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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见硝烟的战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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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建筑材料包围着烂尾楼,路边萧瑟的立着几个用塑料布搭建成的帐篷,零星的流浪汉投来排斥怀疑的目光。
这是被社会抛弃的垃圾集中地。
医疗车试了两次,依旧开不进这条破烂不堪的废弃道路。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是几个警察和医护人员一同抬着担架,将明泉和少女从灰暗的厂房护送到救护车上。
其实明泉除了精神上被折磨个不轻以外,身体并没有多少大碍。车开到医院,医生卸下担架时,他就已经在嘈杂的人声中恢复了意识。
周日的医院人满为患,不方便请假的学生和社畜们终于有时间抽出一个上午来排队挂号。
已经拓宽三次的大门口依旧被私家车堵得满满当当,早有先见之明的医院管理层把救护车的出口设计在另一个不常被注意的侧面。
挡得住人,挡不住声音,明泉朦朦胧胧醒来,耳旁嗡嗡声一片。
他集中刚苏醒涣散的精神,勉强捕捉到辉安的身影和声音。
一米八的身高足够让辉安鹤立鸡群般醒目,这位年轻警官正跟医院的人交流,他努力耐住性子去听对方的话,可是紧锁的眉头暴露了此时他的焦躁不安。
他向医生要求给明泉提供一个单人病房,然后不出意外的在下一秒被拒绝了。
“现在病房紧缺,那个房间不是塞得满满当当的?最多给他安排六人间!” 忙碌的医生没好气的回答道。
现在的患者家属,就好像认为医院是酒店一样,所有人张嘴就是要求这要求那。
望着对面连病房记录都没有查的医生,辉安薄唇紧抿。
他知道医院肯定还是有单人间,不过那都是专门预留给“特殊人群”,换句话说,明泉级别不够。
但是......辉安握紧了拳头......
自己的好友可是差点没了性命,自己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辉安闭上眼,现场那些鲜血,枪支,绳索,分解尸体的仪器清晰的刻划在他脑海。
当他踹开门目睹那一切的时候,明明理智知道明泉已经控制住嫌疑人,心脏依旧不可控制地在那一瞬间停跳。
那一秒的窒息感,明明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依旧没有丝毫缓解。
辉安犹豫了一下,手伸向裤子口袋里的手机。
他不是个喜欢使用特殊权利的人,但是现在,他顾忌不了太多。
在他心中,明泉向来排在那些死板的原则前面。
“辉安......”躺在移动病床上的明泉知道自己这个朋友又是死脑筋了,出声阻止。
听到友人的声音,辉安迅速回过头来,速度快到让人怀疑他会把自己的脑袋甩出去。
他凑到病床前,连珠炮弹一般问道, “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地方疼么?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明泉安抚的冲他笑笑,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辉安紧攥着病床两侧护栏的手,很耐心的一一回答,“我没什么事,就是虚脱了,休息一会就好了,不用担心。”
辉安瞪了他一眼,“失踪十二小时,和连环杀人魔共处一室,还说自己没事?!”
明泉无奈道,“他就是绑着我,又没有在我身上动刀子。不信你扒了我的衣服看。”
刚一脱离危险,明泉平时那跳脱劲就跑出来了。
辉安又瞪了他一眼。
一旁安排的病房的白大褂听到他们这段对话若有所思。
他刚才还觉得辉安那副傲慢的样子有点讨厌——他见多了这种身边人受伤后,过于焦急而后提出各种不合理要求的家属。
再加上,他已经同急救车的医疗员确认情报,明泉一切体征正常。
按照这位拥有多年临床经验的医生判断,这样的人不要说给安排单独病房,安排病房都是对医疗资源的极度浪费。
不过现在听下来,这个小伙子的确是因着执行公务受了一番磨难。
于是这位白大褂推了推眼镜,适时阻止了两人的小学生一般的拌嘴,“好了,病人需要静养。后面四号楼五层有个六人间正好没人入住全空着。”
他转过头,对着自己的实习生,“月足,你带他们去。”
这之后的三天,明泉得到了自他成为警官后最长最轻松的休假。
每天晚上,还在上高中的妹妹明爱都会带着爱心便当来看自己。哪怕自己多次和她解释自己没事也没用。
便当,倒还是算甜蜜的烦恼。
领导,同事,纷纷来探视自己,每个人都有无尽的话,说不完的嘱托。
堆满了房间的鲜花成了个大麻烦
明泉感觉自己身体似乎都散发着香气,这让成日在铁锈汗水气味中摸爬滚打的年轻警官百般不适。
不可否认的是,警视厅的领导来病房表彰自己的时候,泽天当时疯狂的威胁克制不住钻入他的脑海。
“如果你没了用处,你的那些领导恐怕没几天就会把你踢出队伍。”
“人们过不了几天就会忘了你,到时候你就成了累赘。”
不......明泉摇了摇头让自己忘记那一天的惊恐。
至少,自己的队长辉安就不会这样。
明泉和辉安两人是警校同一批学生,两人在警校就是形影不离的好友。
进入同一个科室后,虽然辉安先一步升官,成了东京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科科长。不过明泉知道辉安升职后,没有丝毫的嫉妒或者尴尬,只是单纯的为好友高兴。
两人的友谊并没有因为领导和下属的关系而减弱。
不过,如果辉安能别这么担心自己,允许自己赶紧回工作岗位就好了,毕竟......
