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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朝归的身份地位,很是显赫尊贵。
      自从前任魔尊魂消魄尽之后,魔族就是十位魔君分而治之,其中除却魔族出身的九位,还有位由仙坠魔,差点搞得生灵涂炭的。
      那位名讳昌冥,和天上长荇上神有些渊源,百年前,两人还在魔界大打出手过。
      自打长荇上神为救苍生身死道陨,魔君也跟着销声匿迹好久了。
      朝归就是昌冥魔君的儿子。
      只不过珩尧想不明白为什么朝归觉得自己是长荇上神的儿子。
      “这个嘛,因为我父君说我父亲是长荇上神,那就是了。”朝归端着碗绿莹莹放着幽光的汤药,脸上还是那种奇奇怪怪又是讨好又像殷勤的笑。
      知道两个雄性是没法生孩子的珩尧:“……”
      他好像弄明白了为什么朝归一个雄性敢抓另一个雄性当心上人的原因了。
      朝归把汤药盛一勺,吹到半温凑到珩尧唇边:“喝药。”
      珩尧惯例啃了他手腕一口,就这样,那捏着勺子的手依旧一滴汤药都没撒,眉眼弯弯笑意都没浅淡一分。
      朝归等小狼崽子泄气得喝干净那一口汤药,才纵容似的让勺子被抢走,珩尧端着碗一口气灌完。
      连酸带涩还很苦,让他忍不住轻颤几下,打了个寒噤。
      朝归从袖口摸出个香囊,拉开绳结摸出个小果子又凑到珩尧唇边喂进去。
      冰凉的手指擦蹭温热柔软的唇瓣,张嘴准备啃人的珩尧都愣住了,再看看朝归,他那素净比白瓷更白的脸上添了两团成因可疑的红晕。
      灵果入口即化,汁水四溢甘甜清凉,汤药苦涩荡然无存。
      朝归心满意足幽幽叹道:“你身上哪里都硬邦邦的,没想到嘴唇这么软。”
      比木偶都呆的珩尧刹那间脸涨的通红,白尾巴左右摇摆,一脚把朝归这个登徒子请离十丈远:“滚啊。”
      朝归端着喝光的药碗轻笑一声满意离场。
      他是越看自己未来心上人越满意。
      躺在床上整个狼都要烧起来的珩尧觉得逃跑这件事燃眉之急迫在眉睫。
      胸无大志,他只想去找阿大的妻给人家当弟弟,在那个临近雪山的部落自由自在的生活,死后埋进辽阔无垠的草原,魂魄随着格桑花开放消散。
      至于这个身份尊贵什么都不缺的魔尊儿子,他做不到假意逢迎,也没有得到什么的心思。
      草原上游荡的孩子,天地会给予他所缺少的,带走他所剩余的。
      这些玉石锱铢比不上雨打泥土,花鸟美不过日升日落。
      从某种意义来说,朝归捡回来得是一只品行优良的小狼崽子。
      珩尧没有因为朝归地位而屈服,也不会心存利用。
      小狼崽子就是单纯的想要自由。

      谭娘在花园里的秋千上坐着玩,朝归给药碗捏好清洁咒出来寻她。
      这偌大的宅邸原本只有她与朝归两个魔,现在又添了一只狼妖。
      这只狼崽子换洗的衣裳被褥,砸碎的古董珍宝,吃喝的药碗玉盘,全都是朝归一个人洗涮置换。
      她难得有这样的空闲,趁着阳光正好,黑雾不那么浓郁,就坐在槐树挂的秋千架上小憩。
      谭娘是鬼魂坠得魔族,难免还保留着些人类的习性,比如晒会太阳,午休小憩。
      再睁眼时黑雾遮天蔽日,翻滚腾飞像乌云贴身,院子里所有都放着光,连大槐树都像翡翠雕就,一闪一闪宛如蛇蟒呼吸。
      朝归坐在一侧的石凳上,手上缠着厚厚纱布,桌上摊着五颜六色花色斑斓的仙草,偏头低低唤声:“谭娘。”
      谭娘跳下秋千,青玉花瓶蹦着跳上另一块石凳:“殿下今天被咬了几下。”
      小狼崽子和没骨头磨牙似的,天天啃啃啃刨刨刨没完没了。
      朝归缠着白布的手指挨着比划,他压着手指一二三地算,最后歪歪头想:“八口。”
      “怎么比昨儿还多了,”谭娘撇撇嘴,“殿下不妨换只妖养,人间都说白眼狼养不熟,更何况这只还是全白。”
      “没有,”朝归把纱布接下来给谭娘看,“你看他咬轻了,一根手指都没咬断,而且我还摸了摸他,他的嘴唇又热又软。”
      本来还有些不满的谭娘大惊:“殿下,你怎么碰人家嘴呢。”
      朝归愣愣:“也和耳朵尾巴似的摸不得吗?”
