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风）共谁争岁月》huanyue

10、第 10 章

　　真是……失策。
　　徐子陵叹了一口气，真是失策到家了！对方用的不过是以退为进的连环阵法，虽然阵法精妙，但占着自己百年功力，他也不放在眼里。只是没想到强用剑心通明破音阵时，意识反冲会让自己跌进自己的井中月。
　　当然，他更没想到是，自己的意识空间竟然只是一片净白的寂灭世界。
　　无生本无死，不生必不死，此灭最为乐。
　　原本就是如此吧……在漫长的时光中，悠悠的存活。心止如水，不过是死水。其实也不是真觉得那么寂寞，佛经道典，薄帛上淡淡的文字，填满他全部的世界。慢慢的，他也以为这就是世界的全部。
　　本来也就这样了……只是一场偶遇，让原本坚持的那个世界有一小块开始龟裂。从一小块开始，最后崩毁了整个世界，包括他自己。
　　脚下有踩到什么的声音，低头一看，却发现之前一直迷朦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去，脚下的冰层突然清晰起来。
　　只见冰下一团黑物貌似人形，徐子陵俯身拂开残雪，定睛仔细辨认才发现冰下之人与自己生了一模一样的脸。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冰下那人的头发还保持着几百年前的黑色。
　　这……是魔魅吗？
　　徐子陵再叹一口气……仔细打量黑发的自己，眉头轻蹙，嘴角微舒。那是几百年前他通常的模样，带着对未来生活的幻想和期待，也藏着不确定的忧虑和恐惧。
　　眨眼时，冰下那个黑发的徐子陵似乎动了动；再揉揉眼睛，那个徐子陵真的睁开眼看着他。
　　“你到底还是来了。”黑发徐子陵动了动嘴唇。
　　哦……还能开口说话，这魔魅倒是强悍。
　　“等了很久？”与自己对话，徐子陵倒是有些新奇。
　　“唉……”黑发徐子陵长叹一声，“情根深种，直到如今才破土萌芽，倒也不易。”
　　徐子陵淡淡一笑，“既然命中注定，我也不过顺天应命。”
　　“你再入轮回易，只苦了你心系之人，不过是再尝生离死别之痛。”
　　他和他同时苦笑起来，“即使如此，也希望抓着手中唯一的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去吧……定是那人来接你了。”
　　冰蝶翩翩而至，阳光穿过透明的翅膀，在徐子陵的白衣上映出七彩的光斑。徐子陵伸手轻触微颤的蝶翼，不知那人为了这小小的的引路之蝶，又耗费了多少心神。

　　跨出一步，眼前景物又是一变。一段红绫从徐子陵眼前一晃而过，徐子陵吃惊的看着站在一片桃花林中的绾绾。
　　“怎么做出一副不认识的模样啊？”
　　笑靥如花，确实是记忆中那个美丽妖娆的女子。只是这许多年来，这是徐子陵第一次主动忆起她，也直到如今，他才不得不承认，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底，相隔百年依然鲜明如最艳丽的画卷。
　　“子陵……你的心真狠啊，这么多年了，竟是第一次想我。”绾绾眼波带怨，却在下一秒又恢复她一贯的自若，“不过现在你现在想起来了，我就原谅你啦。”
　　“绾绾……”徐子陵唤出这个让他心情复杂的名字，当年他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女子，如今……他还是不知如何面对。
　　“唉唉……”绾绾大声叹气，恨铁不成钢似的跺了跺赤足，“时隔多年你怎么还是一点没变啊！看见我就开始皱眉，我就这么可怕吗？”
　　说罢，就飞奔到徐子陵身边，兴高采烈的挽着他的手臂。
　　“不是……”对上这位经常自动倚上他肩膀的妖女，他从来是无可奈何又不忍拒绝。
　　“不推开我，到底是你心太软还是你根本就舍不得我呢？”绾绾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徐子陵不着痕迹的抽身而出，“绾绾，我们不同。”
　　“呵……”绾绾嗤笑一声，“子陵，你是想说我们正邪不两立吗？”
　　“我从未因你的身份对你有任何偏见，正与邪……不过是世人自诩的头衔而已。”
　　“哦？”绾绾挑起了眉，手腕一挥，红绫轻柔的抚过徐子陵的脸颊，“那么你是想说，你与我，爱的方式不同，所以永远不会有交集？”
　　“绾绾……我有我选定的道路。”
　　“你的道路不就是自以为是的默默守候嘛！我说，从师妃暄到寇仲，现在是风行烈，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哈……大概真是自以为是，我总以为这是最好的方式，站在他们身后，当他们需要我的时候，回头便会看见我的存在。只是……事实上每次都来不及，每次我都救不到任何人。”徐子陵苦笑起来，被人直接了当的戳穿固然难堪，心里却有说不出的畅快。
　　“所以……其实是我需要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徐子陵缓缓开口，“仲少是我心中最深的结，妃暄是我入道的契机，而风行烈……”
　　“风行烈如何？”绾绾追问道。
　　“是契机，也是天劫。”徐子陵笑道。

　　“知道是天劫，你依然义无反顾吗？”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绾绾都到了，师妃暄自然不会缺席。
　　“倒也非义无反顾，只是顺其自然。”徐子陵轻叹一声，转头注视着那位仙子一般的人物，只不过如今称她一声仙子，倒也名符其实。
　　当然，眼前的她依然如他第一次遇见她那样，清清冷冷的外表下，实际上藏着一颗温暖的心。
　　“你倒是坦然，若是不能渡劫，你该知下场如何。”
　　“魂飞魄散而已，倒是落得干净。”
　　徐子陵抬头望向在半空中飞舞的冰蝶，看起来那么脆弱的一触即碎，实际上比谁都坚韧。
　　“风行烈很坚强……所以，没关系的。”
　　“如此信他？”师妃暄微微一笑。
　　徐子陵低头微笑，是信他，也是莫名的坚持。他们的相遇既是从生死薄上抢来的时光，多得一寸，都需感恩戴德。
　　“既是如此……还不回去？”师妃暄同绾绾一齐说道，风起花落，靓影逐渐消失。

　　徐子陵向四周张望……到底是等不来那人吧。
　　也罢，他本就活在他的血肉中，从没有半刻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