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挥汗 ...
-
云杳在院子里把收拾出来的垃圾整理好，刚一转身就看见陈琪站在门边目光幽幽地盯着她，一副心思沉重的模样，显然已经在这站了有段时间。
见她回头，陈琪想起之前看到李近阳和云杳说话的场景，两人关系看起来不错，所以他更怀疑李近阳和自己的针锋相对完全是出于云杳在其中挑唆，这让他对云杳的气愤直飞猛涨。
在奶奶面前，她装作一副乖巧讨好的样子，赢得所有人的欢心，可轮到自己，却不声不响地于人告状找帮手帮她出气。
简直就是一个心机深重的双面人。
看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云杳知道他八成想找她麻烦，顾及到陈奶奶还在，如果闹出点动静最后还是老人家夹在其中两难。
她低头不去看陈琪，打算无声无息地从他面前走过。
“你和他关系很好？”冷不丁从旁边传来一阵紧促而略带质问的声音。
“谁？”云杳知道陈琪说的他是谁，但她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陈琪对她装糊涂的态度很不满，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李近阳。”
“只是──”朋友两个字突然堵在喉咙，这个问题似乎让她意识到一直置之不理的东西，他和李近阳的相处，大半时间是她一个唱独角戏，也不知道在李近阳眼里，他们算朋友吗？
云杳顿了顿，斟酌几秒后才缓缓开口，“认识而已。”
“认识？”陈琪显然不相信，冷笑讥嘲着说，“你是不是记恨那天我欺负你，所以故意找李近阳来店里打工，想让他帮你出口恶气？！”
“刚才看到我被他骂，你是不是很开心？”
云杳听到这才有了点反应，她刚才一直在院子里待着，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难怪陈琪火冒三丈地跑来找她，原来是在李近阳那里受了气没地方发泄，所以找到她面前来闹，觉得是她向李近阳告了黑状。
将云杳持续性的沉默视为被戳中心思后的哑口无言，陈琪压低声音，小刺头的混样尽显，语气威胁，“那你可真是鼠目寸光了，李近阳在这我不敢动你，可现在他已经走了，谁保地住你？”
说完，伸出手肘在云杳抱着纸箱的手臂上用力一顶，一角脱力不稳，箱子从云杳手中滑了出去，里面的细碎纸屑掉出来大半。
一地狼藉。
陈琪吹了声口哨，面带笑意地从她身边走过，在李近阳面前遭受压制无处发泄的怒火终于引渡了出去，此刻看见云杳举手无措的情态心中一片畅快，以至语气中满是恶劣行径得逞后的快意，“连个箱子都抱不稳，真是不小心。”
等人走开后，云杳拿起扫帚和簸箕慢慢清理地面的垃圾，而陈琪似乎还想回味刚才的滋味，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坐在院子的石墩上往这边看。
女生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脸色没什么表情起伏，明明知道他就在后面看着她，却始终不曾回头投来怒目或白眼，反而像从没经历过刚才的恶意对待，又或许只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瘦弱的手臂随着打扫的动作来回收替，被他撞过的地方有点点发红，陈琪觉得这人就像是个脆弱的陶瓷娃娃，稍微用点力，她不是要碎了就是快破了。
看着看着，内心突然升起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比之前什么都不做时还让人难以消解。
如果说刚才他还有几分捉弄人的快活感，现在仿佛一拳砸在棉花上，全都被汲取转换成另一股更加浑杂的淤气挤压在心口。
没劲。
陈琪移开眼，心中烦闷压抑不住，于是转身快步上楼。
下午张成音下班早，她难得有假期，于是带云杳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她爱吃的菜，准备今晚做一顿大餐，顺便打算把陈奶奶祖孙两叫过来一起，感谢他们对云杳的照顾。
云杳听完张成音的絮絮叨叨后点点头，厨房里没她帮得上忙的地方，她回到房间看了会儿书打发时间，结果看到一半张成音喊她去买料酒腌鱼。
下楼经过水果店的时候，云杳往里扫了一眼，看见陈琪和他的几个朋友围在院子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没有凑热闹的爱好，本想直接走掉，下一秒就听到他们谈论的主题居然是她的自行车。
“你怎么把车胎给搞爆了？这车不是我的。”陈琪声音一如既往的焦躁。
“不是你的？那我问你能不能骑的时候你一口答应了。”旁边一个略矮的男生说，“现在怎么办？这附近有修车的地方吗？”
陈琪刚想说话，余光瞥到身侧由远及近的身影，不知怎地，心下没来由发虚，一时没反应过来。
云杳看了陈琪一眼，然后看着面前这辆后轮干瘪松垮像被放光了气一样的自行车，面色凝重。
就在陈琪以为她要拿这件事向自己大吵大闹一番的时候，云杳却上前径直推着车往外走，语气平淡地没有丝毫生气的预兆，却给他一种比生气更严重的感觉，“这是我的车，我自己去修。”
依旧是那副安静温和的面孔，可目光从那一眼之后就不曾在他身上停留。
