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朝暮》流云残响

5、知

　　“这鬼还真是有礼貌啊！”此时的陈意绵正疑惑的瞧着镜中正在对她缓缓作揖的“女鬼”，那微微攘起的锦袖之中一双白暂修长的素手若隐若现，青白相间的罗衣衬托着她那纤细匀称的身姿，那精心蓄起的云鬓之下是一张无需粉黛便足以动人心魄的精致面容，陈意绵愣愣的望着那如清水一般的眼眸，好似只需对望一眼，便可在那三月的碧波之中荡漾好几个须臾。

　　随着镜中之人的身躯缓缓直起，陈意绵的脸颊也变得愈发的红晕起来。这使得她下意识的移开了还在微微发愣的目光，双手慌乱的摸索着身旁可能触碰到的一切。而这忙乱之举倒是逗笑了刚刚起身的镜中女子，只见她的神情不再如刚才那般淡漠，取而代之的则是足以撩人心怀的嫣然浅笑，恍若天上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娇得入骨，媚的动人。

　　“你。。你好，很高兴见到你。”陈意绵慢慢的抬起手臂，朝着镜中女子小心的挥了挥手。

　　镜中女子满脸疑惑的偏了偏头，朱唇微微轻启，好似在对陈意绵述说着什么。

　　“嗯？你声音好小啊！你再说一遍！”由于没听见镜中女子的话语，陈意绵便将左耳牢牢的贴在了镜面之上，语调照比刚才提高了许多，可依旧听不见镜中的话语。

　　“看来这镜子不能传声音啊！鬼与鬼之间的手语我可是没学过！”陈意绵一边移开贴在镜面上的身体一边面露难色的嘀咕着，抬眼便朝着镜中女子无奈的摊了摊手。

　　那女子也同样的在镜前微微蹙眉，在与陈意绵对视片刻之后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瞬间消失在了长镜之中。

　　“跑了？”陈意绵看着眼前的景象不可思议的惊叹道。“看来这鬼也懂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啊。”陈意绵一边轻叹着一边朝着卫生间的方向缓缓迈去。

　　可就在她的视线离开长镜的刹那，一张带有黑色字迹的罗纹纸猝然的出现在镜前，使得陈意绵惊慌的向后躲闪三步。

　　“我乃兵部侍郎王澜之女王汵若，你是何人？”陈意绵艰难的读完眼前那行晦涩难懂的繁体字后，郑重的朝着镜中那满脸得意的王汵若佩服的竖起了拇指，心里打趣的感叹道:“祖先到底是祖先啊！这飞鸽传书的绝活倒是活学活用！有意思！”

　　“我叫陈意绵，家里是。。。卖烟酒糖茶的。”陈意绵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在笔记本上写字，当笔锋划过纸面的刹那，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她小时书法老师那严厉的目光。此时的她，每一笔都要字句斟酌，仿佛稍不小心便会辜负镜中那期盼的目光。

　　当陈意绵将写着工整字迹的笔记本整齐的举在镜前时，她本以为会换来这位世家小姐赞许的笑容，却不想映入眼帘的竟是王汵若那疑惑的神情。

　　“对了！你看不懂简体字！”陈意绵一边恍然大悟般的对着王汵若抬手示意，一边从急忙从裤兜之中翻出手机，将手机上翻译出的繁体字小心的抄写在笔记本的下一页。

　　“陈姑娘原来是商贾世家！”仔细读完陈意绵那略带歪斜的繁体字后，王汵若似乎完全放下了戒备，笑盈盈的挥笔写着。

　　“我父母算是商贾，但不算是什么世家，我现在是一个小明星。”陈意绵一时间不知如何表达，只能原封不动的将心中所想翻译在笔记本上。

　　“明星为何物？天上之星？陈姑娘莫非是天人？”镜中映着王汵若那若有所思的神情，眸光中仿佛在向陈意绵诉说着她与天人之间的巨大差距。

　　“不是你想的那样！明星就是在民众面前展现才艺的人。”陈意绵一边尴尬的举着手中的笔记本，心里一边无奈的嘀咕着:“这小丫头既然把我当神仙了！”

　　“陈姑娘乃是戏子！”王汵若的目光好似等待着揭晓最终答案一般焦急且期盼。

　　“可以算是戏子！”陈意绵也如释重负般的吐了一口气，似乎终于找到了与王汵若正常沟通的方法。

　　“我爹和我都喜欢听高先生写的《玉簪记》！想必陈姑娘也唱得甚好！”当镜中那羡慕的神情霎时间对上了陈意绵那发愣的双眸，刚刚还写在陈意绵脸上的那心领神会般的表情，瞬时间便消失殆尽。