也不知道是不是明泉的错觉,他总感觉东京都的护士似乎比自己在老家的要严格许多。
探病时间每日不许超过两个小时,不许使用电子设备,不许长时间躺着,但也不许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就连安安静静倚在床上看书,也要被说,“明先生,童年是治愈心灵最好的良药,这是医院的推荐书目。”
说完,这位表面看起来温柔美丽的护士不容拒绝地送上一本《小王子》,然后熟练灵巧地顺手就抽走了他手上的《金阁寺》。
搭配着那软萌的声线,吃软不吃硬的明泉完全无力反抗。
终于到了第三天,他趁着护士小姐姐不注意,偷偷溜出病房,用公用电话给自己的队长打电话,“队长,快来救救我吧,让我出院吧,真的,求你了!”
两天后,坚持自己毫发无伤的明泉,终于在辉安不满的目光下,成功逃脱苦海,办理了出院手续。
“所以,那个地方真的不是人呆的!”明泉夸张的挥舞着手臂,控诉自己在病房被看管监视的经历,“队长,这可不是我不愿意休假,只是这根本就是另一种精神折磨!”
辉安扶额,无奈叹气,“知道了,知道了,周末晚上带你去放风,去银座喝酒,可以了吧。”
明泉愉悦的偷笑,一只手臂顺势勾搭上队友的肩膀,顺势把辉安往前撞了一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队长!”
辉安翻了个白眼,右手扶住好友,两人打打闹闹离开了医院。
此时笑闹中的明泉仍然不知道,在他无所事事的这五天,少年杀人犯的新闻上了五次推特趋势,一张模糊的背影照片占据了好几家八卦杂志的头版头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J家又出了新人。
而当明泉时隔一周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得到消息......
“未成年?” 明泉惊讶的叫出声。办公室的其他人回过头来看他,一瞬间成为办公室中心的明泉连忙弯下腰低下头,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的后辈井山也跟着缩了缩头,小声认真地回答,“是,前辈。千真万确,犯人没有出生证明,户口是小地方办的,为了严谨,法院要求做了骨骼测试。我亲自去拿的检测报告。他今年最多16岁。”
“可是,他这个年龄,怎么会布置这么成熟的计划,而且......他的家人和老师呢,社会关系分析结果是什么?”
“他是单亲家庭,生父至今仍然不知道是谁,抚养他的母亲两年前吸毒过量去世,而后他的监护权被指派给安归福利院,不过因为年龄比较大的缘故,没有强制要求他白天呆在院里。缺少强制监管后,他和外面黑bang性质的混混成日待在一起......”
“不,我不是说这些。我是说,他做的事情不像是孩子做的。”
“他的经历也不是一般小孩子的经历。更何况现在年轻人都早熟的很,如果心术不正,比起有责任感的大人要更可怕。”
明泉叹气,“那么结果是什么?”
“我偷偷问了这方面律师,估摸着就是管制所两年,成年后在监视者监督下保外几年。未成年人,还是个孤儿。而且我还听说,他的律师很厉害,特别擅长无罪辩护。这几天他在媒体采访时大肆宣扬凶手的悲惨经历,舆论战打到现在......连安归福利院最近都要接受政府调查,虽然说是和这个案子无关,是因为被群众举报虐待儿童,存在院内欺凌才调查的,但谁知道背地里怎么回事......”
井山把判决文件并上相关调查报告排列整齐放到明泉桌子中间,“这就是所有的资料了。”
明泉快速翻了翻文件,皱眉,“那个孩子可不是一般的少年犯,他的问题......两年管制所是改变不了他的。”
井山垂下头,刚入职的热血现在已经转换成另一种成熟,轻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按照程序只能如此。法官是按照条文和民意判决的。我们作为警察该关心的,能关心的,只有抓捕罪犯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