眼看云杳即将走出院门，陈琪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追上去喊住她，素来颐指气使的神态间夹杂着几分不知所措的忸怩，“车是我朋友弄坏的，我陪你去修。”
“不用。”云杳脚步依然。
陈琪见云杳不想理他，一下急了，明明从小到大没少闯过祸，上午还凶巴巴地骂过她，这会却毛躁地像个四处碰壁的浑球，哪哪都不得劲，于是上手抢过自行车的扶柄往前走，扭头冲云杳道：“我说用就用，省的你又去阿奶面前告我的状。”
云杳轻轻叹了口气，这次抬眼看着陈琪，很认真地说：“我不会跟陈奶奶说的，你放心。”
听她顺着自己说，陈琪更不爽了，像个点燃的炮仗，“我才不信你，快点走。”
左右说不通，云杳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来到修理厂，距离隔开一阵风的长度，远远看去，似乎可以将天幕中的红日容纳进来。
李近阳正在屋子里给发条打油，听到外面的响动后转过头。
看到那张脸陈琪差点炸毛，他飞快回头看了云杳一眼，怎么想怎么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可人已经来了，半途返回不就相当于摆明了他怕李近阳所以当个逃跑的怂货。
“修车。”强行撑着一身骨气，陈琪推车走进来，里面浓郁的机油味呛地他直皱眉，眼神嫌弃地看着李近阳。
云杳从另一面走到李近阳面前，低声问：“轮胎坏了，你能帮我修一下吗？”
李近阳抄起旁边的湿抹布擦手，边起身边说，“怎么坏的？”
陈琪一听来劲了，心想这问的什么狗屁问题，一个修车的看不出来车怎么坏的，笑死人，他刚要借题发挥，冷不丁对上李近阳浓漆一团的眼睛，晦涩的流光仿佛在向他说，“我问你了？”
不清楚具体情况，云杳只能依葫芦画瓢照眼前的状况说，“好像是爆胎了。”
李近阳拿起扳手，对着桌子轻轻敲了两下，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陈琪，让他浑身不舒畅，最后看向云杳，“我知道爆胎了，谁弄的？”
云杳眨了眨眼，倒是没看陈琪，虽然不懂李近阳为什么这么问，但这感觉总给人一种被偏向的错觉，教人分辨不清模糊界限，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迂回道：“我朋友借去骑的时候不小心弄坏的。”
有节奏的敲击声忽然停了，李近阳掀起眼，扳手从桌角垂至身侧，光明正大地朝陈琪投去淡淡一眼。
这模样一下让陈琪想起不久前他跟自己说话的场景，余韵过电般窜进身体，不由抖了个激灵。
“能修。”他用工具将车固定住，扭头看着干巴巴站在原地的云杳，下巴往柜台边还算干净的沙发扬了扬，“坐那等着。”
云杳没忘记张成音让自己买料酒的事，这下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她站着没动，匆匆往挂钟看了几眼，“车能先放你这吗？我得去买点东西，晚上再来拿。”
陈琪听到这话求之不得，恨不得马上和云杳一前一后离开。
李近阳一副情绪极其平淡的样子，他看了看外面逐渐毒辣的日头，见云杳进门时一头热汗，想了想才说：“晚上我没空。”
云杳刚想问那明天呢？陈琪已经待不下去了，李近阳时不时瞟来一眼，简直在他头顶悬着一把刀，隔三差五起起落落来一次，这种钝刀磨肉的感觉最为提心吊胆，来的路上，听云杳讲了吃饭的事，他直接抢下话头，“你在这等着，我去买。”
说完不给云杳反应的时间，一阵风似的从门口消失。
随着陈琪的离开，气氛如同按下消音键，寥寥几道风走门缝的声音，不时混着铁制品落地的清脆哐当响。
云杳安静地坐在李近阳指给她的位置上，受不住这么相顾无言的氛围，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和李近阳单独相处，云杳觉得心脏像被不知名的丝线紧紧拉扯，收缩地血管膨胀，血液循环受阻加快了本就不受控的跳动。
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她紧张地额头开始冒汗，忍不住找个话题打断这份沉默，“你做这一行多久了？”
李近阳没回头，停顿了一会算是在思考，然后才慢悠悠地道：“半年。”
云杳转念一想，总觉得时间对不上，“可我在这边住了两个月了，之前来这都没见过你。”
李近阳正在套胎皮，动作不紧不慢，“之前在别的地方做，来这没多久。”
云杳想起之前来店里见到的另一个人，好像自从李近阳来了以后就没再见过他，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云杳担心问太多，李近阳会觉得她没分寸感，好打听别人的事，索性就此歇下这个胡乱起头的话题。
停滞的气流松松缓缓，透着一股炙热温度的高压催人汗如雨下。
李近阳没什么感觉，他从小捱习惯了，很少开风扇或空调来降温，只是低头换工具的时候，不经意往后扫了一下，发现云杳局促地干坐着，脑门全是汗。
明明难受地不行，偏偏强忍着不出声，像遭人虐待的小动物，盯着一双清澈委屈的眼睛无所适从又可怜兮兮。
李近阳背过身，黑乎乎的掌心里捏着一颗螺母，五指合拢时一点点染上不属于它的温度，似乎在分割内部无法抗拒的某种情绪，不合理的措辞换了又换，良久才淡淡出声，“我有点热，麻烦你开下空调。”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挥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