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灵》冬日的小桔子

4、第4章

　　家里并没有什么主食，但零食倒是不少，糖果、饼干、奶粉、麦片...都整齐的摆在高架上，一个陈熠踩着凳子都够不到的地方。估计是陈小熠的外公怕孩子吃甜的多了坏了牙，给收起来高高放着。
　　陈熠带着新鲜出炉的小纸人来到这里，望着上面的零食，留下了渴望的口水。小纸人并不知道幼崽应该吃什么，但当陈熠一个个介绍直到说到奶粉，它想幼崽喝奶总是没有错，于是默默扛起一大罐奶粉轻飘飘飞了下来。
　　“哇，昭昭好厉害！”陈小熠两眼亮晶晶地在一旁用力鼓掌，昭昭居然拿得动这么大一罐奶粉，喝奶粉也行，虽然她更想吃又香又甜的麦片。
　　陈小熠由于年龄太小，还没有自理能力，但她已经知道不少事了，比如，知道奶粉要用温水泡，她看着烧好的热水，捧着自己的小奶瓶说要凉一凉再泡。
　　她还记得那个陈卫华的叔叔第一次给她泡的奶粉烫得她哇哇大叫，从此她再也不喝那个叔叔泡的奶粉，即便那个叔叔千哄万诱赌咒发誓奶粉真的不烫了，她也不会再喝! 愚蠢的大人，哼！
　　再比如，她还知道吃东西不能浪费。小纸人不知道幼崽喝多少，它看着小小的奶瓶，理所当然地泡满了一整瓶，陈小熠也很给面子的喝完了，撑得小肚子滚圆。
　　但小孩子胃浅，吃东西也不知饱腹，大人不把关就会把自己给撑吐了，就像这样，在陈小熠兴奋地蹦跶了一下后，一下子奶全部呕了出来，吐了一地。
　　吓得小纸人还以为奶粉有问题，它曾见过野兽的幼崽误食了腐肉一直呕吐最后抽搐着断气，陈小熠这么一吐真是跟那个野兽幼崽一模一样，一瞬间小纸人原昭的意识都紧绷起来，脑子里闪过无数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和起死回生的法术......
　　谁料陈小熠吐完，擦擦嘴巴，张嘴就喊：“我又饿啦~”声音十分欢快，甚至还精神十足。
　　原昭这才知道陈熠只是撑吐了，他陡然放松下来，忍不住自嘲，这都多少年没这么紧张过了，哪怕面对自己的消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
　　等陈熠再次吃饱喝足躺回小被子里，并打了一个哈欠很快进入梦乡，被指挥了一晚上的小纸人终于松了口气，幼崽太难带了。
　　他并不知道陈小熠已经是人类幼崽中难得的乖宝宝，要是碰到其他脾气大一点的幼崽，他这会儿说不定还在接受魔音贯耳呢。
　　看着幼崽睡得香甜的样子，原昭心情复杂万分，这么弱这么小的一个生命，只要稍微疏忽一下，生命之火就会熄灭，却也能这么折腾这么有活力，真是矛盾的存在，却让人轻不得重不得。
　　他若是就这么走了，这小东西非得被人生吞了不可，这不，什么宵小都敢觊觎？
　　小纸人抬头看向窗外，本该守护院子的结界不知何时失效了，院子里被月光照亮，但地上黑糊糊一片，照不清明细，只是细细簌簌的声音不绝，仿佛有无数虫子在爬动。
　　小纸人挥挥手，大开的窗门落下，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悬浮在院子里的宫灯依旧发出柔和的光芒，只是一瞬间，光芒散去，月光都跑走了，仿佛畏惧即将到来的怒火。
　　宫灯再亮起，内里的火焰便从惨白的月光变成了通红的烛火，就像月光鸣奏曲尾音未散便奏响了命运交响曲，星星点点的火星从灯里飞溅出来，瞬间在院子里卷起熊熊烈火。
　　所有惨叫和烧焦的气味都被掩盖在火焰之下，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不过几息时间，火便熄灭了。
　　夏日的夜总是那么短，天空依旧露出鱼肚白，神奇的是，院子里的一切花草树木都毫发无损，甚至更加精神抖擞，迎接着美好的白昼。

