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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Chapter67 ...

  •   血从肩窝冒出来,带着体温的液体顺着手臂滑到掌间,黏糊糊滑腻腻的,给楚秋白的开锁工作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但好在,直直插下来的两刀都没有伤到神经和重要血管。楚秋白想象着被切断的肌肉面,冷静地判断着自己的出血量。
      不止血的话,大概还能活两个小时。只要这姓宗的疯子不再发疯,这些时间,足够把这破手铐解开了!
      因为失血和疼痛,楚秋白的手指不断地抖着,他费了一点劲才把那截钢丝重新对准插进了手铐圈的锁孔,铁丝费力地转动着,在漫长的尝试后,交叉的弯折处终于钩住了某一处细小的关窍。
      楚秋白心中一喜,但还没等他彻底体验到开锁匠成功的喜悦,宗明已经握着匕首站起来,像只杀红了眼的厉鬼,直直地朝楚江来扑过去。
      “哎——别去啊!”
      别去送死!
      楚秋白焦急地想要喝止住宗明,但已经来不及了。宗明左手握着刀,箭一样地冲出去,右手握成拳对着楚江来迎面就是一拳。
      楚江来向后一退,轻松避过,秀丽的脸上怒气肉眼可见地暴涨。先前他投鼠忌器,而现在——
      宗明用尽全力的一拳落了空,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老虎钳死死钳住,腕骨都快碎了。可定睛一看,那分明是楚江来白皙修长,骨节微凸的右手。
      楚江来戴着手铐,利落地避过拳头,一下便握住宗明持着匕首的那只手,力道之大,像是要把手指活生生嵌进对方骨头里。
      宗明痛得大吼起来,但本能的吼叫很快中断,他静了半秒,随之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宛如濒死的哀嚎。——楚江来抬起脚,死命地踩在宗明的膝盖弯中。极端的暴力使得小腿被迫向后,屈折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恐怖弧度。
      宗明疼得青筋直暴,握着匕首的手在空中胡乱地转动着,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哪怕楚江来戴了一副手铐,宗明对上他,仍有如蜉蝣撼树。
      楚秋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哑着嗓子说:“让你不要去的。”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勾住锁扣的钢丝,以不同角度旋转着,成功近在眼前。
      楚江来凌虐般地踩折了宗明的小腿,接着是脚踝。被断了一条腿的宗明本能地用左手死命地断掰他的手指,却纹丝不动。
      这个俊美的男人力气大得非人,宗明拼尽全力也只在他手上抠出了几道血痕。
      楚江来“啧”了一声,似在疑惑蟑螂为何能咬破大象的皮肉,秀丽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挑,脚下用力,毫不留情地折断了他的踝骨。
      宗明惨叫着,接连断腿的疼痛让他无法保持站立,痉挛着往下瘫倒,却被楚江来一把揪了起来。
      楚秋白忙着开锁,没空阻止楚江来“无伤大雅”的报复。
      宗明这傻逼捅了他两刀。折他一条腿,送他看骨科都算便宜他了!
      但楚江来似乎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他突然松开手,任凭宗明烂肉一样地瘫下去。腕间的金属手铐绷得“咔咔”直响,在宗明瘫倒前,楚江来忽的伸手用手铐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宗明的痛呼戛然而止,额头上的青筋暴得更起,眼睛瞬间便被勒出了血,破裂的毛细血管在眼球上蜘蛛网般地散开,脸因极度缺氧而紫绀,嘴巴张大到极致却仍吸不到一口气。
      楚江来要勒死他!这可不算正当防卫!
      楚秋白转着铁丝,心里比自己挨刀还要急,咆哮道:“楚江来!打一顿踩两下就行了!别弄出人命!”
      楚江来的理智早在刀刃破进楚秋白的肩肉时,便死透了。
      对外界的一切声音,他充耳不闻,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地向后用力,专心地施以极刑。
      他要弄死眼前这个不自量力,敢往他心肝上捅刀子的废物。
      宗明被勒得脚尖离地,两条腿条件反射地蹬着,像条濒死的鱼。嘴里发出“喝喝”的艰难气声,眼睛往上直戳,像丧尸电影里临近变异的新手僵尸。
      咔——
      锁芯发出极其轻微的响动,楚秋白慌张地解开手铐,来不及活动酸痛麻木的手臂,下意识地往前扑,想要站起来,“楚江来!放手!快松手!”
      大腿根处传来剧痛。他又急又气,忘了腿上还有桎梏他行动的铁环。因用力过猛,两道铁环双双割进肉里,楚秋白被迫止住动作,咬着牙关忍住剧痛,气急败坏地伸出手猛拽那条锁着他的铁链。——强大的力道把不远处的承重不锈钢管拽得直颤,厂房内天摇地动,无数灰尘劈头盖脸地往下坠,发出沙沙的响声。
      “楚江来!别杀他!操!杀人犯法!你他妈真想去坐牢是不是!”
      “——小冬瓜!小冬瓜!松手啊!”
      许久未闻的昵称让楚江来一怔,脸上的暴戾在楚秋白的疾声喝止中渐渐淡去,他卸了力道,松开手,转过头望向楚秋白忧色浓重的脸。
      见他好不容易恢复理智,嗓子都喊哑了的楚秋白立马指挥他离宗明远点儿,生怕他反悔,一不小心又给人弄死。
      “——你他妈的别杵在那儿杀人了!快点滚过来,帮我把这个弄开!”手臂因为用力过度涌出更多血,楚秋白痛得咬牙切齿:“操!好疼!”
