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宁妃怒其情意许 皇子厉肃身边人 ...
-
叶凝轻哼一声:“不会,纵使打不过他们,我也会跑掉的。”
燕清尘不悦:“扔下昏迷不醒的我?”
叶凝道:“殿下千金之躯,自然有人为您前仆后继。”
燕清尘道:“难怪此次相见如此冷淡,这是怨我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了。”
正说话间,宁太傅爽朗的笑声传来,“夫子之才,若能入仕,必为国之大福啊!”
鬼夫子拱手道:“闲云野鹤,也是一样能济世救人。”
皇上叹道:“博学多智,又不图名利,夫子真乃世外高人也,”
随即提出让燕清尘拜鬼夫子为师,燕清尘正与叶凝说话,鬼夫子看了燕清尘片刻,心中诧异,婉拒了:“六殿下仙神之姿,又德才兼备。实与老夫缘分浅薄,命里无此情分。”
燕清尘皱眉问道:“何为命?”
鬼夫子道:“人之选择顺应内心,心之所向决定未来。人都跳不出这个圈。此为命!“
“那如果有人跳出来改变命运呢?”燕清尘追问。
鬼夫子盯着燕清尘看了半晌:“逆天改命天道难容,恐需付出极大代价。”
燕清尘不再说话,抿嘴看向窗外,似有不悦。
正午将近,御膳房来报,皇上令太傅,夫子等人留下用膳。
与皇上同膳,看得出皇上对其的信任与敬重。众人不再推辞。
皇上主桌,太傅和鬼夫子右首,燕清尘和叶凝左首。膳□□致多样,叶凝八岁前也曾锦衣玉食,这后四年跟随鬼夫子深山学艺,吃糠咽菜,如今看这琳琅满目的皇家美味,不经意表露出欣喜、兴奋的小女儿神态。
燕清尘低声问道:“好吃吗?”叶凝点头“嗯”
燕清尘笑了。不再说话,专心用膳。
第二日,燕清尘收到鬼夫子的信笺。上面是苍劲有力的四行字:
卓尔不凡智超群
前世今生混沌空
马嘶金鸣登霸业
不若把酒洒乾坤
燕清尘面无表情的将信烧掉。鬼夫子,当真有通天彻地之才。竟算知他会走武将之路,直达霸业。但若劝他放弃,除非有天大的筹码。因为他这一世,本就为复仇而生,也只有登上最高点,才能保护好自己和他人。
七月皇城,已是炎热,六皇子府内,一片葱葱竹林,旁边一处亭台水榭,最是怡然观景好去处。
侍从远远候着,亭中一位极为美艳的女子,肤如凝脂气幽兰,白云牡丹烟罗纱,端的是高贵文雅之态。正是曾有大晋第一美人之称的宁姝宁贵妃。
宁贵妃担心六皇子,每日差陈御医给六皇子检查复健,隔三岔五来府探望,因着得圣恩隆宠,行事颇任性随意。
“这么说,有人想害你”。宁贵妃呷一口茶,嘴角含笑,眼神中却滑过一丝凝重。
燕清尘坐于木质轮椅之上,并未抬头,专心雕刻手中的观音像,一边说道,“也许只是想教训一下儿臣,毕竟当时凶险,真要痛下杀手,儿臣也毫无反抗之力。”
“听德福说,皇上前几日宣相王、怀王和几位皇子逐一训话。想来也是有所怀疑。你心中可有计较?”燕清尘抬头状似无意看了一眼母妃,顿了一下,说到,“没有。”
到底是谁,他太清楚不过了,如今府中遍布眼线,他倒可以利用起来,暗中筹谋,变弊为利。
宁姝看着较之前更显寡淡清冷的儿子,微微蹙眉:“尘儿,皇家向来尔虞我诈,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切记韬光养晦,明哲保身。”
上一世,宁妃在他十九岁大婚后不久即病逝,时隔多年,再见母妃,燕清尘荒漠般的内心流出潺潺溪流。
“儿臣谨记。母妃为儿臣选的两个得用之人,下个月可以送来吗?”燕清尘抬头望着宁妃,目光烁烁。
“从宁家本家选了两名,智勇双全,人品可靠”。宁姝想了想,还是问道:“那日真正相救之人,是谁?”
