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瑶玄霄]时光转今夕何年》柳月珩

5、序章·无（5）

　　午后三刻，白小年一个人在柜台后面拄着腮发呆。姐姐去了城隍庙，说是给他算个姻缘。他撇嘴，要媳妇儿来作甚么？碍手碍脚。
　　“有这点时间，女金吾你怎么不找个婆家去啊？”白小年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低声嘟囔。
　　“小年公子，吾今夜不一定归来。不必留门了。”白小年开始打瞌睡，睡到三分熟的时候，被声音打断了好梦。梦里他的黑将军正把街头巷尾的赤将军青将军咬得丢盔卸甲。白小年乐的合不拢嘴。梦破了，白小年一个没站稳，咣当一声跌坐在酒缸上，他抹了抹嘴边口水，揉着屁股站起来。
　　“啊？啊？？啊……好，不留门，不留门……”白小年昏昏沉沉答应了夙瑶。继而咂咂嘴，找了个茶杯，倒了一杯香片解渴。
　　夙瑶见他窘态，轻笑着摇了摇头。可又仿佛看到了一丝煞气挂在少年眉心。她心道：祸福相倚。今夜若能归来，便帮他解惑。
　　出门之后捏了轻身诀，眨眼便到了临安城外官道。夙瑶掐指，心道：来了。
　　不过心念一转的时间，那个身影已飘然而至。
　　“好久不见，玄霄。”
　　他逆光站着，夙瑶看不清他容颜，但他身上煞气却依旧浓重。和他一尘不染的衣裳完全不符，浓稠凛冽的紫黑气息包裹着他。羲和长剑闪烁着妖冶的红光，一切都象征着不详。
　　“从东海脱困了……很好。”夙瑶见他不答话，等了半晌只得找了这么一句空话来说。
　　“夙瑶，你这是什么样子？”光影交错下，他皱起了长眉，一双赤目似乎闪烁了一下光彩。
　　夙瑶举起衣袖，自己查验了一瞬。笑：“没甚么。这不该就是吾的样子么？”
　　“繁文缛节，何必理会。……琼华掌门何时变得如此洒脱？”
　　“琼华倾覆。既无琼华，何来掌门一说？既无掌门，什么样子不都是自己说了才作数。”夙瑶被明亮的日光晃了眼，眯起眼后退了半步。
　　“如今吾东海脱困，首要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你。”陡然间，冰火之气暴起，转眼间羲和一分为九，光华耀世。深寒和炽热相交织，绝技燃冰焚炎随着剑尖而起，玄霄敛起眼中深红光芒，瞳仁如同熔岩一般，迸发出明丽的色泽。
　　“死吧！”羲和出手，直指夙瑶心房。
　　下一个刹那却顿在了那淡青衣裳女子的颈间。剑身沾血，鲜红如樱桃的血珠子一颗颗往下滴落，鲜亮得竟连羲和的光芒也自叹弗如。
　　“为何不还手？”拥有沉稳声音的男子侧目看着女子右肩——长剑贯穿肩胛，她却漠然立在原地，仿佛身体不是她自己的一般。
　　“……只是想，这样就了结了也很好。”夙瑶扬眉，右眼眼底白翳一闪而逝。她却忽然叹道：“倒是你，反而没有杀气。”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废物竟也敢来妄论吾？”玄霄反手一掌，往夙瑶心口击去，用上了三分力道，却突然间遇上了等力相抗。他略一皱眉，奇道：“这是……”
　　夙瑶被巨力冲击，连连退了几步，站定之后，却是将挂在胸前的火色锦囊摘下，扔得远远的。
　　“现在动手不迟。”夙瑶定神，曼声道。
　　“……你要寻死？”不知为何玄霄却迟疑，他踯躅一瞬，忽然间朗笑起来：“连自戕的勇气都没有么？你这废物，不值得吾动手。”
　　“原来如此呵。”春风拂面，燕子归巢，碧空卷云变幻。夙瑶忽然自嘲一般笑开了，她窥见远处路人皆纷纷退让，忽然有几许恍惚。半晌她肃然：“既然不杀，那吾告辞。”
　　玄霄见她转身离去，拧起剑眉，低头看着滴落在脚边的殷红，那鲜亮艳丽正逐渐褪去颜色，变成令人作呕的脏污。
　　玄霄挑眉，看着那一袭青黛背影，不知为何竟有几许惆怅。鬼使神差地他往远处走去俯身捡起了那个锦囊。
　　炽热的气息顺着掌心而上，穿越心脉，汇聚到丹田。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多年前见到过这样的法器。可是自己却又想不起来。
　　重重锁住眉头，一拂手，那华而不实的锦囊已被焚尽，落在掌心的是一枚长不过半寸乌青如铁却饱含灼热阳气的玄色羽毛。
　　——玄鸟翎。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鸟即九天玄女化身，这高高在上的神祗究竟何意，竟将自己原形羽毛赠与夙瑶。而这炽热如阳的火系法器，正是与阴寒入骨的水系相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玄霄忽忆起东海脱困一事，心中有些狐疑。——出逃竟如此轻易？分明在东海之滨见到了九天玄女，她却默许自己离开。
　　究竟是应命，还是应劫？
　　忽闻一声击磬响，金铁相击的声音响彻天地，如雷贯耳，又如醍醐灌顶。玄霄旋身，往身后城墙上眺望，一切如常。
　　恍惚间这响天震地的声音似乎只为他一人敲奏。似乎是东皇钟鸣响，玄霄默然。
　　顺手将玄鸟翎收入广袖，玄霄心念一动，羲和剑芒暴涨，烈阳将剑身污渍燃成飞灰。一人一剑，独往西天而去。
　　昆仑巅，天光处。定要与仙相争。我自敬畏天地，偏却不服尔等代天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