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落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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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杳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怔愣地放大了看向他的目光，心倏然被提起，有些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认道：“你是要应聘？”
李近阳“嗯”了一声，见云杳一副傻呆呆的表情，莫名勾了下唇角，弧度很浅，却和那副素来板正冷漠的神情差别很大，像冰封已久的洞窟终于溢出一个边角碎纹来，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云杳的目光被那抹轻轻翘起的高度勾走了全部注意力，表情变化在他身上太罕见，更何况是笑容。
在她的印象里，李近阳平常总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模样，偶尔生气时最多会皱眉，很难看到他眉眼舒展的时候，这种场面太难得又是第一次，以至于云杳不由看久点了，连李近阳一直盯着她看都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躲开。
没等到她的回答，李近阳挑了挑眉，瓶子随手磕在桌上，问：“很奇怪？”
云杳很快从李近阳那个表情里看到一点要皱眉的预兆，连忙摆手解释道：“没有，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招到人。”
这话说的就有点意思了，李近阳眯起眼睛，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所理解的含义，“你这意思，是确定要我了？”
后面那句话，云杳听的莫名耳热，明明心里清楚他说的是招聘的事，却忍不住放任思绪漫天飞舞，那双漆黑的眼睛直直看着他，焚城掠地般烧起火苗，直往速率失调的心脏猛蹿。
什么叫确定要他了？
怕他看出自己自作多情的想法，云杳换了个折中的场面话，“可以先了解一下，看你能不能接受工作量和待遇。”
“那你说。”知道还有一会待，李近阳也不再客气，将矿泉水瓶抛扔进外面的垃圾桶后，抽了把椅子和云杳隔着收银玻璃柜面对面坐下，眼皮抬起看过来，“我听听条件。”
云杳把早上陈奶奶跟她说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从隔天去一次批发市场进货到薪资待遇，事无巨细。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你觉得可以吗？”说了一大段话，云杳有些口渴，想喝水才想起来杯子放在了后头的厨房，索性抿唇润了润，静静地等李近阳考虑好给答复。
李近阳闲闲撩起眼，就看见那抹肉红色的舌尖在眼前飞快收卷，擦过因为缺水而微微发皱的嘴唇，再缩入紧抿的齿关。
“可以，什么时候来上班？”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皮，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
“明天早上七点。”
眼前的桌子被陈琪他们翻地乱七八糟，云杳有轻微强迫症，此刻情绪稳定下来，忍不住动手收拾。
李近阳瞧了一眼，原本打算站直的双腿顿时一沉，他刚才进来时打量了一下屋子，风卷残云般乱哄哄的，收拾起来费些时间。
特别是货架被一通乱翻，东西横七竖八躺着那，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李近阳啧了下，那模样看起来不知道在烦什么，云杳以为他有情绪了，手上动作猛的一停，刚一抬头，就看见他往里面的货架走去，麻利地拾掇着杂物。
“没关系，我自己弄就行。”云杳没见过李近阳接连这么反常的行为，但知道他是好意帮自己，不免有些欣喜。
“当做试用期。”
李近阳头也没回，声音低冷，又恢复了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只是这一次，云杳隐约觉得他的语气里带了点无意识的烦闷，不愿意搭理她，却又没有言语冰冷地直接将她骂走，更像使小性子似的。
云杳好几次想找点话题活跃一下气氛，转头看见李近阳那张兴致缺缺的脸，顿时休心作罢。
在两人合力之下，原本乱七八糟的陈设又整洁了起来。
“行，那我先走了。”李近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无意识舔了舔唇，转身离开前，用没什么情绪的语气和云杳说道：“明天见。”
云杳弯着月牙形的嘴唇，“明天见。”
等陈奶奶午睡起来后，云杳刻意省去了下午和陈琪发生的事，简单说明了李近阳来应聘的事。
没想到一个午觉的功夫，云杳就把人招到了，转念想到她还是个涉世未深地小姑娘，陈奶奶谨慎地多问了几句，“他人怎么样？好相处吗？”
“他人很好，刚才还帮我打扫卫生，就是不怎么爱笑。”
陈奶奶对云杳的话深信不疑，小孩看人有自己的一套方式，云杳心思细腻，她说好的人自然是好的。
两人说完这件事，陈奶奶又问：“阿七回来过没？”
阿七是陈琪的小名。
云杳点点头，想起方才陈琪威胁自己的话，脸色不自然地僵了僵，“回来一会又走了。”
陈奶奶见云杳脸色不太对，即使她有意掩饰，自然也猜到了些什么，肯定是陈琪那个混小子又找人家麻烦了。
不过云杳既然有心不让她发现，陈奶奶倒也没戳破，只拉着她的手说，“他年纪小，父母不在身边，被我养地有些叛逆骄纵，但他其实很懂事的。”