这问题宁贵妃早就问过几次,燕清尘却不回答。他的隐瞒让宁贵妃更为关切,燕清尘顿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是叶家失踪已久的庶女叶凝。”
燕清尘低下头:“我已许她终身。”
宁妃听道,顿觉气血上涌,怒急攻心,骂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理、让人放心的。竟也做下这等离谱之事。终身之事,能由得你自己做主?!要报这救命之恩,何需你以身相许?!”
说罢,手中杯盏重重放到几上,起身便走。
燕清尘急忙翻下轮椅,摔到地上,却一言不发。宁妃用余光撇见燕清尘狼狈,心下有些不忍。但又看他毫不争辩,也无软话,更加生气,将手一甩,大踏步离开凉亭,随身嬷嬷等一干宫女连忙跟上。知道六皇子惹了贵妃,只谨慎随侍,不敢多言。
待众人离开,徐管家才敢招呼侍从扶燕清尘坐好,急忙差人请陈平御医,一边叹气一边絮叨,又是一番心疼和劝解。
燕清尘面无表情,挥手打断道:“徐管家,你跟着本宫几年了?”
老徐恭敬道:回殿下,老奴自殿下十二岁分府,从宁贵妃身边调过来,有幸伺候殿下起居,已三年了。”
燕清尘屏退下人,一边细细雕琢手中像,一边问道:“若要放你自由,备良田五亩,盘缠百两安度晚年,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吓得老徐大惊失色,两股战战,跪倒在地,叩首不迭,口中嚷着:“殿下慈悲,老奴该死,伺候殿下不周,还请殿下明示。只是莫要赶老奴走。老奴还想为殿下鞠躬尽瘁!”
燕清尘看了徐管家一眼,“放你自由,良田银两在手,何不隐姓埋名去过自在日子?”
“不瞒殿下,老奴早已无亲人在世,唯今只想侍奉好殿下,此为毕生念想,殿下为老奴精神支柱,活着只为殿下。”
自燕清尘摔伤之后,本就性情清冷的他更加沉默寡言,这月余的变化让徐管家刮目相看。
前几日他先是手段强硬打发了几名僭越宫女婆子,又让陈御医给他下了两月即可健步如飞的粗猛方子。手脚好些之后,有来拜见的重臣即恭迎入府热情相待,高谈阔论。徐管家看这年轻主子,为人处事稳重严苛,俨然一副掌权者模样,凭添了些凌厉和无情。
燕清尘并未答话,只是眼神中透出一股讽刺。
此番试探,其中厉害徐管家最是清楚不过:这辞归条件看似丰厚,一旦答应,或是露出一点动摇之意,必会被疑不忠。他一生为奴无所依靠,彼时身首异处何人知晓?
说话间,有下人来报,陈平御医已至。还没等宣,陈御医提着药箱快步走进,嘴里说着:“让殿下静养勿动,怎的不遵医嘱,若是延误治疗,莫得坏了老夫名声!”
陈御医不及而立之年,却爱自称“老夫”。不遵医嘱还能提前下地,不更说明陈先生医术已登峰造极?!”燕清尘眼中含笑,陈御医“哼”了声仔细查验断肢复位情况。
检查完毕,幸无严重。燕清尘问道:“上次拜托你的事情可有结果?”陈御医看了一眼仍是跪着的徐管家。拿出三个不大的纸包。
“这三包药渣老夫并未检出毒素。”
徐管家却抬头望去,心惊肉跳比之前更甚。那三个纸包颜色发黄,隐隐透着药香。
燕清尘并不意外,手中木像放在一边。叫出宣风,问道,“你那日跟随徐管家采买,遇见何人?”
