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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锦绣前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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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不愿亏待自己,从来不肯多加忧虑,朱宜修隐约身上还长了点肉,如今双颊看着更加红润康健,倒是让枯木一样的朱成壁觉得羡慕起来。
“旁人生了孩子都病恹恹的,你倒不一样。”朱成壁咂嘴道。
朱宜修亲捧了汤碗,一口口恭顺地将那些黑乎乎的药汤送进朱成壁的嘴里,那苦味,连她都能闻见:“都是托了姑母的福啊。”朱宜修笑道。
“哀家能有什么福气,这颐宁宫死寂沉沉的,连哀家自己的儿子都不肯来。”
朱宜修看着朱成壁苦闷着脸,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下来:“皇上政务繁忙,勤政务实,姑母该欣慰。”朱宜修是故意的,她心里明镜似的,玄凌就是不想来,也没想到要来,朱成壁更是清楚自己在儿子眼里是个怎样的人。这不是安慰,只是客套。
“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孝敬姑母。”碗勺清脆的碰撞声响着,朱宜修的笑容是那样滴水不漏。“但宜修也不愿跟姑母兜假惺惺的圈子。”
朱宜修向来不索要什么,朱成壁纵是猜到她来定有意图,也猜不透她的心思。朱宜修看了眼四下,唯竹息几个亲信站在旁边站着伺候,但她依然转了转眼珠,朱成壁明白,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下去:“说吧。”
朱宜修俨然一副孝女的模样:“父亲年愈四十,依然没个儿子……”
朱成壁抬了抬眸:“你的意思是?”
“宜修记得堂亲家有一子,少年才俊,一表人才,唤佑平的。”
“倒似是有这么个孩子。”朱成壁凝思,唇间哼出些气来,“他家虽与我们同宗,但亲缘太远,也鲜少联系,你怎得好端端想起来。”
朱宜修的笑多了一分深不可测:“他父母好些年前就亡了,现在同着兄嫂过活,但兄嫂把他当个拖油瓶,关系并不亲密,可不是过继的最佳人选?”
朱成壁冷冷道:“你此时提及过继之事,只怕还有其他意思吧?”
“姑母明察。”朱宜修努力装得温顺,低了低头,“姑母深居简出,但对于西南战事,想必也略有耳闻。”
“你的意思是?”
“姑母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明白宜修的意思。”朱宜修将汤碗暂且放在一边,继续道,“皇上有意让汝南王去战场,若是败了是丢了咱们朝廷的脸面,若是胜了,姑母就当真放心吗?”
“他十几岁的汝南王可以,咱们朱家的人就不行吗。”朱宜修说得是一针见血,又有意无意挑拨着朱成壁的心思,“何况他身上流着罪臣的血,难免日后不兴风作浪。”
罪臣的血,玉厄夫人的血。
朱成壁凝思,气氛静到极致,朱宜修的意思是一点都不遮掩的,她希望这邀功的机会能给自己人,而不是一个不稳定的棋子,而朱宜修求自己,一是因为自己肯定愿意偏袒朱家,二是自己也想保证自己儿子的皇位,三是自己刚撤帘一年,朝中尚有人可用……
朱宜修不再多言。事关轻重朱成壁自然比她明白得多,朱家难道能一直靠着后宫这点子裙带关系吗,近亲无人,远亲还找不出个吗?若不试着用,以后是越发没机会了的。
没过几天,替父亲过继的懿旨下来,紧接着是由朱家子代替汝南王出征一事。汝南王自然万分不情愿,但他毫无威望,朝中几乎没有他的势力,就算玄凌忧心外戚之危,他根基未稳,如何与自己此前垂帘听政在朝中一手遮天的母亲比呢。
甘相率着一些人往跟前一跪,提及朱成壁四十寿辰的事,又为她再加上二字徽号。玄凌只能乖乖顺了朱成壁。
朱宜修再略进几句言,哄得朱成壁将甘相女赐婚给朱佑平。关键不在乎这样能不能拉拢甘相,只是需要甘相明白朱家和太后一直是有意向他示好的。
又过了一些时日,朱成壁下懿旨让苗将军之女苗雯乐入宫,封正二品妃位,封号“芳”,长安候之女汤静言入宫,封从五品良娣。
夏日还是那样热,齐月宾的脸却染上凄凉的哀色,一曲琵琶断断续续,始终没弹下去。身边的吉祥是打小跟她进宫的贴身丫鬟,对于自家小主的一举一动自然是比谁都上心的,关怀道:“小主有心事?”
齐月宾年岁尚小,藏不住心事,又是对着自己的亲信,立刻吐出肺腑之言来:“苗氏一入宫便是妃位,狠狠压了我一头,我本就比不得皇后娘娘和娴贵妃,日后新人越来越多,我还如何为齐家争一口气……”
她越想越是忧愁:“母亲总说,我不是男儿,不比父亲和祖父能驰骋沙场,进了宫一样可以光宗耀祖,可如今我入宫三年,还是个贵嫔。”
“小主还年轻。”吉祥心软下去,她看齐月宾一向是看亲妹妹一样,比起心疼她无宠,更是心痛她小小年纪就要操心这些事起来。她甚至不知道齐月宾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成这副可怜模样的,没人害她,没人为难她,她爱玄凌吗?并非,只是齐家世代显赫,在她心里自己不比男儿,想光宗耀祖只有讨好天子这一条出路。
这才是最可怜的。
多好的一个女孩,却没有其他前程路可走。只能依赖谁的疼爱,像一个布娃娃一样可怜巴巴。不知哪天就麻木地成一条池中无生气的鲤鱼。
齐月宾临进宫前在家中祠堂三跪九拜的模样恍惚还在她的眼前,吉祥心中长叹,若自家小主是个男子,定不必会有这般忧思。光宗耀祖,对她而言其实早就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