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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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睡前和母亲周旋了一场，低落而焦灼的心情让本就不好的睡眠更糟。楚秋白一连吞了好几片安眠药，才很艰难地睡下。
本就不富裕的睡眠，中途又遭到了不速之客的劫掠。
楚秋白从朦胧的困顿中挣扎着醒过来，他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床上多了一个人。睡前严丝合缝的睡衣大咧咧地敞着，纽扣从腰间一直解到胸口，衣襟扯得比贴在额前的发丝更加凌乱。
短暂的茫然过后，喷薄的怒意接踵而来。
“楚江来！”他像头发怒的狮子，试图把不请自来的混蛋掀下床。
“到！”
扰人清梦的楚江来并没因楚秋白的虚张声势有丝毫的退缩。
相反，得寸进尺地挨着楚秋白，像只扒拉着锅沿不肯离开肉汤的狡猾饿狼，机关算尽，不过就为了这一口热乎的吃食。
“你大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
“我没有不睡觉啊，这不正要睡嘛。”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饿狼笑意盈盈地解开了两颗衬衣纽扣。
“秋白哥，我很乖的。你看，我都在脱衣服了，已经要睡了。”
直到这个时候，被他霸道拥抱着的楚秋白才察觉到了他微醺的醉意。
呼吸炽热，醉鬼的声音低哑却很温柔：“在你的专属骑士正式睡觉前，你还有其他什么吩咐吗？我亲爱的秋白哥？”
“放开我！”
“不放哦......”楚江来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沙哑中带着几分纯真：“你的骑士什么都能答应，唯独这一条不行。”
楚秋白无语至极，试着挣脱。
自楚江来接手家业，业内清一色地在夸他手段雷霆、天赋异禀，楚振天的老部下们也总爱感叹楚家虎父无犬子，楚振天后继有人。
可在楚秋白面前，这个被众人寄予厚望的商业巨擘却好像永远长不大。
楚秋白没心情陪他发疯，用尽全力地挣开他，伸手去够灯。
灯光大亮，让一切荒谬的暗□□都无所遁形。
楚江来单膝跪在床上，俊美的脸上浮着淡淡的醉意。比起骑士，他更像是一名宴会后，不慎走错宫殿的王储。
和醉意明显的他比起来，睡裤被褪到一半楚秋白反倒显得更为狼狈。
无辜的小狗并不会因为开灯就害羞退缩，他自认为什么都没有做错，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想和心爱的哥哥贴贴。
“秋白哥......”
借着酒劲，继续黏糊糊继续缠上来的楚江来，让楚秋白的耐心耗至极限，他就快要绷不住，语气也越发冷肃——“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没有！”三番两次被推开的楚江来声音高了一些，压着怒火的眼睛阴冷得让楚秋白怀疑他根本没有醉。
“都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还妄想我心平气和、真心实意地祝福你和那个女的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吗？！！”
说到“早生贵子”楚江来皱起眉，阴暗的冷漠即刻从他眼中消失了，取而代之是被深深刺痛的不甘心。他自嘲地笑起来：“不过，你好像也并不怎么需要我的祝福......”
“毕竟，那女的都怀孕两个月了......”说着，刚刚还充满阴戾气息的眼睛逐渐湿润，眼眶也缓缓地红了。
他真的很会哭。
每一次都哭得情真意切，哭得别人肝肠寸断。
一种最近经常困扰楚秋白的失真感又来了，他变得飘忽不定，束手无策，只能面无表情地望着对方。
这份无动于衷的沉默令楚江来的脸上涌出更多、更生动的痛苦。
他抓着楚秋白的衣角不肯放，鼻音浓重地说：“从京市回来我就一直在想，你到底为什么会选文茵......”
那片衣角仿佛鲁珀特之泪的尾巴，被他牢牢地攥住，伪装成刀枪不入的楚秋白立马粉碎，避无可避地感到一阵深深的酸楚。
心像被用力挤压的柠檬，不断涌出酸涩的汁水把怀疑、怨恨、恐惧都浸透了，又胡乱地融化在一起。
楚秋白很早就知道楚江来没那么好，也曾想过他或许真的在心理健康方面有着轻微的缺陷也不一定。——楚江来对楚秋白的感情表达太过强烈与极端，和他面对别人时大相径庭，带着许多夸张的演绎成分。
楚秋白不笨，他看得出来。却总骗自己，如果那些浮夸的情绪表现楚江来只愿意演给楚秋白一个人看，那也没什么不好。
楚江来是个新手演员，而楚秋白愿意给他排练的机会，做他唯一的观众或舞台，什么都好，只要楚江来需要。
有一点点轻微的情感认知障碍又怎么样？
楚秋白自己也不完美。温吞、胸无大志还缺乏冒险精神。
而楚江来是楚秋白这一生鲜少想要争取的涉险机会。就像世界上唯一的一颗月球，即便遍布坑洼也没关系，依旧不影响它那份独一无二的闪耀。
“我也有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楚江来的鼻子红红的，头发乱蓬蓬毛茸茸地卷曲在额前，他像个因为作业没有写完而被哥哥拎出去单独罚站的小朋友。
楚秋白仍然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可那股武装到头发丝的冷漠，却早已经像被春风光顾过的冰棱，渐渐松动消融。
他想，这么鲜明生动的痛苦，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尽管表达得有些浮夸，可楚江来的难过却如此真实。
但如果这份痛苦是真的，那为了他要结婚就难过到掉眼泪的楚江来，真的会舍得付诸那些残酷的伤害吗？
种种迹象表明，楚江来好像真的不止一点情绪问题那么简单。
他很可能冷漠刻薄、自私残酷、说谎成性还表演成瘾。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楚秋白就是有种不到黄河心不死，撞了南墙也难回头的心软。
“然后呢？你想明白了吗？”楚秋白问。
“嗯。”红着眼的楚江来动作幅度很小地靠过来，像只捕捉鸟雀的猫，顿了顿才说：“起初，我想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却一直在回避真正的原因......”
