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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凉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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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穿梭如箭,转眼就是小皇子的满月礼,一概器物用具自都准备得妥妥当当,太后虽然没有亲来,也差人送了把长命锁,是银制的,触之生凉,朱宜修一看就知是上等的宝贝,勾出笑来:“替本宫跟姑母道谢。本宫之前身子不爽利没能尽孝,出了月子渐渐好起来,改日必登门拜访。”
送走朱成壁的人后,又是朱柔则的温声细语响在耳边:“我给孩子做了些小衣物,就当礼了。你别嫌恶。”
朱宜修睁眼看去:“我说姐姐平日低头忙活什么,原留了这样惊喜予我。”朱宜修认真看去,鞋袜衣裤一概不差,针脚也都平整,摸去舒适,花样子倒是其次,小孩子嘛,穿得舒服不舒服才是最打紧的,纵然朱柔则的针法略显稚嫩,也算合乎朱宜修心意了,每一针每一线都看得出是用心了的。朱宜修慨然:“这些事有下人做就是了。”
朱柔则柔声道:“小宜帮了我多少忙,何况我也是这孩子的母亲,也是这孩子的姨母,左不过闲时做着玩。”
二人正谈得亲热,剪秋凑了上来,恭顺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端贵嫔来了。”
“快请进。”
齐月宾穿着条浅紫色的长裙,外裳是比寻常月白更浅一些的颜色,轻薄凉爽,她又生得粉面可爱,看着让人眼前舒适。
今生的齐月宾,身子骨还不像前世记忆中那样病恹恹的,但更木讷乖顺,到底是个小孩子,朱宜修心里唏嘘,现在的齐月宾比她矮了不少,也因为这年纪,她暂且无法争宠,朱宜修隐约记得,她及笄之际差不多是姐姐离世的那段时间,正是失去了姐姐,齐月宾又生得那样不俗,玄凌才终于看重她起来。
朱宜修心里冷笑,再看重,不还是害怕夜长梦多,下了步好棋让慕容世兰给齐月宾灌红花。逼得后宫出身最好的两个女人双双绝了生育的可能。
齐月宾的眼帘垂得乖巧:“今日大殿下满月,嫔妾特来贺喜,带来略微薄礼,请姐姐笑纳。”
朱柔则见到齐月宾笑意更深两分:“月儿。”
朱宜修心里一个机灵,小宜,月儿……喊起好妹妹来真是一直没变的招数。说来前世崔槿汐也是因为她的这种温柔被甄嬛得了便宜。朱宜修心里叹道,朱柔则,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齐月宾是小孩子,难免差人给她备了许多甜口的点心茶饮。谈笑间,朱宜修抱着孩子,忽地向朱柔则道:“不知姐姐肯不肯给这孩子赐个名。”
朱柔则怔住:“我来取?”
“姐姐是六宫之主,又备得皇上宠爱,妹妹福薄,人微言轻,姑母身体欠安,皇上政务繁忙,这事只能求问姐姐。”
朱柔则眼里裹着慈爱,沉吟片刻:“予浩如何?”
朱宜修浅浅一笑:“自是好的,小宜代浩儿谢过姐姐了。”
朱宜修抬眸,眼前予浩的影子恍惚与前世重叠在了一起。她抱着已经能说出一些话的这孩子,看着他含含糊糊喊朱柔则一声,姐姐愁眉不展:“这孩子真是聪慧,只是小宜你为何连一个小名都不替他择了。”
彼时的朱宜修,心气正傲,总是有一丝期望,期望玄凌能回心转意,想起这个孩子和自己来。姐姐提及取名,她每每都拒绝。她要玄凌自己想起来,亲自为这个孩子赐个名。但最后,直到这个孩子死去,玄凌也没有为他取名,而对于这个孩子的死,他也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老天知道你没了孩子,但你姐姐有了孩子。”
就好像他口中的孩子不是他的孩子,连个人都不是,只是个物件……
那真的是因为姐姐的恩宠太过耀眼,让自己黯然失色吗?不是的。朱宜修否决,姐姐死后几年,玄凌已经可以再喜欢上和姐姐完全不一样的慕容世兰了,他几乎就像走出了姐姐死亡的阴影,但欣贵嫔生的皇长女依然到了六岁才有名字,连这名字都是吕盈风自己看不过去自己拟了个再求请玄凌的。或许在那时候,玄凌才想起,是了,自己的长女还没有名字。但那又有什么所谓呢。朱宜修越想越觉得讽刺,吕盈风那样明白的人,为女儿择定的云霏二字,也不过是盼着玄凌念及旧情。但他何来的旧情呀……
予浩。
朱宜修看着怀里可爱的婴孩,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孩子,这一世你有名字了。
母亲绝不会再连累你,母亲绝对要给你世上最好的一切。
玄凌今日没有来,朱宜修已经不在乎了。她庆幸自己不在乎。
待在后宫这一方小天地是朱宜修的本分,但人多口杂,前朝的事还是不免传入她的耳朵里。朱宜修斜靠在贵妃椅上:“皇上打算让慕容将军连同汝南王一起出兵?”
剪秋颔首:“薛家暂时无人方便带兵,苗家需要镇守中央。”
朱宜修慵懒的神情转为了深沉的思索,前世正是这次胜利让汝南王建立了声望,也让慕容家开始靠向汝南王。毕竟战场上厮杀的交情,可比少年天子的黄袍让人看得真切。这本来不关朱宜修的事,左不过日后玄凌都会铲除了慕容家和汝南王,只是以防万一……
她细细算来,以甘相为首的文官势力倒大都向着朱成壁和玄凌,武官本有薛苗两家,玄凌偏要自断臂膀,让薛家宁可装死也不愿再伺今圣。齐将军年纪大了,前朝博陵侯一事中被贼人所伤,这些年一直安心养老,虽还有声望,却也没个儿子,日后似乎过继了个。但朱宜修也记不清楚了。甘相在前世女儿被赐死后就告老还乡了,苗将军留着,心里总有一口气,被玄凌一贬再贬,晚年凄惨。
玄凌,若论薄凉,你当真是第一人。
为夫是,为父是,为君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