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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Chapter66 ...

  •   在反复掰了一百二十七次后,那根笔直的坚强铁丝终于彻底弯了!楚秋白一边讽刺宗明,一边将流血不止的手掌在裤子上按了按,等到血止住后,又一鼓作气把那条铁丝彻底掰断,握在了掌心里。
      但手铐非常难开。
      楚秋白只上过最基础的开锁课程,不像楚江来和楚淮南,在反绑架课程的开锁项目上,出勤率高得令大多数楚姓子弟望尘莫及。
      屡屡缺课的楚秋白对两人的学霸行为感到非常不爽,亲自赠与他俩一个亲切的外号——楚家锁匠。
      要是早知道会再用上开锁的技能,他当年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宗明大概蹲得腿麻,突然站了起来。楚秋白背在身后的手向后缩了缩,但手上没停,钢丝弯折着,在手铐的锁眼里艰难地摸索。
      见宗明伸出手似乎想来抓他的领口,才又开口道:“其实——”脑子里搜刮着可以吸引宗明注意的聊天话题,语气平淡地说:“楚江来以前也遭遇过校园霸凌。”
      宗明伸出的手果然一顿,“他?”
      怎么?就允许你妹妹被人欺负,我弟弟就不行吗?
      变态!人渣!
      怪不得有人歧视医生,说医生队伍里容易出变态呢!就是因为有像你这样偏执的老鼠屎,才会坏了白衣天使们的一锅粥!
      楚秋白望向那颗老鼠屎,面目平静地答:“是啊。不过作为秋白哥,我不像你,没有让他做逃兵。还对施加暴力的施虐者,处以了小小的惩罚。”
      逃避可耻且无用。面对暴力分子,应该先礼后兵,但如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奏效,就应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十四岁那年,为了给刚转学跳级不久的楚江来出气。作为秋白哥,楚秋白曾在人来人往的课间走廊上,公然欺负了小学生。
      他讨厌任何形式的暴力与恫吓,但不代表不会使用。
      那天放学,欺负完小学生的楚秋白伸出手,轻轻捏住楚江来的脸,对望着他发愣的小冬瓜,耳提面命道:“你是我的弟弟,不去欺负别人就已经够给他们面子了,绝不能让人家欺负!在学校里,谁要是敢骂你,你就揍谁,谁要是敢动手,你就往死里打。呃——但也不能真打死了哈......还有,如果碰上打不过的,就给我打电话,听见没有?”
      那个时候的小冬瓜真乖啊,瞪着漆黑的大眼睛望了他一会儿,突然露出可爱甜蜜的笑容,说:“谢谢秋白哥。”
      哎,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孩子,长大了会变态呢?
      难道冬瓜也会变态发育?
      “别再给我上课了。”宗明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居高临下地背光站着,像一条会发光的魔鬼鱼,唔,看起来更变态了一点。
      “我想楚江来应该就快到了,一个人,也不敢报警。”
      楚秋白善良地提醒他:“妄想症也是病。”
      “不如,我们来赌一赌,赌楚江来到底什么时候会到?”宗明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说:“现在是五点十二分,我们就赌他天亮前会不会到好了。”
      楚秋白:“他不会来的,他巴不得——”我早点死。
      他的话被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打断。
      宗明笑了起来:“你输了。”
      宗家父母生前从事的是物流行业,这里是他们创业初期的第一个仓库,地处偏僻,门口只有砂子铺的小路,窄得刚好够一辆厢式货车经过。后来,他们的事业有了起色,这个仓库便荒废下来。转眼便过了十几年。
      现如今,这四周都是废弃的村落,白天都人迹罕至,这个点会来的,除了收到精准定位的楚江来,不会有别人。
      宗明扳回一城,脸上的恼怒烟消云散,对愣在原地的楚秋白张狂道:“我早就说过,他一定会来。”
      发动机的轰鸣声猝然消失,车熄了火。
      几乎同时,宗明风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欢快的铃声,飘荡在空旷幽暗的仓库里,阴森违和如鬼娃娃夜间嬉戏时的配乐。
      楚江来循着铃声找到了仓库的正门。
      卷帘门关着,隐约有光贴着地皮从缝隙中漏出来。楚江来低头给助理发了条信息,然后退开两步,抬起腿猛地一踹——年久失修的铁皮卷帘门立马凹进去了一大块。他如法炮制又狂踹了几脚,那门终于承受不住,在簌簌往下掉的灰尘与铁锈中轰然倒塌。
      楚秋白目瞪口呆地望着入口处那抹颀长的身影。
      脑中一片空白。
      楚江来?