宣风拱手道:“属下那日亲见徐管家在兰桂坊酒家与人寒暄,经查那人是玉绣坊家学徒。”
燕清尘看着徐管家越发紧张的脸色,缓缓道:“本府从未在玉绣坊裁衣,甚至毫无瓜葛,不知徐管家和他家学徒如何相识?甚至每七八天会面一次?”
徐管家面色煞白,口中直喊:“老奴该死!愧对殿下!但老奴从未有害人之心,既被人抓住把柄,到底对殿下不利,这就以死谢罪!”
低下头直直朝石桌撞去,看似下定必死决心一般。就在即将撞上那一刻,宣风猛拽了徐管家一把,只减轻了力道,徐管家的头撞上石桌,登时磕破了皮,献血直流。却保住了性命。
燕清尘瞥他一眼,不为所动的说道:“你死了,徽州王氏却也不管不顾了?”
徐管家立时明白一切,连忙跪地:“殿下慈悲,饶奴才不死,那王氏对我有恩,是奴才唯一牵挂,如若能得殿下庇护,奴才必赴汤蹈火绝无二心!”
多年以前,徐檐未净身时曾流落徽州,王氏对他有一饭之恩,徐檐一直铭记在心,那王氏亦是苦命之人,嫁人后,不想丈夫被流寇打死,留下一女,无处安身,徐檐特为其在徽州置了一处小庄子,断续照拂着。
这件秘事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但如今已被各方势力发现并拿来大做文章。
燕清尘“嗯”了一声却无任何表示,徐檐内心忐忑不已,只好和盘托出。
那是燕清尘刚刚回府的第五天,徐檐晚间去账房对账后后回屋,一个陌生黑衣人突然出现将刀架于其颈,只说一句话;“若想留徽州王氏母女性命,今后便听令行事。”说罢出示令牌,其上单刻一个“相”字。徐檐发怔还未回神间,黑衣人扔给他一个布包,点了他的穴道后即跳窗消失。半个时辰后徐檐才可言语动作,那刺客早已无从追踪。
徐檐颤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燕清尘,里面是一支别致却并不贵重的珍珠银簪子。
“这是奴才送与绾娘的簪子。”绾娘即王氏。徐檐解释道。“后来籍由玉绣坊的学徒联系老奴几次。问过殿下起居,六日前,给了老奴一包药粉。欲加害殿下。殿下向来克己复礼,对奴才们也是宽厚怜悯。老奴万不能行背主之事,若绾娘因此丧命,只能怨绾娘命薄。”
燕清尘看一眼宣风,宣风神会,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呈上。徐檐抬头一看,正是那毒药瓷瓶,燕清尘接过,问道:“如若不是忌惮本王身份,你恐怕早已下毒了吧。你以为你毒杀了我,你和绾娘就会活命吗?愚蠢!”
“今日念你到底未做下不可挽回之事,又主仆情谊一场,暂留你一条命。也为本宫做些事情赎罪,可否?”
徐管家已血流满面,带着哭腔道:“奴才为殿下死都可以,何惧做事!”
燕清尘道;“今后你还是当别人的眼线,有人问,你就照实说。最好能与本宫离心,懂了吗?”
徐檐已身居宫中多年,早已见惯尔虞我诈的派系之争。殿下这是让他当双料眼线,表面上因王氏受制于人,不得不卖主求活,实际上传递假信息,掩藏真动作。同时也保护了王氏。
经此一劫,徐檐再不敢有二心,彻底拜服六殿下,惊叹其年少多智,从此死心塌地一心服侍。
欲与三叔相王抗衡,摧毁其未来霸业,这一世燕清尘势在必得。所以人才当用则用。
人心易变,初心易改。他也不知道当初的忠诚之士是不是会在某天背叛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会陪他走到最后。
他看着手中略微成型的观音像,微微发呆。上一世被捕前的最后一幕,是大殿中乌金色的观音神像,眼神低垂,仿佛在聆听万物,庄严肃穆。他心中发出呼喊,是灵魂深处的祈祷。霎那间,耳边佛号悲鸣,伴随他死去。现在,他知道了,世上神明犹在,祈祷终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