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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烈阳 ...

  •   包厢内气氛压抑,坐在沙发上的马仔深吸一大口烟,侧头避开扫来的大粉大绿的顶灯,嘱咐旁边人看看地上人的状况。
      腿上开了个血窟窿,此时正涓涓往外渗血。奶奶灰马仔不敢有大动作,小心用脚尖踢踢地上人的脑袋。
      线人咳嗽几声,飞溅出血唾沫星子。
      他眼珠沉沉,开口:“你的意思是那个傻逼偷了赵家人的东西,现在在赵家人的会所里交易?我靠,你们把兄弟几个当猴耍呢?”
      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没多余的力气来思考头顶的问话,几米的距离之间仿佛隔数十道吸音棉,声音化作滋滋电流声。
      “我告诉你,别在这给我耍心眼啊!你装!!”站一旁的马仔不由得心虚。他们只是简单贩毒的,你来我往双方乐意的交易,根本没干过要人命的事。眼瞅着马上要咽气,混混早没了之前吆喝的胆量,扯嗓子为自己壮胆。
      “一枪开你腿上你都死不了,何况他?”马仔头子浑身腱子肉,撑在沙发靠背,一手夹烟,烟头直指人群里瘦成竹竿的手下,“瞧给你们吓得。”
      头头嘱咐几句,马仔按他说的,拎上线人的头发拖到老大脚边,用布料勒住渗血的伤口避免失血休克。
      “现在能回话了吗?”又吸了一口,张有诗问。
      “大哥……我我……压根不知道……这事……”
      一句话断断续续,因钻骨的痛刺激倒吸凉气。
      “哦,你要是不说明白,当真以为你心里有鬼,别是被姓崔的倒打一耙。”菜市场自从出事后,张有诗听外边风声说崔海明让纪检委里里外外调查清楚了。
      鬼知道他那怕死的主子什么时候会给自己出卖了。
      张有诗几年来学精了,凡事在心里有把量尺:“你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分明是条子的眼线。”
      警方线人在地上抖成筛子,辩解的说辞还未整理好,便听头顶上的死神发出满足的叹息:“留着也没什么价值了,杀了丢出去,动作小心点。”
      马仔们无不例外咽了口口水,张有诗站起身:“他妈那天酒桌上崔海明能管住他那张破嘴,我们哥几个还被蒙在鼓里。”
      线人抓住突破口,像是濒死的猎物:“大大大哥别别别杀我,我知道内幕!我说!我什么都说别杀我!”

      走廊穿出细碎的脚步声,有服务生和管事儿的匆匆路过,后面跟出来的人张张嘴,看到来往的宾客也不好说什么。
      在商界各路前辈面前,吴邵文丝毫没收敛的意思,连头都没转过来,光是摆摆手,道:“你回去同赵老人家交代吧,我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后面经历模样的人急得直跳脚,脑门儿上起一层密汗:“小吴总,什么都好商量啊!”
      “算了哥,赵家人向来说话不算数,把誓言当饭吃。”
      这回吴邵文干脆没做出任何回应,反而是身侧的林氏小姐帮腔。如果他再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破坏氛围的话,以示反驳,真就印证林梧音的意思,甚至是反咬主人的狗。
      林崞述白手起家,妻子争权夺利,生出来的女儿自然不是省油的灯。能让赵政华带身边的人单凭一张嘴,卑躬屈膝说一路恭维的话,给小姐哄开心了。
      经历脸上陪笑,送至长廊尽头:“此事确实是我们看管不当,让那癞皮狗得逞,呀,真是的,想着他和赵老先生情分不浅,便掉以轻心了,我们也是真傻。”
      说罢,他还卖弄似的假意扇自己耳光,林梧音受够老东西变戏法忽悠:“你扇得一点都不响,我……”
      吴邵文连忙拽住她作势要抬起的胳膊,勒令林梧音适可而止,接下来全是官场上的客套话。林崞述能从白手起家混成当今这样,也亏他沉得住气,吴邵文学习模仿能力强,干脆把老爹饭桌上的套话模版照搬过来,但话又说得决绝。
      王经理汗颜:“是是是,小吴总真是处处设防,比我们这群老东西瞻前顾后多了,怎么说也是相逢一场,以后您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绝对鼎力相助!”
      他余光撇见匆忙路过的服务生,顺嘴使唤:“哎你有没有点眼力见啊,给吴总盛杯PROSECCO润润喉,平时你们总监就这么管教你们?!”