　　陈小熠被推醒的时候还没有睡够，她小手搓搓眼睛，瘪瘪嘴有点想哭，但嘴巴刚一张开，温热的奶嘴就塞了进来。
　　她明显有点愣住，但嘴巴依旧本能的吸了起来，香甜可口的奶粉很好地安抚了她的情绪。于是，陈小熠双手自动托过奶瓶，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继续喝。
　　吨吨吨一阵暴风式吸入，奶瓶很快见了底，陈小熠闭着眼睛努力吸了吸发现只有空气，终于屈尊降贵地睁开眼睛，赏了奶瓶一眼，确认没有了，于是毫不留情地推开奶瓶。
　　“醒了吗？”低沉悦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陈小熠打个哈欠，彻底清醒了，她转头，就看到站在枕头边的小纸人。“昭昭，早~”说着，凑近脸，想要表示一个亲近的贴贴。
　　小纸人伸出手抵住靠近的大头，实力表示拒绝。陈小熠感受到额头传来的力道，被戳个仰倒，反而咯咯咯笑了起来。
　　小纸人轻轻扯了扯陈熠的小耳朵，说：“过会儿会有人过来，你莫怕，有我在。”
　　陈小熠翘起自己的脚脚到头顶，双手捏着小脚脚在玩，玩了一会儿，转头问：“是嗯嗯叔叔吗？”陈小熠想到已经好久没出现的那个叔叔，她上一次见他吃的是鸡翅，熠熠有点想吃了。
　　“熠熠，想吃肉肉。”陈小熠也遵从内心，说了出来。
　　小纸人原本还不知道她口中的“嗯嗯叔叔”，一听到吃肉肉，他就想到那个照顾陈熠的男子，他从昨天中午送过饭后就未再出现。
　　这人应当是陈熠外公的信任的人，不然也不会把陈熠交予他照顾。但半天一夜未出现，不应当，除非是出什么事。
　　小纸人当然不会把这些告诉陈熠，它问：“如果是其他人，熠熠怕不怕？”
　　陈小熠滚了滚，苦恼地皱皱眉头，小声说：“不喜欢。他们，好可怕。“陈熠能见到外人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能敏感地感受到那些或恶意或奇怪的目光。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乱糟糟地声音一下子传了进来。“我昨天晚上就看到这边，火光冲天......”
　　“我看你是喝多了，眼花，这里哪有着过火的样子？”
　　“呦~大夏天的，这里还是阴森地，这鬼地方......”
　　“这可是陈公住的，你放尊重一点。”
　　“你不知道吧，陈公出门好多天啦，这院里没人。不信？你看着啊...”
　　“啪啪啪！”小楼的门被重重拍响。
　　“有人吗？”
　　陈小熠一下子钻进被窝里，簌簌发抖。
　　小纸人扯开被子，挖出陈熠，却发现小团子虽然双眼紧闭，但已经眼圈通红，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泪珠，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它动作一停，随后凑近陈熠的小脸，触碰她眼角溢出的泪珠。小纸人不过巴掌大，但借有神力，力能扛鼎不再话下，却觉得这颗眼泪有些重。它有些疑惑，这幼崽也太爱哭了些，这是害怕？它静静看着陈小熠发抖，流泪，再一次觉得幼崽实在无法沟通。
　　当他感知到有外人要进来，便有想到幼崽或许会害怕，但都提前宽慰不用害怕，有他在，幼崽也看起来也乐呵呵的，熟料不过敲个门，就吓成这样，这也太不像话了。
　　是太娇气了？那也不能够，之前面对大孩子嘲笑时，尚能扔石头反击，面对他这等存在，也敢哭闹耍赖，如今不过区区三个未碰面的人类，怎能吓成这样？
　　小纸人这一刻深深地疑惑了。
　　原昭照看陈熠，是源于故人之女这个身份，他看到的是沧海桑田，经历过的斗转星移让他对人间风雨有种万般心头过，不足一叶轻的淡然，即便他聚灵归来前，也曾在人间沉沦，但终究是不在意。
　　他之前所谓照看陈熠，也如隔雾看花，觉得活着，就好。但亲手照顾不过一天一夜，那种轻飘飘的看顾已经不一样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幼崽如此麻烦。
　　没有灯会怕黑，不吃会饿，吃多了会吐，见人会怕，甚至没见到就已经吓哭了。
　　他此时只觉得心头复杂，有无奈有嫌弃，却唯独没有离开的念头。毕竟以他以往的脾气，遇到这种事情早已甩袖离去。但此刻还站着看幼崽哭，耐心远比想象中的多。
　　自他苏醒后，世间种种尤如过眼云烟，随时都能消散，他也仿佛下一秒就陷入更深的黑暗去，甚至他希望如此。但陈熠的存在，直接给他重重一击，他觉得他有责任，他看顾的孩子可以哭泣，可以娇气，但绝不许懦弱和惧怕，尤其是惧怕人类。
　　这一刻，他仿佛真正清醒了。
　　”睁眼，”陈熠听到小纸人说，声音十分沉稳，充满力量，仿佛没有什么风浪可以撼动，“区区人类，又有何惧，我会站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