      他怎么会来?他来干什么?
      直到一秒钟以前,楚秋白都自认是世界上最了解楚江来的人。
      他知道楚江来表面温良无害,内里却冷漠自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无利不起早,从不做多余的事。
      他想不明白,楚江来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手无寸铁地只身站在这个破仓库的门前。
      这是梦里才会有的事。
      楚秋白的眼眶热了一下。
      这个小傻逼,哪怕不报警,至少也要抄个家伙什么的吧?赤手空拳的就来了......真是个自大的疯子。
      “早上好啊,毫无人性的变态杀人犯。”
      “好说。”楚江来走过来,右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看起来松弛淡定,如闲庭散步,一点儿都没有身处绑架案现场的紧张。
      逆着光,楚秋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声音,楚江来似乎压着怒火,一边走近一边冷冰冰地说:“宗医生,我花钱请你是给我哥治病的,不是要你替我添堵制造麻烦的。”
      宗明冷笑起来,嘲讽道:“变态的钱我挣得于心有愧。”
      行了吧,两个都是变态,半斤八两,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楚江来快步走过来,雪亮的灯光照在他俊美精致的脸上,显得轮廓很深。
      这下,楚秋白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
      眉头一下子皱起来,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一些。
      得快点才行,再打不开这该死的锁,这只气疯了的狗崽子,怕是要犯杀孽。
      楚江来唇边带笑,走得更近,笑容里却透出一股违和的浓重煞气。
      宗明被他逼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站在那儿别动!”宗明冷冷地说。
      但楚江来没有停,仍向前迈了一步。他非常高,比宗明高了大半个头,走得近了,压迫感便更重,很容易让对手狗急跳墙。
      “我要你别动!”宗明突然声嘶力竭地吼起来。他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匕首,用泛着寒光的刀刃死死抵住了楚秋白的脖子。
      薄薄的皮肤立马见了血,一线血珠顺着刀刃滑下来,楚秋白本能地“嘶——”了一声,开锁的动作一顿。
      楚江来抬起的脚最终没有踩到地,眼波动了动,眉头蓦地锁紧。
      “你威胁我?”
      宗明呼吸急促,匕首牢牢抵着楚秋白脖子,手不自觉地发抖,一下割得更深。被连累的楚秋白拧着眉,听他歇斯底里地大吼:“往后退!”
      “退?”楚江来蔑视地笑了:“我吗?”
      他站在原地没动,声音冰冷漠然:“你凭什么觉得能指挥我?就凭你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
      “宗明,绑架人质这么大的决定,做之前,你不事先调查一下吗?”尖窄的下巴微微扬了扬,眼睛里透出嘲意:“威胁我?就凭他?”
      楚秋白开锁的手再次一顿。
      看吧!他刚刚说什么来着?那姓宗的傻逼还不信!现在好了吧?出洋相了吧!
      楚江来怎么可能......等等,那他站在那里不动干什么?他一个人来干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宗明的刀刃戳得皮肉生疼,楚秋白额上渗出汗珠,握着铁丝的手心汗液和血液混在一块儿,黏腻不堪。
      “别虚张声势了!”宗明喘着粗气,像发疯的公牛,赤红着眼狞笑道:“嘴上再不在乎,你不还是乖乖地来了?我叫你别动,你敢动吗?只要你敢动一下!我就割破他的喉咙!”
      “楚江来,你怕了,还怕得不得了,对不对?”
      楚江来没有再说话,下颌线紧绷得近乎凌厉,映着冷光的眼睛像两道冷泉。他死死盯着那把刀,盯着楚秋白脖子上的血,像被人点了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装啊!”宗明瞪着他,睚眦俱裂:“再装啊!装不在乎有什么用!否认有什么用?再怎么装,你还是爱他!担心他!”
      由爱生怖,太在乎,所以怕。
      “别再装无所谓了!楚江来,你这个喜欢睡你哥的变态!”他狂叫着,刀尖一下没入楚秋白的皮肤,割破皮肉,几乎划伤静脉。
      楚江来的冷静一下子消失了,脸上出现野兽般的暴虐:“你别动他!”
      宗明满意地看着楚江来,满意于自己仅凭一把短刃就击溃了他冷静的面具。掏出一副手铐,甩在地上,抬着下巴发号施令:“戴上。”
      银白的金属色手铐滑到楚江来脚边,扬起一阵灰尘。
      “戴上!”
