喃道:“为何一想起陈意绵,我的脸便会突然发烫?难道?”一想到这里,王汵若便回绝似的快速摇了摇脑袋,似乎要把刚才的念想从脑海中尽数抛出。

      “一定是陈意绵给我下了什么咒才会这样!”王汵若一边整理着刚刚从鬓角甩出的发丝一边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那陈意绵定不是什么凡人!”

      王汵若刚想到这里,便听见王澜掷地有声的话语从她的方徐徐飘来。“若儿,在想什么呢?”

      “爹爹,你怎么来了?”刚刚还在若有所思的王汵若,一时间被王澜的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颤。

      “我看你屋子的门开着便进来瞧瞧。怎么?还生爹的气呢?”王澜边说着边摸了摸王汵若的后枕,言语之中满是歉意。

      “爹爹,女儿只想寻一位称心的伴侣,那宁献王孩儿第一眼便不喜欢。”王汵若用着略带祈求的目光仰头盯着满脸无奈的王澜娇声抱怨。

      “哎!”王澜望着眼前倔犟的女儿,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劝解般的继续说着:“可是那宁献王今早已差人送来消息,说明日来接若儿去听戏,若儿要不去看看吧。”

      “什么!”王汵若瞬间从座位上站起,头顶一下子便撞到了王澜来不及躲闪的下颌上。

      王澜一边揉着泛疼的下颌一边朝着王汵若抬声责备道:“若儿你干什么!你看都撞到了!”

      “爹爹,我不想去!”王汵若只觉眼眶一酸,泪水便不自觉的顺着眼角滑落地面。

      “若儿!”王澜将王汵若重新扶到圆凳之上,自己也顺势坐在圆凳对面的床上,满脸正色的劝导着王汵若。“那宁献王怎么说也是龙子龙孙,咱们要是不露面打的可是皇家的脸啊!你让爹爹以后如何在江南立足啊!”

      看着面前王澜那焦急的神色,王汵若内心的温度已然达到了冰点,她想不通那一直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为何在这种人生大事上逼着她做出违心的选择,难道对于王澜来说,她只是一个谋取权利的工具吗?想到这里她随即目光一沉,低着头不再去看眼前的王澜。

      “爹!我去!”默默思考良久的王汵若,此时已然心灰意冷。

      这一刻她猛然理解了那晚陈意绵在镜前忧伤的心境,原来被逼无奈的滋味竟是这般难熬。现在她仿佛已然走进了那时陈意绵的悲伤内心,正在与她一同忍受着孤立无援的彷徨,一同共苦着无计可施的哀伤。

      在送走了心满意足的王澜后,王汵若便失神的望着不远处的铜镜,自嘲般的笑了笑:“意绵啊意绵,我终于知道当时的你是有多心痛了。”

      ————————————————————

      碧瓦朱甍,雕梁画栋,仿佛整个江南的建筑灵感都会在此戏楼小憩片刻,并在醒来之时回报般的留下这些楼台亭阁,户明轩敞的绚烂。无论何人,只需迈进这楼台一步,身体的每一寸血肉便都会被这美轮美奂的戏曲牵动,他们时而沸腾时而寒凉,好似这音律之海可以洗去这世间一切的心乱与陈味,让这海中之人可以放下一切负担,全部归于平淡,故此楼名曰浣世阁。

      而现在的王汵若便是这楼中少有的满脸不情愿的贵客。此时的她正漠然的坐在正对戏台的二层阁楼上,神情淡然的观望着台上正在候场的角们以及那些早已开始叫好的观众。

      “怎么?这戏还没开始,王姑娘便开始倦了?”对坐在王汵若面前的朱正权正好奇的瞧着她那冷漠的神情。

      王汵若抬眼打量着面前的朱正权,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眼前的这位宁献王身上全然没有京城皇族那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在他身上更多显现出的则是纨绔子弟般的浪子气息,仿佛在他眼里,这次的南下封地就是一场尊奉旨意的寻欢作乐一般,这让王汵若更加的厌倦与他的接触。

      “回宁献王的话,奴家只是昨夜又被那梦魇所扰,所以现在有些疲乏,不打紧的。”王汵若对着朱正权强然一笑,下意识的说出已经在心里默念多时的话语。

      至于这梦魇确是王汵若打浑所编,但昨夜她确实是与陈意绵聊到将近天明,所以直到傍晚朱正权来接她去听戏之时,她的头脑还依旧有些浑噩。

      虽说是被逼前来,但以这种状态面对皇亲确也不周,所以当王汵若忍下了即将到嘴边的哈欠后,便对着眼前正在抚弄茶杯的朱正权毕恭毕敬的表达歉意:“坏了王爷的雅兴,奴家在此赔罪了。”

      “哪里!哪里!王姑娘这不还好好的听着戏呢么!怎么叫坏了雅兴!”朱正权被王汵若的执拗逗得发笑,随即便饶有兴致的继续望着她那认真的神情:“王侍郎可是我的心腹爱臣,如今能够放下京城的名禄与我共下这江南封地,确也不易,所以我早已将他视若手足亲人,你想想我怎会怪罪亲人的女儿呢?”

      “亲人?说得好听!只不过是利害统一罢了!”王汵若心里对着这位还在款款而谈的朱正权冷嗤了几句后,便佯装感动的对这朱正权端然致谢:“家父承蒙王爷厚爱,得王爷重用,这真的是我们家几代修来的福气!”