      “那是啊,我记得我是人的时候,他们都说,那只有未来相公能碰呢。”谭娘若有所思,又好奇道,“他什么反应?”
      “他没咬我,”朝归又把纱布缠回去,脸上八分甜蜜两分欢欣,“他就让我走了。”
      其实还被踹了一脚,但因为朝归过于兴奋,被下意识忽略不计。
      不知此事的谭娘大喜:“那他可能是害羞了,你们进展不错啊殿下。”
      “是吧。”朝归低笑起来,脸上全是烂漫愉悦。
      瓷白纤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粗糙的纱布,点点殷红如啼血杜鹃绽放,衬得莹白玉骨越发苍色没有人气。
      青年脊背挺直肩宽腰窄,一身金丝紫袍穿的贵气逼人,如修竹节节攀上,一点额间朱砂衬得眉眼如画。
      这身姿相貌,勿论天上人间,都理当绝色。
      娇蕊美艳,奈何绽放高山涯角,明月空照沟渠。
      谭娘不禁惋惜,朝归被困在这魔域禁地,连只经过的惊鸟魔兽都没有,就她天天独自欣赏 ,无人倾诉。
      不过现在好了,孬好捡回个长眼的狼崽子。
      她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欣慰,看着认认真真炮制灵草的朝归,像是看着自家待嫁闺中好几年的女儿终于有人要似的。
      蓦然,悬在檐角数十金色铃铛无风自动响声大作,像是骤雨倾盆,电闪雷鸣。
      谭娘大喊:“殿下,快去抓人啊,他跑了。”
      朝归皱着眉头站起身来,一拂袖,那哗哗响个不停的铃铛停了。
      他不笑时,俊俏白皙的脸总透出冷冷淡淡的疏离,现在又掺杂微不可闻的伤感愤懑,更是冷气森森。
      “他跑不出去的。”朝归淡淡道,“只是我想不明白,谭娘,我对他这么好,他为什么还要跑?”
      谭娘也不明白,她做人时,觉得要是有人对她有一点好,她就会舍弃所有千般百倍爱上对方。
      怎么这个小狼崽子如此丧心病狂,如此不知感恩,如此没心没肺?
      一瞬间,那些过往看过的戏文纷纷浮现,腔调婉转,情爱纠缠,谭娘大惊失色,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走调。
      “殿下,他不会有个贫苦发妻在寒窑等着吧?”
      没看过戏的朝归一头雾水:“……”
      想想又不无这种可能性,可朝归连和珩尧死后在哪里兵解都想好了,这叫什么事?