　　“这代沟真是太大了！”陈意绵认命般的重重叹了口气。提笔便将话题岔开:“你那边现在是什么年月？”

　　“弘治十二年，现在是酉时。”镜中的王汵若干脆的写道。

　　“早知道当初就好好学历史了！这也太难了！”读完镜前话语的陈意绵下意识的仰头苦叹，紧接着顺势后仰，挫败般的躺在了身下那粉色的地毯上。

　　镜中的王汵若见陈意绵竟无力般的躺下，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焦急的拍着眼前的铜镜一边将她的慌乱一五一十的写在了纸上:“陈姑娘可是身体有恙！”

　　这一切都被她面前的铜镜一一记录在脑海里并准确的映入了刚刚坐起的陈意绵的眼眸。

　　只见陈意绵赶忙执起笔，匆匆回复:“刚刚只是知道了我俩的时间差得太久，有点不可思议，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镜中王汵若慌乱的神色在读罢陈意绵的话语后稍稍有了缓和。看着镜中那由于刚刚的焦急，直到现在还依然微微喘着粗气的王汵若，陈意绵不觉提笔打趣的写道:“初次见面就这么关心我的安危，王姑娘还真是心地善良啊！”

　　镜中王汵若的脸上霎时泛起了肉眼可见的微红，她扭头避开陈意绵戏谑般的眸子，重重的在砚台上点了点墨汁，撇着嘴将写好的话语用力的按在镜前:“陈姑娘莫要说笑！我只是担心姑娘是否有旧疾，其余的别无他想！”

　　陈意绵看着镜中脸已涨得通红的王汵若得逞般的微微一笑，紧追不舍的接着对她打趣:“王姑娘脸颊为何这么红？难道你也有旧疾？”

　　“热的！”镜中的王汵若此时已然变了脸色，没好气的将这两个大字狠狠的拍在了镜前。

　　这一举动引得陈意绵阵阵偷笑，心里愉悦的嘀咕着:“这小祖宗真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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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绵，你最近这段时间看起来休息的不太好啊！”赵牧渊关心的看着正坐在副驾驶打着哈欠的陈意绵。

　　“最近看剧看得很晚。”陈意绵边揉着眼角边搪塞着赵牧渊。

　　好似这跨越古今的相见并不被世人认可一般，陈意绵与王汵若的故事皆发生在夜晚。但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讲，那个被称作时间的枷锁早已不复存在，仿佛她们的交汇就是用来打破上天给予的束缚一般，此刻忘的她们已然忘却了身份，忘却了差别，忘却了世俗的纷扰，除了永恒之外，便再没有任何一个词汇可以使这欢愉骤然停歇。

　　“你这几天还是早点休息吧，你这都两个多月了，状态一直不好！”赵牧渊在陈意绵下车时还不忘关心的提醒她。

　　“知道啦赵管家！”陈意绵不耐烦将双臂交叉在胸前朝着赵牧渊比了个“X”的手势。而这手势让她瞬间想到了昨晚向她诉苦教书先生有多严厉的王汵若，不禁下意识的咧嘴一笑。

　　“这大早上的，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赵牧渊朝着陈意绵的方向闻声走去，在她身后打趣的问道。

　　“没什么，你快跟我讲讲一会要拍什么？”陈意绵被赵牧渊的话语打断了思绪，有些不悦的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资料。

　　“意绵，你就不能不看剧，好好的准备准备以后的拍摄？”赵牧渊一边领着陈意绵走进游泳馆的大堂一边苦口婆心的劝导着她。

　　但当赵牧渊急切的眼眸对上陈意绵那倔强的目光时，他便已然知晓答案，于是泄气一般的对着陈意绵无奈摊手:“今天要拍一些游泳的写真，给这个泳游馆当做宣传视频，这个通告可是之前那个李董极力为你争取来的。”说完便抬眼看着陈意绵的反应。

　　“李董事？之前找我单独吃饭的那个？”陈意绵惑声询问。

　　“就是他！”赵牧渊见陈意绵回想了起来，便提高了音量继续回答着:“等这个通告结束后，要不要挑个时间见一见那李董事，毕竟人家帮了大忙。”