      “秋白哥,别急,我——”
      楚秋白望着他,忍痛的表情突然一滞,眼睛蓦然睁大:“不!——”
      楚江来身后,刚逃过一劫的宗明并未完全丧失行动力,他气喘如牛,用尚且完好的单腿勉强支撑着地,见楚江来转身,瞪着血红的眼睛,凶狠地劈来一刀。
      楚江来避让不及,匕首伴着疾风划破空气,刀尖割开颈肉,在他白皙的脖子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刀口。
      “不要——江来!楚江来!”
      伴着楚秋白气竭声嘶的狂吼,大量的血液“噗——”地从楚江来身体中喷出来,把白晃晃的雪亮灯光都染成漂亮的血粉色,骤然喷洒的鲜血在仓库暗灰色的空气中形成一道艳丽惨烈的血雾。
      ......
      我们家的两位少爷才不看重那些呢!况且,小少爷你从小就最喜欢哥哥了,为了哥哥开心,你什么都可以不要的,对不对?
      嗯,对的。
      为了楚秋白,楚江来什么都可以不要。
      传说,神造人时,为了方便管理,特地为人人都造了一块软肋。只要握住人类的软肋,就可以支配他们的身体,操控他们意志。
      每个人都有软肋,楚江来也有。可最开始,连他自己也以为自己没有。直到七岁那年,漂洋过海,从此,残缺的楚江来获得了心爱的软肋。
      他在他的体外,却又连在肋间,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单用表情就可以影响楚江来的心跳与呼吸的人。
      他爱他所爱,恨他所恨,想他所想。
      楚秋白快乐时,楚江会心跳加速,他难过时,楚江来会呼吸迟滞,而当他痛苦流泪时,楚江来便会因为心脏麻痹,感到没来由的暴躁。
      楚秋白好像能够操控电流,他用眼泪操控那些不致命却刻骨铭心的细小疼痛,让他们顺着脊柱蔓延到楚江来的全身。
      那根不锈钢钢管受到巨大力量的遽然冲击,终于不堪重负地弯曲折断,天花板塌了一半,发出轰然巨响。
      但楚秋白置若罔闻,他扑向宗明,死死按住他再次挥舞向楚江来的刀,拳头雨点一般地砸向宗明敦厚儒雅的脸,几下就打折了鼻梁和眶骨。
      面对暴怒的楚秋白,宗明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像滩死肉那样地昏了过去。
      楚江来用手紧紧捂着伤处,但伤口太深,伤到了颈脉,血受压力影响不断地喷溅出来,很快便把他的衣服都浸透了。
      人体内的血液总量一般在五升左右。如果失血超过两公升,就会发生休克甚至死亡。
      楚秋白面无人色地脱下衬衣,抖着手把衣服撕成布条。现场条件有限,哪怕他是江沪最知名的外科医生,也只能给楚江来做最基本的急救。
      失血的速度太快,楚江来很快开始觉得冷。他靠在半坐着的楚秋白腿上,头枕在他膝盖,仰面看着血从楚秋白肩膀上流下来。恍惚地回想起那个他不肯应的毒誓。
      “——如果你说谎了,你就会失去你最在乎的人,他会在你面前惨死,一切都不可挽回。”
      差不多......要应验了。
      万幸的是,楚江来当初并没应誓,所以换他来死。
      他不信佛道,只是爱上了菩萨。
      报应是该有的。谁让他假装虔诚拜佛......不过是为吻菩萨。
      楚江来生来感情淡薄,对亲生父母也毫无依恋。
      替父报仇就跟刘备匡扶汉室一样,都只是借口。
      但望着鲜血淋漓的哥哥,他突然清晰认识到自己那么喜欢欺负、伤害楚秋白的真正原因。——痛苦是比快乐更强烈的情感波动。
      楚江来曾迷恋看到楚秋白被眼泪浸透的脸,因为只有楚秋白的痛苦让他能够共情,胸口涌出陌生的,让人为之战栗的生动。
      现在,楚江来都明白了。
      这空前的生动感受叫做......跟着心碎。
      他早就知道,不管自己的人生变成怎么样,没有楚秋白都不会完整。楚江来冷漠又难以共情,与其说是冷静超然,倒不如说是与世隔绝。而楚秋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座信号塔。
      他是他的锚,绑定着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他无法失去他。
      不能失去。
      失去锚,巨大的航轮会撞上冰山,酿成无法挽回的惨剧。
      他不能。
      被割喉的剧痛和失血的冷所造成的震撼,都比不上直视楚秋白流血伤口和痛哭的脸。这种惊惧的煎熬,楚江来生平从未有过。
      这个哥哥果真是来渡他的菩萨。他为他打开了爱欲的大门,还开了一扇窥探人间温情的窗。
      “秋白哥,对不起.......”楚江来说。
      他的声音很哑,气息微弱,微不可闻。
      “......一直以来伤害你,骗你......我知道......我不正常,所以不会爱人,对你或许没办法像别人做的那么好,给的爱也不够多——”
      “——但我有的都给你了,对不起,秋白哥......”
      楚秋白按压着他伤处的手如止血钳般牢牢钉着,一动不动,肩膀却近乎抽搐地抖起来,大颗的眼泪从通红的眼睛里不断地往下坠。
      明明以前很喜欢看楚秋白哭,可最近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他落泪楚江来都会有种窒息般的难受。
      “秋白哥......你别哭。”他有些慌张,用沾满血的手不熟练地去擦楚秋白的眼泪,但越擦越多。
      一股酸痛生涩而笨拙地填满了楚江来空洞的胸膛,蓬勃的感情无处安放,化作实体从眼眶里溢出来,顺着脸颊流下来。
      第一次,楚江来为真实的痛苦流泪。
      “你这个白痴。”楚秋白说。
      那声音缥缈遥远,像隔着厚重无形的千万重山,让楚江来得救。
      哥哥......我曾如亡灵般游荡,而你是我遗落在人间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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