      楚江来死死盯着楚秋白脖子上的血,蹲下来,屈辱地捡起地上的手铐,咬着牙戴上。
      “这才是我的好狗。”红着眼的宗明像得了失心疯,哈哈大笑起来,“楚江来,我妹妹当年没得选,但我比你善良!所以,我给你选!假如——我妹妹能活到八十岁,你就欠她六十五年,一年一刀!很划算吧?”说着,他突然扬起手,突然往楚秋白的肩膀上狠狠捅了一刀。
      闪着寒光的利刃噗——地没入肩袖处的皮肉,插在手铐锁孔里的铁丝一下子滑出来,刀割的疼痛让出楚秋白蓦地大叫了一声。
      妈的,这人怕不是疯了?
      那把刀卡在肩窝处,宗明笑着用力把它拔了出来,鲜红色的血骤然从伤口处涌出来,立刻染红了单薄的衬衣。
      “秋白哥!”
      一直以来,楚江来都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如战神阿喀琉斯,藐视世间一切恐惧。
      希腊神话中,阿喀琉斯的母亲海洋女神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不被外界力量伤害,成为同自己一样不朽的神。在他出生后,将他在冥河中浸泡。阿喀琉斯因此变得刀枪不入,成为了古希腊战功赫赫的战神。
      但他最终还是死在了特洛伊战争中。因为太阳神阿波罗发现了他的秘密——只要射中阿喀琉斯的脚踝,他便会立马死去。
      海洋女神当年是握着他的脚踝,将他泡入河水中的。阿喀琉斯的脚踝没能泡到河水,留下了永恒的隐患。
      而楚秋白就是楚江来的脚踝。
      如蛇的七寸,如鲁珀特之泪脆弱的尾巴。
      ——楚江来很少觉得怕,但宗朝向楚秋白的刀口,让他感到了切实的畏惧。
      “一刀——”宗明拖长了尾调数数,嘶笑道:“看!我先给你做个示范!现在,你还欠我六十四刀!楚江来,快考虑一下,是让他替你还完,还是你挨两刀换他一刀!”死死盯着楚江来的脸,扭曲笑容让宗明面目全非:“你的表情真不错啊!十年了!我等这刻十年了!楚江来!你应该感激我的仁慈!让你有的选!快选吧!”
      楚江来不想选,只想掐死他。
      把他的头掐下来,肉剁碎,放去老宅的花园里,给哥哥做花肥。
      暴怒如洪水般地溢出来,拳头握得死紧,后槽牙咬得发酸。明明随便一拳就能把发疯的宗明打死,但楚江来此刻却像被钉在荆棘上的某种鸟类,鸦羽般漆黑的睫毛不住地颤着,身体却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
      他想要杀人,但不敢动。——宗明手中沾着血的刀尖,再次抵上了楚秋白的脖子。
      修长脆弱的颈脖上流下触目惊心的血迹,剧痛之下,战栗的喉结,在单薄的皮肤下不断滑动。
      因失血,楚秋白的脸色变得更苍白,紧紧锁着眉,但望向楚江来的眼神却很平静,哑着声音对他说:“白痴!没看到他是疯的吗?你来干嘛?还不快走?唔——”
      “闭嘴!别说没用的话!”耳朵被身侧暴怒的疯子吼得嗡嗡直震,刀尖再次没入血肉,扎在了刚刚的同一处。
      “啊——”
      “六十三——”宗明兴奋地数着数:“楚江来,你可以走!你可以马上走,不过,你欠我的东西,就得他来还了。”
      “宗明!有什么你冲我来,放了他!”
      鲜血淋漓不止,从楚秋白肩头的伤处不断地涌出来。——像坏了的水龙头。
      眼前这张英俊的、苍白的、忍耐着痛苦的脸,让楚江来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如同骨髓被抽干的剧痛。
      失血的楚秋白赐予楚江来疼痛的能力。紧缩着的心脏被绞得粉碎,脊柱中本该是骨髓的地方,却是空的。
      “你别碰他!”他说,“一百二十六刀是吧?我来!两百、不一千刀都行!你放他走!他是无辜的!”
      无辜?
      不,不是这样的。
      楚江来是疯子是变态!而楚秋白深爱着楚江来,是愿意为了楚江来割肉祭献的信徒,也是疯的!没准他还期盼着可以纵容楚江来再疯一点!
      他们是共犯是同谋,在这个烂世界里共沉沦。
      楚秋白一点都不无辜。
      他们都欠他,欠他妹妹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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