　　陈意绵的目光在赵牧渊期待的话语中渐渐的变得复杂起来，对着赵牧渊沉声说道:“牧渊，你是知道的，我讨厌这样！”说完便不再理会想要继续辩解的赵牧渊，转头朝着大堂走去。

　　一进大堂便看见一位略显油腻的深蓝西装大叔正朝着陈意绵堆笑着快步走来。在与陈意绵还有两步之隔时，便不由分说的一把拉起她的右手，一边用力的握着一边殷勤的感叹着:“您就是意绵老师吧！久仰久仰！”

　　“您是？”陈意绵一边佯装笑脸一边用力的把手从深蓝西装男的手中抽了出来。

　　“我是这个游泳馆的经理，意绵老师的这次拍摄就有我来全权负责。”深蓝西装男见陈意绵把手抽出，便立刻伸手想要继续与陈意绵握手。

　　陈意绵回身求援一般的望着赵牧渊，想让他来帮忙解围，却见赵牧渊仓促的回避着她投来的求救信号，举着手机逃也似的率先溜进了游泳区。

　　陈意绵疑惑的朝着游泳区望去，口中失望的低喃:“牧渊？这是怎么了？”紧接着便被深蓝西装男半推半就的拐进了游泳区。

　　“意绵老师，那咱们现在开始换衣服拍摄？”深蓝西装男一边搓着手一边请示般的问这陈意绵与身旁的赵牧渊。

　　“好，马上拍，这边是换衣服的地方吧！”陈意绵厌烦的指了指不远处的更衣室，心里只想着让拍摄快点结束，说完便朝着那里快步走去。

　　陈意绵在更衣室停留片刻后一脚将更衣室的大门踹开，边朝着深蓝西装男怒吼着边将道具服摔在他面前！“你让我穿这些？？”

　　“这是拍游泳还是拍电影！”陈意绵依然愤怒不减，指着地上情趣满满的道具服怒声斥责。

　　“意绵老师消消气。”深蓝西装男依旧满面笑容，只是这笑容早已略带讥讽。“这些事前都跟赵经纪商量过了，赵经纪没有跟你说吗？”深蓝西装男讥笑的拍了怕身旁的默不作声的赵牧渊。

　　“牧渊！这是真的吗？”陈意绵冷冷的朝着赵牧渊肃声问道，可换来的依旧是他那沉默不语的双唇。

　　“不拍了！”自知孤立无援的陈意绵失落的朝着游泳馆外面走去。

　　“陈意绵！你别忘了是谁引荐你来的！你真以为你是个什么人物吗？”背后深蓝西装男的语气还是那么咄咄逼人。

　　“滚！”陈意绵转身朝着那还想继续诋毁的深蓝西装男大声冷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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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怎么了？不高兴？”镜中王汵若担心的神情让镜前已埋头半响的陈意绵心里略微有了些暖意。

　　“让人占便宜了！”陈意绵苦笑的拿起了身侧的笔记本无奈的写着。

　　“我记得早先年在京城之时，花魁玉娘便与你一般，最终落得个身陨下场。”王汵若边写边暗自伤神。突然惊慌般望了望还在颓然看着面前笔记本的陈意绵，提笔匆匆补了一句:“你可不要做傻事！”

　　“放心！我还没受那种欺负。”陈意绵柔光看向依旧皱眉的王汵若哑然一笑。

　　“如若到了那般田地，一定要找官府之人，让他们为你讨个公道！不要自己硬闯！”王汵若再次认真的叮咛陈意绵。

　　“知道啦！王大管家！”陈意绵被王汵若的执着逗得阵阵发笑。她打趣的看着眼前那依旧一脸严肃的王汵若，小声的自言自语:“这小丫头真是一天比一天可爱了！”

　　可是一想到今天一声不吭的赵牧渊，心中的委屈便瞬间涌上心头。“他不该是这样的人！我俩相互依靠！为什么他却这样对我！”陈意绵边想着边将头再次埋进眼前的外套之中。

　　“时候不早了，我要睡觉了。”沉默半响的陈意绵对着镜中有些手足无措的王汵若失神的摆了摆手。

　　“好！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了！他们会有报应的！”王汵将眼前的罗纹纸郑重的举在胸前。

　　看着镜中执着的王汵若，陈意绵那失落的情绪瞬间便被眼前这忧心忡忡的小姑娘化解，她抬手爽朗的敲了敲面前的镜子，对着镜中的王汵若释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