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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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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很快毕业,一整个夏天我都闷闷不乐,张一越考得比我好,他跟小学毕业时一样,在关键时刻,总是精准无误地踩在我的头上。
他仅用了两次耀眼的登场,就轻松抹掉了我九年积累的光芒。
我有点儿不服气,但我又不能表现出来,这会让所有人都看我的笑话,尤其是张一越。所以我笑盈盈地向张一越表达了我的祝贺,张一越低头看着我,似乎在辨别我的祝贺里有多少是真情,最后,他耸了耸肩,表示对他来说,这都是小意思。
吃人嘴短,我拼命告诉自己,才继续在他眼皮底下维持着温婉的笑容。
张一越是真的会做饭,这事我怎么也没想到,而且他说到做到,从那天开始,早饭和晚饭没有给我落下一顿,只有偶尔张康和我妈回来时他才会罢工,毕业时,我的脸肉眼可见圆润了一圈,以至于我的健身教练不停地要求我控制饮食,注意体型。
张一越管了我半年饭,半年过去了,保姆阿姨依旧没有回来,高中部离家很远,我和张一越都不怎么回家,在学校里见到彼此也依旧不会打招呼,高中部很大,更多有钱人的孩子都在这所学校里,我有了更多的朋友,有男生,也有女生,向我打听张一越的女生总是很多,我打发完一个又来一个,后来我不耐烦了,让她们自己滚去问张一越。
时间一久,大家都觉得我脾气很暴躁,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好相处,但大多数人还是和我维持着亲热的关系,我们各自心怀鬼胎,却在合影时恨不得把对方P出锥子脸。
只有心心明明和依依习惯我时好时坏的脾气,她们说我有时候像火,有时候像冰,谁也搞不清楚我到底在想什么,但她们从没有试图从中挖掘出什么东西,她们只是在我像火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给我快乐。
高一的下半学期,我们班转来了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男生,这个男生被老师安排坐在我的前面,后来他经常扭回头来和我讨论话剧、电影和最新的音乐剧。
他想跟我暧昧,我就跟他暧昧,当然是在我心情不错的情况下,我见过太多好看的皮囊,他们那么美好,那么诱人,像罂粟花,惹人迷恋,然而一旦距离够近,我会看到那副美丽的皮囊下面是怎样的一番场景,最可怕的从来不是空无一物,而是猥琐庸俗。
伪装,对他们来说,是最容易不过的事。
我爸就是拥有这样好皮囊的人,他伪装得太久了,时间长到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最开始的模样,我妈识破后可以毫不犹豫地甩头离开他,我却没有办法,我的身上,永远有他的一半。
女生卫生间是学校里最暴力的地方,我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试图让她明白我跟他的男朋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如果她感觉自己被戴了绿帽,那也应该先去收拾她男朋友,而不是找我发火。但她的样子似乎听不进去,蓝颜祸水,我想我可真倒霉。
她不忿地盯着我,说,不要以为有张一越给我撑腰她就不敢把我怎么样。
我诧异地挑挑眉,张一越给我撑腰?他不像踹春姨那样踹断我的腰我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巴掌大的女厕所里被女孩子堆得乌泱乌泱的,除了我和我的好姐妹们,剩下的全是眼前的女孩和她的好姐妹们,其实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一旦涉及男女问题,女孩子解决问题的方式永远是盯着另一个女孩子,眼里藏着毒针,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而存在更大问题的男生却被默契忽略,大摇大摆地躲在后面,似乎事情与他毫不相干,他唯一的错误就是人长得太帅,又太迷人。
我打架还行,吵架就不是强项了,大概是小时候哭多了,长大后的声音反而轻得很,怎么也吼不出去,喊两声就觉得累,所以和对面女生大骂的火力全部由我的好姐妹们承包,尤其是心心,她骂人从来拐着弯骂,不带脏字,语速又快,嗓门又大,硬生生把对面的几个女生骂得脸色青变白,白变红,红变黑。
我本来在耐心地等她们骂完,顺便欣赏着心心独有的骂人艺术,我想人有权势一点儿也好,起码不会被欺负,如果今天换了一个人被她们堵在厕所里,恐怕现在的耳光早就轮到不知道第几个人扇了,我现在的脸完好无损,一点也没破相,也没肿,不是因为心心有多会骂人,也不是因为女流氓们可怜我们寡不敌众,只是因为我的名字叫万拉。
仅此而已。
“我真的对你男朋友没兴趣,你怎么不相信呢?”