云杳默默听着，以往面对这种略显沉重的话题，她就不知道怎么插话，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对陈琪有自己的看法。
好在两人的作息生活碰不到一起，见面的机会也很少，云杳乐得自在，把李近阳还她的书重新翻开，指尖感染着书页间冰冷的温度，掌心相贴处却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
想到他也许曾像自己这样，一次次抚过烙满文印的每一张纸，将自己的体温蹭上去，云杳就有种不可言说又觉得万分羞耻的激动。
她实在是太坏了，居然在这里偷偷摸他翻看过的书以获得片刻的慰藉。
云杳想，如果李近阳知道她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冷脸骂她是个变态。
可是──
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下翻了翻，目光略过那一行行板正的文字，或许潜意识里认为它们曾被李近阳读取过，而加成了记忆的魔力，云杳一瞬不错地往下看，只希望这本书能再厚一点，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将它们印刻在脑子里。
昨天晚上捧着书太兴奋，以至半夜趴在桌上睡着了，云杳扭了扭发酸的脖颈，努力克制着疼痛将方向矫正回来，可没多久，那点刻意控制的意识被强烈的疼痛打回原形。
云志诚见她搂着脖子一直朝一个方向看，疑惑地顺着视线看去，“看什么呢？脑袋也不知道转一下。”
云杳幽幽开口：“落枕了。”
“好好的怎么会落枕？”他的声音一下拔高几个度。
张成音将热粥端上来，一把打开云志诚即将碰到云杳的手，紧张地看了一眼云杳的后脑，然后对云志诚皱了皱眉，像某种隐晦的提醒，“别乱碰。”
云杳看到张成音眼神里的欲言又止，忍着疼将脖子扭回来，淡笑着说：“没事，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脱枕靠了会儿墙壁，很快就好了。”
两人还是不放心，正要和云杳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已经从桌前站起，匆匆拿了盒牛奶，“快到点了，我得下去了，爸爸妈妈你们慢慢吃。”
六点的晨风带着炊烟蒸笼气扑盖在脸上，一股热气腾腾的包子味从巷口的早餐摊子传开，是一天里最唤人清醒忙碌的味道。
云杳下楼时，陈奶奶还在喝粥，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她搬了条长椅在面对大门的方向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奶奶说话：“您身体可以吗？要不然修养几天再去？”
“没事，我这一把老骨头哪能没点病痛，捱捱就习惯了，再说不是招了个年轻小伙子吗，有他在，我就指导指导，不上手。”
听陈奶奶这么说，云杳原以为没什么，直到给她换膏药时，看到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淤青，剌在松弛的背肌上，和旁边正常的皮肤一对比，看起来犹为触目惊心。
任凭云杳怎么问，她也只是说半夜摸黑起来上厕所时不小心摔的。
可云杳记得，陈奶奶并没有起夜的习惯，她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虽然时间不长，但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虽然陈奶奶不愿意说，但云杳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在她换膏药的时候，李近阳刚好踩点到。
陈奶奶见人来了，先是打量了好几眼，然后笑呵呵道：“看起来还是个学生娃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早饭了没？”
李近阳点点头，和老人说话时，那种外露的锋芒和戾气收敛了许多。
问了几句了解情况，陈奶奶去后院将一会的载运工具三轮车开出来，前厅只剩下云杳和李近阳两人。
由于不放心陈奶奶的情况，云杳又劝不过她，只得将希望放在李近阳身上，“陈奶奶身体不好，麻烦你多注意一下她的情况，不要让她逞能扛东西，她腰不好。”
从老人家走路时重心不自然往一侧倾移的姿势，李近阳就已经估摸出了点情况，他低声应下，“我会注意的。”
听到这句话，云杳稍稍安下心，摸到兜里的牛奶时，神色蓦地紧张起来，手心包了层汗，像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这个给你。”
李近阳低头看了看，这个熟悉的场景莫名让他想起云杳给他创可贴的那天，还记得他不耐烦的表情似乎刺痛到她的好意，也许是学乖了记着上一次费力不得好的教训，这回直接垂眸不看他，拱肩缩背，仿佛准备接受如出一辙的对待和不识好歹的拒绝。
十几秒过地格外漫长，因为低头的动作，云杳的脖子无形中压着重量往下坠，支撑的后颈拉起一阵抽筋般的痛感，宛如钝刀磨过皮肉沿着脖颈扩散。
她用力咬住发白的嘴唇，这股阵痛来地迅猛且汹涌，直直往头顶蹿去，令她发觉熟悉又害怕。
李近阳见人在面前抖个不停，差点站不稳跌倒在地，立刻低头去看她的状况，冷不防撞见一滴热泪从视野滑落。
紧接着是一连串念珠线滚落。
啪嗒啪嗒。
师出无名的状况让他无措地拧紧眉头，应对这种场合本该暴躁的语气却多了丝未曾发觉的耐心，又轻又急，“你哭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落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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