      不多时,服务生推车过来,恭敬递送到吴邵文手里后转而问王经理的需求。不显得刻意,同时给足他一个经理的管理者地位。
      王经理没把一个小服务生放在眼里,场馆内光线缭乱,光晕流转,朦胧几人的面部轮廓,他没察觉任何异样,简单寒暄作为结束语,便匆匆离开:“小吴总,您有什么事吩咐这个男模就行。”
      他没应,斜靠在墙,打量眼前所谓的男模。
      “吴邵文,好人全让你演了!”林梧音从甜品台拿来可颂,用手帕包住走过来站定细细吃,让开口打算训斥吃相的吴邵文无话可说,最后靠“直呼兄长姓名”拣回丢一地的面子。
      “一台戏,有红脸就要有人唱白脸。”吴邵文低头擦拭修边幅用的金框眼镜,“是吧。”
      视线转移到多出来的人:“你别说,赵家有时候的眼光跟开盲盒一样,刚刚路过陪酒男模脸都失真了。”
      待到王经理精明的背影走远,他才开口:“他不是风月场所的。”
      “被警察调的太好,即使默认,你身上也没有他们的媚劲儿。”这话是单对赵衍说的。
      林梧音距离远,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从她的角度看,吴邵文还是往日欠揍样靠来人很近,问:“你认识?”
      “同学。”
      他回答很简单,双手插兜,说话时欠身,定制高档西装勾勒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型。最让人来气的,吴邵文没有丝毫犹豫,理所当然。
      赵衍没有立即否定也没肯定,自动忽略吴邵文刻意绕开话题:“吴小姐,我们这边的甜品全由法国著名甜品师xxx参与……”
      “抱歉啊,我姓林,是林崞述的女儿。”姑娘受宠若惊,偷偷观察身后吴邵文面上的神情。
      赵衍知道女生的小心思,大街上推搡朋友找帅哥加微信的女生也是这个表情。装作惊讶:“啊?骗人的吧,圈里人可都默认您是邵文总的未婚妻耶,难道是我听错了吗?那真的非常抱歉喽。”
      林梧音慌忙摆手矢口否认,然后担心吴邵文听到,附在赵衍耳朵边悄声说:“你真的是他同学呀?关系以前挺好的吧,感觉你俩是不是有过节?”
      赵衍惊叹大小姐没直接质疑二人同学关系的真实性的语言艺术中:“你觉得我俩会同时出现在你视线里吗?该改改您哥哥乱认同学的问题了。”
      如果林大小姐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赵衍藏在眉骨阴影里笑眼弯弯的明眸,且与病房里送苹果寒碜彼此的穷酸警察有如出一辙的脸。
      她只思考半瞬,得出结论:“确实是这样,不过我哥这么说明显有他的道理。”
      林小姐确实第一次听有人毫不避讳指指点点吴邵文。
      “也是,谁知道呢?”赵衍摊摊手,“我是跟我男朋友北漂的,现在定居在这里,也就剩脸还能看,就来各种风月场所打工。哎,真羡慕你们这些衣来伸手 饭来张口的有钱人,还有漂亮的美女傍身,结果一点都不知道知足,时常跑出来勾搭什么小男生,男女通吃的呀。”
      赵衍真的将迫不得已漂泊游荡的小碎催命演绎出来,活像根酸黄瓜。
      “要是品相好些的,指定能傍上大款,你别看那些大官整日道貌岸然,私底下还是……什么?!”
      一句话给林梧音的冲击力不小,来不及仔细思考他话中故事的可行度,本想摆赵衍一道,反倒是自己不如对方老谋深算。
      吴邵文不愿被闲置太久,唤林梧音过来,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弹弹腕表:“时间不早了,我让他们送你回家,我还有事,别让林叔他们担心。这次生日宴是我准备不周到,辜负你期望了,回去订个大的蛋糕,好不好?”
      面对吴邵文故作深情的眼睛,林梧音实在无法开口说出“不”字:“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等事情处理完就回,很快。”他低头擦拭腕表,或许有心事,带点催促的意味。
      此行是她执意跟来的,指责对方显得无理取闹。往日每年这天必少不了餐桌上长辈的说教和催婚,次次是吴邵文举杯替她揽下。她哥什么都好,长了张会说话的嘴,凡事也能顾及到她的感受,唯一就是太迟钝了。
      没有她哥的生日宴,和掉层皮没两样。
      林小姐心里别着气,柳眉簇起,听吴邵文再次保证:“哥回去给你买个大的蛋糕,昂。”

      “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梧音走后,吴邵文直入主题。他不关心俩人谈话机密,手里还端着一口未动的起泡酒:“还有,你领口怎么开这么大?”
