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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大雾 ...
又是这张脸,和她相似却又那么不同,李近阳一瞬生出巨大的怒火,目疵欲裂,他一拳砸在面前的玻璃桌上,牙缝里挤出一句调子破碎的话:
“你做了什么?!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她像个任人摆弄的破布娃娃,被他折腾地左摇右晃,差点从椅子上跌到地上。
那张和云杳一模一样的脸挂着虚弱的笑容,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仿佛不会生气似的,任由他声嘶力竭地发泄情绪也没有半点变化。
“你做噩梦了。”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和预想中听到的语气别无二致,有片刻混淆的错觉,让李近阳觉得面前的人就是云杳。
然而他很快又从荒诞的错觉中清醒过来,云杳不会是这个样子,现在这个瘦的不堪入目只剩一具骨头架子的人怎么会是他的云杳。
李近阳不停摇头,好像要把这些奇怪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他突然一改之前的敌视态度,卑微地扯着她的手,乞求道:“你让我回去吧,外面还有人在等我,找不到我她会难过的,你肯定是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把我拖入你的梦里呢?”
云杳伸出皱巴巴的手,抚上他的脸,她的手冷地像冰,李近阳在哆嗦间听到她说:“可是是你找的我呀,李近阳,你怎么老是忘事呢?”
“我没有找你,我找的人不是你。”他拼命否认,视线模糊地连地上的影子也看不清了。
或许是他哭得实在太伤心,云杳最终没再说什么,用纸巾替他擦干眼泪,应承道:“好吧,就当是你找错人了。”
“那你再陪我一会吧,我太孤独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被困在了这里,他们说有人在找我,可我等了好久,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好不容易你来了,有人陪我说说话,不会耽误你太久的,等到明天一切就结束了,你会回到你来时的地方。”
“明天?”他眼里升起希冀的亮光,脑子里一团沉甸甸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纷飞,此刻为能摆脱她而高兴。
云杳点点头,将打湿的纸巾包在手心,“明天是我的节日,到时会有人来接我回家。”
颠倒无常的混乱搅扰着李近阳引以为傲的判断力,他不知道怎么分辨真假,那些有迹可循的蛛丝马迹也成了一叶障目的理由,让他短暂忘却了曾经从她口中听到只有和那个特定的人才相熟知悉的话,却本能地相信眼前的她不是真的。
“我有点困,想去睡一会,桌上有书,你无聊的话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她躺在床上,洁白到有些刺眼的被子高高盖过头顶,李近阳都担心她这么睡会不会透不过气来。
那本《小王子》静静搁置在桌旁,分明看她时时刻刻捧在手里,明显翻阅过多次,然而从侧面看,书页之间却并没有想象中反复翻动残留的痕迹和颜色,它和房间里纯白的墙面看起来一样,干净地不染铅尘。
这个世界都是纯白色,像落雪的冰屋,又冷又暗。
可屋子里却格外亮敞,准确地来说,只有这一间屋子是亮的。
窗外是呼啸狂风都吹不散的大雾,白到发灰,雾气停在外面不再进犯,像一张陈旧的老报纸糊在玻璃窗上,令李近阳莫名想起北京隆冬时节的雾霾天,人走在路上仿佛走在和另一世界毗邻的边界。
他顺手翻开那本书,正好有一页用折痕做了标记,应该是她正在看的地方。
这一页正好讲的是小王子准备离开生活的星球,去地球出游。和心爱的玫瑰花告别。
[1]小王子很忧伤,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最后一次给花儿浇水,流着泪要用玻璃罩将它罩起来。
“再见吧。”他说。
花儿没回答。
“再见吧。”他又说了一遍。
花儿咳嗽起来,当然它没有感冒。
她说:“我以前怎么那么傻呢?请你原谅我吧,我希望你能快乐。我要告诉你,我爱你。这一点你一直不知道。这都是我的过错造成的。现在都不重要了。好了,我只能祝你幸福。我再也用不着玻璃罩子了。”[2]
……
内容到这里戛然而止,李近阳想继续再往下看,剩下的部分都是空白的纸,他又不厌其烦地往前翻,仍然没有内容。
厚厚一本书,只有他恰巧翻开的这一页印着几行简短的文字。
为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一本几乎空白的书,她每天津津有味地捧着它到底在看什么呢?