“那现在呢？”
“对不起。”他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讨好地说：“秋白哥，我错了......”
他道歉了。
楚秋白的心重重一跳，像突然罹患了室性心动过速，心脏骤然发热，手心却发冷。他脸上仍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却仿佛下颌关节脱位般地说不出话来，等了很久才问：“错在哪里？”
“我不应该瞒着你去见别的女孩子......”
楚秋白僵在原地，任由楚江来轻轻地靠上来，语气诚恳地说：“但我和她们真的没什么的。”
哦，原来是在为这个道歉。
可那不过是诸多隐瞒中的冰山一角。
“我还以为，你是不会知道的。”楚江来这样说完，又马上问：“是谁告诉你的？楚蓉吗？”
楚秋白的人际关系简单，在和他走得很近的人之中，楚蓉的确是最有可能传播这些八卦的人。更何况，她还曾在纽约住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哪怕本人不在，有几个熟人眼线也不足为奇。
见楚秋白不说话，楚江来冷声评价道：“她还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楚秋白讨厌楚江来策略性的避重就轻，更讨厌楚江来把自己的错误归咎到别人身上去。
他避开对方想要搁到他肩膀上来的下巴，口气严厉了一些：“你又不是没有骨头，就不能自己单独坐好吗？”
“楚蓉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你还帮她来骂我。”
“你的意思是，是楚蓉逼你和那些女孩子约会的吗？”
“她没有逼我，但她在你面前恶意解读我的社交晚餐，比逼我约会还要严重一万倍！”
楚江来理不直气却壮：“我就知道一定是她！一大把年纪了！自己不好好谈恋爱结婚，还要来搅黄别人！”
“楚江来！”
被秋白哥点名的楚江来立马闭上了嘴，但红着眼睛，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你自己的错不要去迁怒别人！再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楚蓉告诉我的！”
“不是她还能有谁？”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楚秋白的脸色再次冷下来：“楚江来，你不是没想明白，而是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那些照片的确是楚蓉当做八卦分享给他的，但她根本没有恶意。
在国内从未公开过女朋友的楚江来，去了欧美倒是作风开放地结识了不少女孩。——她只是把这事当成是家族内的八卦小小地传播而已。
毕竟作为小姑姑，楚蓉绝对想不到，楚江来背着家人挽着各路女孩子进酒店，对于楚秋白而言意味着什么。
自京市回江沪后，楚江来大抵真的思考了很多，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试图“围魏救赵”的拙劣戏码。
楚秋白再次感到一阵轻微的厌倦与寒意。
“算了，现在讨论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他再一次下了逐客令：“去睡吧，已经不早了。”
但遭到驱逐的不速之客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倒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立马哀求地认错：“别赶我走，秋白哥，你说得对，不管是谁告诉你的，错都在我。”
楚江来像条做错事情故耷拉下脑袋的忠犬，只差没有摇尾巴来表示衷心：“但我发誓！我和那些人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关系！”
“只是朋友们起哄，我推脱不开才偶尔同她们见个面的......”
楚秋白不知道是怎样的起哄才会难以推脱到，必须和人去酒店的地步。但这些也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试图回想那段不为人知的隐痛，可一旦触及那片刻意封闭的记忆禁区，脑子就会像锈住的机器那样运转艰难。眼前发黑发蒙，连耳朵里都响起机油缺损，齿轮干磨时才会有的巨大的尖锐轰鸣。
重点是......
脑子像个年久失修的卫星电视机，零星的不堪画面隐隐地浮出来，带着讯号不好的扭曲与雪花，一帧帧模糊的画面如同被打碎的锋利玻璃渣，在跳动过速的心脏上割出数不清的伤口。
楚秋白感到一阵真实又缥缈的疼痛，仿佛肢体被人大卸八块后又缝了起来，每一个接口处都渗出流不完的血，留下永不愈合的疮疤。
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那盏摆放在他卧室的，名为“隐裂”的灯。太阳穴鼓鼓胀胀的，他心慌到呼吸急促，甚至有想要呕吐的眩晕感。
滑软的床单如同分泌着粘液的怪物的舌苔，而楚秋白则是那个被卷在怪物嘴巴中，无法逃脱、已经被弄脏的赤裸祭品。
关于楚江来究竟可能做了些什么。他实在不想去回忆了。
回忆会让活下去都变得艰难，这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如到此为止，就这么算了。
“秋白哥，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真的不能失去你。”
不能失去楚秋白的楚江来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小可怜虫。而可以轻易推开他的楚秋白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反派。
但把自己想象成坏人，就更容易从受害者的悲惨中抽离。
Ignorance is bliss.（无知是福）
比起全部的残酷真相，片面的坦诚也没什么不好。
不多也不少，刚好足够让他为这场不伦的恋爱画上体面的句号。毕竟，他已经没有能力去面对更多。
觉得自己愚蠢又肮脏的楚秋白近乎麻木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