      同赵衍说话时,压根没了说教意味,话尾压平,参杂些许玩味,黏黏糊糊的。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特意过来,上赶着来见你的?”赵衍手指勾过吴邵文的手腕,拉过至身前,就着对方的手喝了口酒,“还是公司上头安排我过来在您面前好好表现呢?”
      吴邵文把杯子转到他刚刚喝过的地方,印在唇上:“看见网上铺天的绯闻女友过来捉奸。吃醋了?”
      “没有。”赵衍别过脸去,不再看吴邵文具有欺骗的眼睛。
      他恍然大悟一般:“哦,嘴上说着满不在乎,其实在路上碰见我也只敢偷偷看我,发现我们不同路还分外失落的小狗不是你呀,看来是我认错了。”
      原来早在自己窥视别人,他就已经注意到闯入他世界多余的视线了。
      心里的小算盘没有落空,反倒有心里的乌托邦被迫同喜欢人分享的充实。
      赵衍没法形容此时的心境,表面绷的四平八稳内心已经溃不成军。
      纯粹是在给自己下套,赵衍没有丝毫芥蒂,大方承认:“好吧,不愧是年轻有为的小吴总,这都让你发现了。”
      吴邵文嗤笑一声,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赵衍裸/露在外的薄肌上,痒意渗透进皮肤,随血液流经四肢百骸,最后在活跃的大脑皮层触及神经炸开烟花。
      “你也承认,你是我的小狗了吗?”他用犬牙咬住赵衍衬衫角,往下扯了扯。
      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周遭环境变得滚烫,气氛一燎便着。
      颈窝流淌进一滴决堤的泪水,浇灭心口沉闷的邪火。
      他哭得太过于猝不及防,连处理数件棘手案件和突发事故的刑警也没有适时的安慰话,机械用手指抚顺他抹发胶的头顶。
      “我总能比别人先找到你,甚至比你自己都早,结果你他妈把我给忘了!”
      你当真以为七千万的车很便宜想撞就撞一点不心疼,热心市民为了保护深夜积极执法的公职人员无私奉献出自己的爱车?!
      他也只敢在心里抱怨,说出来的词不达意:“刑朔、neger、李大鲲他们几个也忘了吗?要不是那个人是你,我……他妈一巴掌就打上去了:‘你个败家玩意儿,有胆一起闯的哥们儿说丢就丢。’”
      赵衍哽咽住:“你当年走得干干净净,反倒是埋怨开我了?!”
      “家里出事后我就联系不上你,学校也不来,问老师发现你退学了,我没去你家门口找你吗?我怎么直视这段你妈说断就断的感情!”
      “玩失踪、私下辍学、冷暴力、十年没你任何联系方式,吴邵文,你在我这里前科累累,不守信用,坑蒙拐骗的事你没少干。”赵衍拖起埋在心口的脑袋,“我有些不敢直视。”
      “你之前也说过,赵家人向来把发誓当饭吃,到底是谁一马当先的?吴邵文。”
      “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这次换我追你?”
      未等赵衍明确给出答案吴邵文不管不顾,松开赵衍的桎梏,如大型犬讨好主人,在他胸口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咸味的吻。
      “到底谁是谁的小狗?”赵衍作死反问。
      “你的。”
      “不守信用的东西……”

      走廊四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蜂拥把过道堵塞的水泄不通。
      “我们收到指派,有公职人员无事规矩茫然潜入干涉我方经营。”
      为首的执事模样率先发言:“先生您涉嫌包庇和……”
      眼前两位亲的难舍难分的男人停下动作,其中一位整理衣襟,才慢吞吞直起身,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你们的意思是,我吴邵文是惯用暗箱操作的下流人?”
      有几缕头发散下来,从眉宇前划过。他眼神很冷,锋利到没有缓冲弧度的面颊轮廓持续增强吴邵文周身的低压气流,最靠前的无疑波及最严重,卡在嗓子里的话好半天才说出口。
      “实不相瞒,小吴总,我们接到指令确实指向这个方向,不会出错的。”
      吴邵文挑起浓眉,讥笑:“赵老先生的意思是……我是那个内外勾结的老鼠呗?!”
      执事模样的人歉意连连:“不敢不敢,可是您的……”
      约会对象……他在“被吴邵文打死最后宣告把他们列为合作商头号黑名单”和“被赵老先生咒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的结果中反复横跳,斟酌许久,吐出六个字:“后面这位先生。”
      像是在自证,吴邵文宣示主权拉赵衍到身前,吻上他绷得僵直的嘴唇,还多次作秀般用犬齿去扯动面前人的下唇。
      品味好了,才不舍移开:“你们就这么质疑我的人品,真是太伤情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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