我被她们骂得头疼,有点儿忍不了了,揉着额头再次开口跟她说话,但从她的反应来看,我是对牛弹琴。
我模模糊糊听见有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听见她们提起张一越在外面无恶不作,搞大了一个又一个女孩的肚子,听见她们说张一越XDPC,垃圾得不能再垃圾.....
我吸了口凉气,感觉肺胀得有点儿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里吸入了太多不新鲜空气的缘故,我调整着呼吸,忽然歪了一下头,后退了半步,我看到女孩子漂亮的眼睛,如果忽视里面的恶意,我想那应该是一双很美的眼睛。
我轻轻地问,“你不是开玩笑吧?”
她恶毒地笑了一下,我没有等她再说话,手已经碰到她的脸,掌心火辣辣的,对方白皙的脸颊立刻清晰地浮现出鲜红的巴掌印,她来不及惊愕,我抓着她的肩用膝盖狠狠地踹她的肚子,女厕所里霎时乱成一团,准确的说,应该是打成一片。
没错,是我先动手的,我在动手的那一刻就明白我们输了,先动手就不会占理。这件事无论学校和其他方要怎么处理,我们都是有过错的一方。
心心明明和依依没错,但她们比较倒霉,被我连累了。
这件事后来处理得也很快,跟过往发生的无数次暴力事件以及未来仍旧会发生的暴力事件一样,大家心照不宣地走个明面过场,大人不痛不痒地客气几句,继而谈起了生意和天气,我们冲对方竖竖中指,回家被爹妈教育一顿,警告几句,事情便完美地翻篇而过。
不过,在我家,张康和我妈都没教育我,他们一致认为我下手有数,并不担心,我妈甚至还心疼地抹了一下我嘴角的淤青,认为打架就打架,破相就有点儿不划算了。
我没想到,这件事唯一生气的人是张一越。
他每天忙得酒吧游戏厅四处玩,竟然还有闲心来管女生们打架的事情,我揪着他袖子,不满地指着自己嘴角被抓出的伤。
“你搞搞清楚,我是仗义替你出气!”
张一越站在楼梯上低头看着我,勾了勾嘴角,尽是嘲讽,他一脸不领情的表情,明白地告诉我——你算老几,我用你出头。
我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生气是他的事,我知恩图报是我的事,要是没有那小半年的饭,他的那些谣言传遍全世界我都不带搭理的。
我无所谓地两手一摊,很讲道理,“本来也不求你感激,我人也打了,检查也写了,事情也结束了,你要还生气自己去揍她,别不分青红皂白拿我撒气啊。”
他已经拦了我一晚上了。
“你给我让开!”我伸手去扒拉站在楼梯上纹丝不动的张一越,没扒拉动,抬头怒视他。
现在张一越的脸色比我刚进家门时要好看一点,不过仍然没半点儿笑意的模样,有时候我也很奇怪,在外面的张一越总是飞扬的,笑容乖张灿烂,从不吝啬表情,而在家里时却像换了个人,那些表情都被他收拢起来,缩减成了统一的冷淡和不悦,特别是在看见我的时候,他是有多不待见我。
我的头发上个星期刚刚烫过,时髦的卷发,蓬蓬松松的手感,张一越此刻就把他的大手放在我头发上拍了两下,以他所站的高度和神情来看,像拍一条刚吹过毛的泰迪狗。
抽风了。
我还没想明白这厮到底在抽什么风,就感觉张一越在我头顶上放了个什么东西,我虎躯一震,直觉大事不好,他该不会想谋杀我。
求生的本能让我瞬间就反应,手一把抓上去,他似乎还没来得及撤回手,被我抓了个正着,张一越的手背和手心都是温热的,只有手指,永远温凉,我触碰着他微凉的手指,掌心里也冰冰凉凉的,还很滑。
他愣了一下,很快收回手,插在裤兜里,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把手放下来,摊开掌心,发现是一只水晶的月桂狗。
跟先前那只不同的是,这只是迷你号的,更精致,更好看。
“从哪来的?”我惊喜地拿在眼前晃了一下,从璀璨的水晶里看到了无数个闪着光芒的赵一越。
“你抓娃娃抓到的吗?”
我还盯着水晶四处看,张一越转身就走,我直觉他转身前白了我一眼,因为我好像看到,水晶精细雕刻的千千面面同时向我飞来无数双眼睛。
只属于张一越的,无比清晰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