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vern》多轨鱼塘

5、V.Christmas Eve

　　圣诞临近，天空开始飘雪，气温降到了零下八度。清晨的时候，Mars会拿着铲子到屋外清理车道上厚厚的积雪，Alice坐在窗边烤着暖炉看他，心境变得非常平和。

　　Mars很高，有184CM左右，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裹着灰色的粗绒线围巾，即使铲雪的时候，表情还是那样严肃认真，一丝不苟。Alice有时看着看着会情不自禁地发笑，这个男人，无论做多小的一件事都是一样的严谨态度，从不放松，就好象他的生活中每一步都是一个物理过程的推演，严密得滴水不漏。而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开始欣赏他万年相同的表情在不同场合的细微变化。她好象可以明白，其实这个男人是非常有趣的。

　　Alice的预产期在来年的四月，现在，她的肚子已经鼓得像一个球一样了。孩子一定非常得活泼，经常在她肚子里手舞足蹈的。原来不像Mars啊。她有时会这样取笑他。Mars只是淡淡地回答，只要健康就好了。Alice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用手掌贴紧腹部，感受生命最真实的韵律。这个孩子，是他们结婚多年终于决定生下来的。不知道算不算是他们对某些事的妥协？

　　圣诞夜，Mars做了简单但正式的圣诞大餐，Alice布置了一棵小的圣诞树放在客厅的窗台上。节日的气氛虽不浓烈但到底是有了。Alice四处找大的照明蜡烛，Mars想起来说：“啊，那个我放到楼上的储物室里了，我去拿。你帮忙摆下餐桌吧。” Alice关掉了大灯，只留下桌上一盏小的装饰灯，等着Mars把蜡烛点上增添气氛。然后，门铃响了。

　　Alice去开门，想着也许是对街的杜蕾拉夫人拿圣诞甜派来，她顺手提过早就做好要分给邻居的杏仁巧克力饼干，堆起漂亮的笑容，然后热情地应道：“圣诞快乐，Mrs.Du……”

　　Alice想是不是因为室内的光线太昏暗了，所以她才会看错人。优雅的笑容完美地僵在脸上，手里的点心篮半送不送地定格在一个高度。而门外站着的是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又时常在梦里见到的人。“哥”这个字在喉咙里转了几遍，却终于还是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那个人看见Alice出现后愣了一秒，然后目光移向她隆起的腹部，宽大的家居服和迎面而来的精致点心。他看着她仓皇的样子，心思回转了多次，终于还是不忍心地叹了口气：“……你还是，叫我哥吧。” Alice的眼睛瞬间睁大，那个男人温和的眼睛又对她微笑起来：“……Alice。”她被那里面的无奈酸楚灼伤，眼泪禁不住几乎要滑下来。然后是一点点烛光接近，Mars高大的身影靠过来：“Alice，是谁来了？”

　　三个人一同站在大门口沉默，冷风吹过来，熄灭了Mars手上的烛火。Alice低下头，不敢去看那两双重逢的眼睛究竟会露出怎样的感情。他们追寻彼此，回忆会像潮水一样将他们的心淹没。她想，她的哥哥，一定控制不了自己的悲伤，所以那双眼睛会亮得像水中碎开的月光。她只要看上一眼，绝对可以彻底死心。只是，她可耻地胆小。

　　黑暗的空气里连任何一人细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长久的窒息，她终于听见他喃喃了一句：“Mars……”这样轻，仿佛含在唇间，根本没有飘散在风中。然后是Mars淡得近乎稀薄的叹息，他拿着蜡烛转身：“进来坐吧。” Alice拿了新的拖鞋给那个人换，听着那人缓慢地走到客厅，坐下。她的眼泪一颗颗掉落在地板上，悄无声息。

　　吃饭的气氛很沉闷，Naveen说自己被公司派到这儿开会，想起Mars和Alice住在附近，所以过来蹭一顿晚餐，他笑着说：“哎呀，一个人过圣诞夜真的非常凄惨呐。” Alice想摆出那个笑容一定费了他不少力气，而Mars的汤匙明显地顿了一下，却到底没有抬头。然后谁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到Naveen上楼去客房休息，他轻轻说了句：“我会坐明天早上的班机回国。” Alice吃了一惊，转过头去看他：“这么快？”Mars收拾碗筷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用一贯的声音说：“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Naveen笑笑，上楼了。

　　凌晨的时候，Alice一个人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Mars说还有些报告没看，所以在书房呆着。但是她的心跳得那样快，感觉自己的听觉丧失了对其他的反应，只关注着客房内的声音。她想，于情于理，Mars都应该去见一见他的，或者和他单独地说说话，也许拥抱一下，也许……是一个浅淡的晚安吻。甚至只是安静地看他一会儿。她的心为这样的想法纠得生疼。她紧紧地咬住被子。她终于开始害怕，从Naveen出现直到现在，她终于意识到他活生生地存在在这里了，也许她马上就要失去。失去什么，她却说不出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乎的是Naveen，或者是Mars。

　　Mars坐在电脑前看资料，明天要提交一份课题报告，关系到下一季的实验资金申请。他的心跳到现在还是很乱，从那个人出现开始。他以为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来见他了。他亦做好了成全他的准备。但是，再见到他，他比以前更瘦，眉间的抑郁更深。唯一没变的是那停不下来的笑容，即使并不快乐。Mars想着一些过去，又想着那个人苍白的脸色，不知不觉中竟然把手头的工作完结了。他继续坐了一下，看看钟，还是决定去休息。

　　路过客房的时候，Mars停了下来，他想要去确认那个人还好不好，他来这里看他，到底是不是有点起死回生的机会？Mars想起很多年前的圣诞夜，他答应他每一年都一起过平安夜。那时，他笑得幸福。只是自那年后他的承诺一次都没有实现过，没有机会了。因为紧接着的新学季里他们认识了Alice。他欠了他十几年的陪伴，如今到底要不要偿还。

　　Mars在门外挣扎了许久，到底没有去敲那扇门。他还是不明白他的心意，亦不想让他困扰。即使这么多年了，也有东西是不会变的。例如爱情，例如……伤害。

　　轻声回到卧室，Alice一个人躺在大床上，蒙着被子缩成一个球，Mars有些奇怪，轻手轻脚地去掀被子，立刻感觉到Alice颤抖得很厉害。他钻进去搂住她：“Alice？Alice？你没事吧？怎么会抖得这样厉害？”她被他摇醒过来，睁眼看见他仿佛吓了一跳，然后是虚弱的笑容：“没事，大概是我抽筋吧。很正常的现象的。” Mars看着她，那眼里分明是害怕与悲伤，为什么她竟还是这样笑。他和她都是一样，从来只是对着他笑，什么事也不让他知道！只让他知道一个已经做出的选择结果。

　　Alice看见Mars板紧的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想问他，关于她的哥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也许一切都因她而起，但是难道她的爱情就不是爱情了吗？虽然那的确是一段为人不耻的感情。但她根本无力阻止。其实，如果可以重来，她宁愿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没做过。她真的这样希望，真心实意。

　　Mars感到怀里的人垂下了头，像断了一切生气。他的心倏地疼起来，紧紧抱住她，一遍一遍在她耳边低声保证：“Alice，你听我说，我们现在不是情敌。我们是夫妻！我们是夫妻！不是情敌！……”

　　Alice听着痛得发疯，她禁不住抓住这个男人的衣服，埋在他怀里号啕大哭。

　　请谁来告诉她，一切不过是个梦？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