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之巅》学卿

12、三

　　第二天中午，镇北的一家茶社里，岳敏轩枕着陈焕的手臂睡的正香。萧涟和陈焕凑在一起，交流着去草药铺和巷子里探查的情况。
　　画眉把消息传了过来。同样的，萧涟觉得，这个中毒的事情颇为蹊跷。
　　幻灵和灵物纠缠很深，对于各种毒药的研究投入了相当大的精力。既如此，这位幻灵成员为什么不回去解毒呢？
　　好像另有隐情的样子。甚至让人觉得，他是宁死也要和幻灵拉开距离。
　　萧涟屈起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子。本来很简单的事情，突然变得疑窦丛生。
　　陈焕无奈的看着萧涟眉头深锁，压低声音说：“至少云鹤不会仓促动手了，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萧涟勉强点点头，叹口气给自己倒了一碗茶。突然，他一把拽住陈焕。
　　“有灵物！”

　　陈焕吃了一惊，正要向萧涟问清楚时，突然怔住了。
　　茶社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眼睛都盯住了门口一袭白衣的青年。
　　淡淡轻愁。
　　青年扫视着茶社里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和萧涟眼神交汇的刹那明显松了一口气。
　　心中暗叫不好，陈焕使劲把岳敏轩推醒。拿眼神询问萧涟，萧涟回以一个同样茫然的表情。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萧涟眼睁睁看着这谪仙一般的青年提起衣角迈进茶社，向自己这一桌走过来。

　　“是萧公子吧？冒昧拜访，我叫白迦。”
　　萧涟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幸会幸会，白公子。”
　　这个青年身上有一股非常强势的魅惑气息。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寻到这儿来的为什么来找自己……萧涟已经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欲哭无泪。果然还是自己灵气过强惹的祸吗？
　　白迦似乎觉察到萧涟的一丝不情愿，原本有些轻快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呃……白公子先请坐吧，”陈焕左看右看，气氛颇为尴尬，“我叫陈焕，萧涟的朋友。这个……不知白公子此次前来……”
　　“我，我想请萧公子帮个忙。”白迦突然张张皇皇的站起身，身子一沉竟是跪了下去，“求萧公子救救我的夫君。”
　　刚被叫醒正在喝茶的岳敏轩一口水喷出来。
　　从怔愣中回过神，萧涟手忙脚乱的想把白迦从地上请起来：“白公子，这……您这是干什么。萧涟如何受得这大礼。”拉扯之间，竟也是跪了下去。
　　白迦更加惊慌失措。
　　“白公子，你先起来，把事情说清楚好不好？”

　　布谷轻巧地落在桌上，回头梳理羽毛。
　　不一会儿，云鹤推开旅店的门，看到布谷时轻轻一笑：“动作真快。”伸手取下布谷叼着的纸片。
　　纸片上是一方红印，用篆体刻着“许若平”。
　　“公子，公子，我飞进去看过了。的确是有第六个人在。我在桌上看到他的印信，就印了一个拿给您了。”
　　“嗯。知道这个许若平的身份了吗？”
　　“身份还不清楚。但是那五个人对他非常恭敬。”
　　云鹤盯着纸片沉思半晌。许若平？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如果萧涟在就好了，他在幻灵这么多年，说不定就认识。只可惜，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不能告诉萧涟。哪怕这个许若平不是幻灵的高层，他也要杀鸡儆猴，警告幻灵。他们必须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
　　云鹤默默攥紧手中的纸片。身后停歇在窗棂上的布谷鸟，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茶社的雅间里，岳敏轩已经石化了。
　　云鹤也就罢了，今天怎么又见到一个？
　　白迦自称是祁连山白狐一族。生怕萧涟他们不相信，他还放出了自己的尾巴。
　　覆盖着柔软的白毛，温热的尾巴。
　　萧涟一阵头疼，掩饰地喝了口茶。如果不是灵物倒还好了。一个灵物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一个凡人要怎么帮忙。
　　但是，面对白迦露出的悲伤表情，不知怎么的，就会想到云鹤。
　　自己留下一封信之后就从云鹤身边消失，和幻灵玩起了捉迷藏。虽然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引开幻灵对云鹤的追踪，是为了云鹤着想，但是……他连自己也无法说服。
　　也许在某个时刻某个角落里，云鹤也曾经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一个人品尝着离别，抱影无眠。
　　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萧涟不禁开始怀疑。为了留在他身边，云鹤已经放弃了翱翔天空的自由，接受人间种种规则。以德报怨本就不属于云鹤的世界。现在，自己这样逼迫他接受，真的公平吗？
　　或许自己才是伤害云鹤最深的人。
　　自嘲的一笑，萧涟回过神来，发现一桌的人都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沉默半晌，萧涟转头对略显不安的白迦说：“白公子，我希望我的一份绵薄之力真的能帮到你。”

　　白迦是白狐族长的小儿子，小名叫阿嫁。据说他的母亲白日里突然昏睡，梦见自己怀抱了一件嫁衣，因而有孕，诞下麟儿。阿嫁生的伶俐，自小就备受父兄宠爱。
　　他和那个人的故事，开始于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雪总是洁净的代名词，祁连山更是圣洁的所在。这些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阿嫁来说，都只是寻常的事物，包括他那一身雪白的皮毛。
　　祁连山上终年白雪皑皑，饶是如此，阿嫁还是看不腻那些从天而降的白色精灵。雪刚开始下，阿嫁就迫不及待的出门了。
　　稍显笨拙的移动着双腿，阿嫁觉得，人类真是很神奇的生物。他小心地翻看着自己的双手，不久之前在圣水中幻化成人的那一瞬间，现在想来还是无比的欣喜。
　　他喜欢人类。父亲的义子就是人类，他最崇敬的大哥白遥。大哥总是温和的笑着，任由阿嫁攀在脖颈里，用暖和的手掌护着小小的他，直到大哥再也抱不动长大了的阿嫁。
　　阿嫁痴痴的看着、想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突然之间，刺目的红色闯入了阿嫁的视野。鲜红的花朵，盛开在洁白的雪地里。雪花落下，却抹不去半点鲜艳。
　　好奇的走近，细细看去，阿嫁只觉得双腿一软。好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推了推倒伏在雪地里的人。那个人毫无反应。从他的身下，蔓延出一片血色。
　　死……了吗？
　　阿嫁忍着恐惧，拂开他身上的雪花，看到胸膛微弱的起伏。
　　尖叫一声，阿嫁喊来了大哥白遥，把这个人类带回了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