      那张清俊淡漠无懈可击的表情难得出现了一丝裂隙,朝归狠狠一拍桌,坚固的石桌骤然出现深深掌印,龟裂纹路像是蜘蛛织网。
      “又,又。”朝归咬牙切齿,攥紧拳头,“为什么一次一次,就没有人爱我。”
      谭娘没敢吭声,低着头看大片黑雾自朝归足下蔓延扩散,园中闪烁的花草沾上黑雾纷纷枯萎萧瑟,暗中祈祷小狼崽子跑远些,朝归发怒了。
      朝归不常发怒,他比起阴晴不定暴戾无情的魔君昌冥更像长荇上神,昌冥也是这么教养得,把他教得温润知礼和熙守节。
      披着像是上仙性情皮的朝归,总归还是个魔族,他爹肖想上仙,是个变态,他也不逞多让,好不到哪去。
      猛兽不发威,不代表他爪牙不尖利。
      谭娘把头塞进花瓶,听着朝归步履沉重一步一步离开,早已没有的心好像无形中扑通扑通跳着。
      一般魔族都扛不住这威压,但她还好,没有身体,就不会被莫名其妙吸干。
      她一共见过一次朝归发怒,那时候禁地还不是禁地,朝归刚搬到这里八十来年,和位名叫珩书的魔君往来甚密。
      有一天,黑雾笼罩整个宅邸,谭娘急匆匆冲进前厅,却什么也看不见。
      朝归那往日带着丝丝甜蜜的声音此刻沙哑得不像话:“我心悦你,我把心掏出来送给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亲近我,照顾我,为的都是父亲。”
      昌书魔君歉疚不已:“抱歉,朝归,以后我不再来惹你伤心了。”
      那黑雾翻滚七天七夜遮天蔽日,谭娘听着朝归又哭又笑,觉得殿下怕是要疯,才去央求昌冥魔君来看看。
      昌冥魔君听闻此事给了朝归一巴掌,拔刀出门就去找珩书魔君,到底没把那三滴心头血讨回来。
      从此,昌冥魔君设下阵法,此地任何生灵不得擅入,禁地才成了禁地。
      昌冥魔君拎着朝归的衣领恶狠狠,和看仇人似的盯着自己的孩子:“你怎么敢把他的东西送给旁人!”
      谭娘觉得,昌冥魔君不爱殿下,珩书魔君也不爱殿下,不如让殿下自己找个能爱他的,这才弄回了那只小狼崽子。
      要是小狼崽子在故乡有个青梅,在路上遇到花楼姑娘,甚至还有个婆娘在寒窑日日夜夜等着郎君归来。
      谭娘只觉喉头干涩,不由咽口唾沫。
      要是真如此,朝归那支离破碎的半点柔情,怕是再也粘不回来。
      小狼崽子,你可千万身世清白,没有桃花债,最好能活下来。

      珩尧气喘吁吁停下脚步,还差半步,他就要一头要摔下万丈悬崖,要么成为挂在峭壁树枝上的森森白骨,要么摔到崖底四分五裂再混成肉泥。
      他气得想要骂人,但又无从骂起。
      朝归不是魔君的孩子吗,为什么住的地方会建在万丈高崖之上,出了宅邸就是看不清前方的黑雾,比他的草原,人类的城镇都不如。
      要是日日夜夜对着这些,住在这孤岛似的宅邸,说不定他会疯掉。
      经过漫长的兴奋,慌张与惊愕之后,难得的,珩尧那颗向往自由的心生出来一丝对朝归的同情。
      他转身想要换个方向再试试看,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朝归站在那吞噬一切的雾里,紫色锦袍上金丝花纹华光溢彩,身边流萤似的小小光源照亮周遭。
      他站在山顶之上,居高临下俯视。
      那双昔日装满柔情蜜意,全是奇妙憧憬快活的眸子沉沉,像是熄了灯的永夜,压不住死气,无端惹人肉跳心惊。
      珩尧那没有平息的心再次疯狂跳跃,野兽的本能催促他远离黑雾,赶紧逃跑求生。
      可那双眼睛太悲伤了,珩尧抬着头和朝归对望,他怔怔想着,明明那双眼睛没有流泪,人也好好站在那里。
      他为什么觉得对方已经半只脚踏在了深渊之上呢?
      “别哭,别哭,”珩尧也弄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张开怀抱,伸出胳膊,“我接着你。”
      如果再长大一点,或者少流浪几年,珩尧就会知道,胸膛那奇怪的酸楚苦涩,叫心疼。
      他太慌张了,甚至没有注意到,背后即将绞死穿透他的黑雾,在听到那一番乱七八糟的话后,默默消解。
      朝归看着珩尧手足无措伸开手臂的不像样,浅浅勾起嘴角,足尖轻点踏步而下。

      “你疯了吗?”珩尧觉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下意识把朝归揽进怀里抱的紧紧的。
      连为了挣脱锁链弄断的手腕脚腕,掰断的手指疼痛都顾不上。
      只记得确认朝归没摔死,看着怀里那熟悉带着油腻的甜笑,珩尧无语至极:“你真是,你真是疯了。”
      朝归轻轻抬起胳膊,虚虚搭在珩尧腰侧,他谨记谭娘说的,不能轻易触碰。
      这次不是他主动的,是珩尧主动的。
      于是他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甚至在右颊卷出小小梨涡:“我心悦你,珩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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