      “哈哈哈,那王姑娘想不想将这福气延绵更久呢?”朱正权说完便将含情的目光缓缓对上王汵若的眸子。

      “王爷的心意家父已经告知奴家了,奴家自知配不上王爷,还请王爷赎罪。”王汵若赶忙避开朱正权的眸光,起身便朝朱正权恭敬一拜。

      “是我唐突了!”朱正权见状慌忙的将王汵若重新扶回座位上,略带歉意的对她柔声说道:“正所谓日久见人心,王姑娘大可考虑一段时间,本王不会强求。”

      “谢王爷!”此刻的王汵若眼神一片漠然。

      “王姑娘见外了!”朱正权随口附和着。说罢突然嘴角一撇打趣的看向王汵若的发髻轻哼一声:“其实我一早就知道王姑娘现在对我并无爱慕之情。”

      王汵若疑惑的看向朱正权。“王爷怎能看出?”

      “你看我送你的发簪,知道今天见我你却没有配戴,足见我是一厢情愿啊。”朱正权满是遗憾的看着王汵若。

      王汵若确认般的摸了摸脑后的发髻,心里暗自嘀咕:“檀儿给我的时候让我随手放在哪里来着?我怎么能让他抓住这种把柄!”

      正当王汵若满脸尴尬的望着朱正权不知如何是好时,后方却响起一串娇媚的话语:“王姑娘莫要在意他那刁难!”

      王汵若闻声回望,只见一袭紫衣从眼前飘然而过,途经之处留满了沁人的芳香,那紫衣之内有着一具如柳般的身姿,恰到好处的粉黛衬托着一副娇媚无比的脸颊,仿佛只需对望一眼,那朝云暮雨的念想便会纷至沓来。王汵若惊疑的目光跟随着紫衣的飘动,最终定格在了朱正权的身旁。

      “怎么半年不见还是那么喜欢打趣别家女子!”紫衣女子一边轻抚着朱正权的脸颊一边对着他娇声斥责。

      “没大没小!”朱正权一脸严肃的按下紫衣女子的双手,对着身旁的王汵若正色辩解:“王姑娘莫要误会,这位便是江南的名角芸娘,与我只是老相识而已。”

      王汵若嫌弃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冷言回应。“王爷无需与我解释,芸娘乃江南名角,王爷自然相识,奴家不敢妄自猜测。”

      芸娘听完随即挑眉一笑,魅惑般的把手搭在王汵若肩头莞尔道:“不愧是官宦世家的小姐,肚量果然不同于常人。”

      王汵若厌恶的瞧着芸娘,声音顿时一沉。“芸姑娘过奖了,王爷与姑娘之事汵若自然不便多说。”

      “这可不一定!”芸娘在王汵若耳边小声的戏谑着:“王爷看上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到时候王大小姐嫁入朱家可不要忘了今日这不便多说之言啊!”

      “你!”王汵若朝着芸娘愤怒的瞪了一眼。

      “哈哈哈!王姑娘既然这般不识逗,我可得躲躲!”芸娘嬉笑的避开了王汵若愤怒的目光,转身便朝着戏台走去,临近楼梯时还不忘回头对着王汵若轻声嚷了一句:“芸娘只有献唱一曲来赔王大小姐的罪了。”说完便拿起古琴笑盈盈的下了楼梯。

      朱正权在确认了芸娘已经返回之后,对着王汵若尴尬的笑了笑。“芸娘这些年也算混迹江湖,对王姑娘多有冒犯还望王姑娘见谅。”

      “王爷言重了,听戏吧。”自知失态的王汵若重新定了定神,对着朱正权微微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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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今天也不知道跟那宁献王聊的如何,也不跟我讲讲,回屋就把屋门锁上了!”小气!刚刚伺候完小姐回府的檀儿边走边埋怨着王汵若。

      檀儿边说着边仰头望了望早已乌色的天空,似乎想起什么一般懊恼的拍了拍头。“我怎么把胭脂的事情给忘记了!今天小姐出门的时候就跟说胭脂没有了!我得赶快补上!”说罢便一溜烟的跑出了侍郎府,边跑边嘀咕着:“在不快点胭脂店就关门了!”

      行至巷口时,檀儿突然发现一辆马车突兀的停在乌黑的巷子里。

      “什么声音?”刚跑出不远的檀儿,似乎被巷子里的这辆马车吸引住了目光。于是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仔细查看,不想刚接近马车就听见车内两人的谈话。

      “你真的要娶那王汵若?”车中女子娇嗔的问着身旁之人。

      “不娶王汵若,那王澜日后定是变数,趁现在他还有用,不串好这层关系,他如何心甘情愿的替我卖命!”车中男子柔声安慰着那女子。

      “想不到这堂堂宁献王原来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王爷,为了你的前程便不管芸娘了?”芸娘生气的朝着朱正权魅声质问。

      “那王汵若怎能与芸娘相比,可不要忘了我手里还有王澜的把柄呢,待我大业得成之时,便是那王家覆灭之日。”朱正权得意的朝着芸娘说道。

      听到这里檀儿已然冷汗直流,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快步朝着侍郎府走去。“不行!我要回去告诉小姐!”

      不料刚出巷口便一脚踢到了那趴在路边的黑猫。

      “喵!”

      “谁在那!”朱正权闻声起身,一把掀开了车帘,抬眼便瞧见逃跑的檀儿。

      朱正权脸色一沉,对着不远处的檀儿自言自语:“正愁没理由找茬呢,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说完便勒紧缰绳,朝着檀儿的方向追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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