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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桥头凶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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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城门巧遇本就是个局中局,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少年怎肯让它再从指尖溜走?
是以他使尽浑身解数挽留陆行都,“王爷难道不想知道圣德九年东宫发生了何种惨绝人寰的悲剧吗?先太子薨逝前曾叮嘱我带一句话给殿下。”
“什么话?”陆行都负手而立,背对着半躺在脚边的少年,薄唇微抿,眉宇间尽是不耐之色。
“殿下请附耳过来,听草民细细道来。”
“一派胡言!”陆行都捏住少年的手腕,把人扯到跟前平视,看似相顾无言,实则是在暗中细数他的脉搏。
“王爷若还不信,就且看今夜子时,是否有大事发生吧。”
“呵呵。”
“王爷笑什么?”
“我笑你这痴儿,死到临头了犹不自知。”许是见那少年与其祖母面黄肌瘦实在可怜,陆行都好意命下属提来一盒餐食,竟亲手打开盖子从中取出陶碗在地上排开,随后叹息了一声,“你说的话啊,本王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兴许本王能留你到明日,看看所谓的‘大事’究竟为何物。”
“多谢殿下!”孩子毕竟是没有经验,这位思前见陆行都突然和颜悦色没有发难,虽心有疑窦却也料想不到堂堂王爷竟会使出此等下作手段置一无名小卒于死地。因此一时不察中了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祖母烧饼啃了一半,突然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你!!!”少年正要说话,突然就觉得胸口一阵滞闷,紧接着就是眼前突然花白,天旋地转过后也失去了力气。
“陆……你……”不得好死。
阖眼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火光冲天的东宫,以及先太子夫妇并排停在院里的尸体。
“晦气。”陆行都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反复擦拭指尖,他眼眸低垂,神情认真而专注地盯着别在少年粗麻腰带里半块配饰。
双螭玉玦,居然真是东宫之物。
陆行都瞳孔微缩,瞬间夺了那东西攥在手中,随后便起身大步走回马车,揭帘进去之时,他略微侧头对属下耳语道,“稍后就把正德门的守卫杀了,一个不留。”
“遵命。”
“爷,您在保护那小子。”
“嗯。”
“属下不解,这就是个伪装成流民兴风作浪的前朝余孽,死便死了,何必再费心替他善后?”
“秦沂。”陆行都似乎很疲累地仰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修长的手指搭在沿上一点一点的,声音不大,却极具压迫感。
“本王并非失信之人,既说把他的命留到明日,那便不能食言。况且,若他真是慜太子的旧人呢?”
“怎么可能?!先太子就旧人早在圣德九年的那次行动中被屠杀干净了!就算有漏网之鱼,当今圣上又怎会容许他明目张胆……”
“秦沂!”
“爷……”
陆行都的眼睛倏地睁开,眸光如同冷剑直直射向自己的下属,虽未发威却足以令人遍体生寒。
“你需记着,进了这扇门便是皇城,隔墙有耳,谨言慎行。”
“是!属下知错!属下谨记爷的教诲,绝不再犯。”
“哼,这还差不多!秦沂啊……快起来。你我兄弟一场,何必行此虚礼?我这也是为你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陆行都原本阴沉的神情竟然明朗了起来,便连眉宇也都舒展了不少,看上去真乃春风化雨,人间绝色。
他手托着秦沂的胳膊肘,也不松开,就这般直视属下的眼睛,正色道,“你可记得嘉平元年,天下分崩离析大势渐成,我燕赵二十万雄师在阴山脚下歃血为盟,许下‘重开太平日’的愿望?”
“现在,已经到了该实现的时候了。可我还需要一个擅长与虎谋皮的人,作为帮手。”
“爷,您的意思是……那少年就是这个帮手?!可我们尚不知他底细,且一个十五六岁的人,毛还没长齐……”
“十五六岁怎么了?本王今岁冠礼初成,五年前还不是跪在父亲的灵堂里独自面对看不见的刀林剑雨拼死保住了兵权!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唯有心智和坚定的信念,才是立身之本。”
“你且等着看吧,今夜的宫城,必定如他所言,不会太平。秦沂,你让张环领着四万甲兵驻扎在城外九十里地,一有异动,听我号令,速来靖乱。”
“这……”秦沂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嗫嚅道,“无诏携甲兵入城,视同谋逆。爷,您真有把握陛下不会责难我们?”
“当然不会。国难当前,陛下亦需仰仗我等。”此时,马车已缓缓驶入了朱雀大街。人声喧沸,正好盖住了二人的交谈声。
陆行都撩起帘帐一角,探出身子打量道旁杨柳,观其枝繁叶茂,不由得感叹道,“数年未见,尧都昌荣远胜昨日。”
“那可不?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谁知一墙之隔,竟是两种景象。属下听闻,咱们陛下还在广招世间妍姿俏丽的女子,入宫日夜玩乐,快活非常。”
“你羡慕?”陆行都扬起唇角无声地浅笑了下,目光炯炯紧盯着斜侧方某处炸裂的焰火,略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一阵儿竟失神喃喃道,“果然大劫将至,怕是南边的凶兆要应验了……”
“爷,您说的‘凶兆’可是……哇!!!”秦沂话未说完,便听得天边响起数声噼里啪啦的雷鸣,紧接着火星如流珠般成串划过,散落在地上开出朵朵璀璨的琼花,转瞬却又湮灭无踪。
而伴随着变幻莫测的斑驳树影,越来越多头戴青鬼面具的壮年男子也陆续从巷中走出,融入蛟龙般肆意穿行彩灯队伍,手持锣钹不时敲击,热闹非凡。
为首者高举一方寓意不祥的白幡,上书两行精致秦篆,读作“苍天好德,怜我黔黎,驱除疫鬼,八方肃清”。
看到这里,陆行都就明白了,“原来是跳天灯。秦沂,你差人去宫里送口信给柴总管,称本王……”刚要吩咐便被前头传来的不明骚乱给打断了。
“……”陆行都正舀茶汤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他垂眸敛目,薄唇微抿,心想,“终于还是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人群中就爆发出一声声惊恐万分的尖叫,“死人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