李近阳试图叫醒她问问看,可是当他慢慢掀开被子的一角,看着那张陷入沉睡的脸曝露在阳光下,安详地像就这么躺了很长时间,苍白地和床褥融为密不可分的一体,让人不忍出声打扰她安眠。
世界上真的会存在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他不由困惑地问自己。
空气寂静地连风声也吞噬,没有人能给他回答。
哦,差点忘了,这里不是他生活的世界,不遵循自然科学定律和时间循环法则,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视线一晃,桌台上的水壶已经空了,瓶子底部一滩风干的水渍,看陈旧泛黄的外边略带几处锈痕,已经有些年头了,水壶提起来的时候还牢牢粘在桌面,好像很久没人动过。
李近阳这才发现她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层皮,毛毛躁躁的透明表皮看起来粗糙极了,像被吸干了水分,只留下一块干瘪的皮肉。
不再纯白,带着近乎皲裂的残缺,隐隐可见底下随着呼吸涌动的怪异突起,就好像里面藏着活物要挣扎着要从身体里破壳而出。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辨认,眼皮一睁一合的功夫,一切又仿佛错觉回归正常。
压下心底升起的不安,李近阳拎着水壶去走廊尽头的水房打水,等接水的时间,窗外忽然飘来一股馥郁的桂花香。
他抬起头,原本压在头顶黑压压的雾骤然开始往后退散,仿佛天上有人正在拉回这只兜天包地的大网,阳光顺势刺破云层,漏出一缕缕打入云海的光亮。
天亮了。
——咚!
滚烫的热水溢出,李近阳下意识松开手,冷热相触,地面升起一团灼人的白雾,紧接着,缭绕的烟雾越来越高,源源不绝地从水房外溢散,直到填满整个走廊。
里与外陡然翻转,黑与白相对,眼前陷入一片模糊的纯白。
李近阳忽然就明白她说的明天的意思,他朝某个方向跑起来,冷不丁被脚下湿淋淋的水绊倒,大片大片水渍洇湿了他的衣服,身体像泡在水里的棉花,笨重而无力地瘫软在地,浓雾晕在眼前,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张开嘴想喊她,却一时想不起她叫什么。
该叫她云杳吗?
可她长得那样难看,那样奇怪,和云杳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在他犹豫的这几秒,云杳已经推开病房门,雾气对她似乎没有任何作用,也许她本身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身影从模糊到清晰,又变得模糊,像一张吸雾的纸,无数致盲微粒吸附在她身上。
他已经看不清那张脸,却荒唐地从其中感觉到说不出的相似。
是你吗?
是你吧。
终于,留白被填满,一切不再模棱,大雾不会散去,他也没有机会再亲眼目睹真相,恍悟自己错得离谱,“云杳?”
她缓步走来,在只差一步的地方又堪堪停下,仿佛这就是他们最近的距离。
“是我,你终于想起来了。”她的眉眼藏在雾里,如同每次见他时那般笑着。
然而他只能看见一团雾近在咫尺。
一步之遥,那么近,李近阳却连伸手触碰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逐渐融进雾里。
他再次崩溃大哭,努力想从地上爬起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要去哪儿,你又不要我了吗?”
“我要回家了,你忘了吗,今天是我的节日。”云杳朝他伸出手,李近阳视若救命稻草,可他抓不住一团雾,只能一次次扑空,看着自己的手穿过她的身体。
“回家…我就是来带你回家的,他们在骗你,你的家不在这里。”李近阳不停摇头,他不能让之前发生的一切重演,只差一点,他就能带她回家了,只要抓住她,抓住她就好了。
可云杳已经站了起来,她的手不再对他张开,而是平稳地垂在身侧,变得越来越透明。
“你看到那本书了吗?”
“看到了,我们不说这个,你把手给我。”他还锲而不舍地试图抓住她的手。
云杳一动不动,“我的罩子已经取下来了,李近阳,你也要学着放下,不能一直把自己关在罩子里,不能一直抱着一块石头,拒绝别人的好意和帮助,这样你会生病的。”
雾气渐浓,在眼前层层叠叠,李近阳已经看不见她的轮廓。
这场大雾以天地为边界,轻易吞噬了所有,只有微弱的声音传来。
“你要记得,玫瑰对小王子说的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可是现在没有时间了,我不能亲口说给你听。”
李近阳拼命摇头,他不管是谁对谁说的话,那些都不算数,他要她亲口说给自己听。
直到雾气打湿了他的鬓发,眉眼簌簌地落起雨,四季循环往复,乐此不疲地挑着他作弄。
她最终消散在雾里,雾又密密包裹着他,李近阳把身体蜷缩起来,化为一滩水,向雾靠近,一寸寸感受着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拥抱。
可如果他记得那些破碎的往事,就会知道。
十七岁的夏天草长莺飞,热汗浃背。十七岁的心跳和太阳一样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炽热膨亮。
他们是极少数的轰轰烈烈,最终也逃不过所有人大抵如是的悄无声息。
漫长如海的岁月没有后续,他们一次也不曾拥有彼此的怀抱。
标注:
[1]-[2]引用自法国作家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的作品《小王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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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大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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