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代序 绞刑架下的报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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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纸上写着这行字的时候，我是怀着一种抄袭者的恐慌，同时却也不乏犯罪的快感的。它的著作权属于一个捷克共/产/党人（注1），虽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已经在1943年的秋天死于柏林的勃洛琛斯，但这并不构成我能够合理地把这个标题占为己有的借口。
而我之所以固执地要把这行曾经用捷克语拼出的短语再用德语拼写一遍的原因，在于我发自心底地认为比起布拉格的庞克拉茨而言，兰斯贝格更具备它所渲染的气氛。以及从更实际的层面来说——以去过庞克拉茨采访的记者的名义起誓——他曾经呆过的623号牢房，绝不比我现在占领的这间十坪的屋子离绞刑架更近。
这间屋子位于二楼，窗户朝东，恰好和我在柏林的寓所的卧室一样。它是一间老迈但保养良好的单人囚室，在兰斯贝格被美国人占领之前，想必曾有一个忠实而严谨的典型的德国老狱守照看着它。而我则是这位只存在于我的想象里的老人的受益者，拜他所赐，这间将要用作我的临时或永久的居所的屋子看起来甚至好于我在法兰克福读大学时的宿舍——只除了被铁栅栏罩得严严实实的小窗。
窗户是这间屋子里我感觉最微妙的存在。它用透明的玻璃带来了光，同时用拇指粗的铁条切断了自由的奢望。而它正对的就是这座监狱最为阴森的墙角。因年深日久而颜色乌青的绞架靠墙竖立，距离我的窗户不到二十英尺。听说当年元首在这里度假时，囚室的窗户也正对着绞架，这令我受宠若惊地怀疑起我每晚都躺在那位曾经站在第三帝国顶点的人在最为落魄的时候曾经躺过的床上。
于是我可以大言不惭地对那个捷克人宣布，我才是真正每天生活在绞刑架的阴影下的人——东升的朝阳会把横木的影子投到我的桌子上，没错，现在我用以书写的纸张正好被这道黑影压在下面。但愿这不致使我的文字也变得同样沉重，我并不是为了把自己、或者其他什么有可能读到这份东西的人的心情弄糟才写它的。不过当然，如那个名叫伏契克的捷克人一样——噢我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写到什么时候。倘若某一天美国人拒绝再提供墨水和纸张，我是没有耐心和毅力用黑面包捏什么墨水瓶的（注2），我毕竟不是个英勇无畏的伟大的布尔什维克。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将视心情而定写下我认为值得记录的东西。既然美国人乐于提供给一个德国记者、一个恶名昭彰的反犹主义吹鼓手这样的便利，我又有什么理由要推拒呢？与其让想法在心中烂掉，不如给它们到世上一游的机会，哪怕它们很快就会在火焰中回归尘土。就像人总是要死的，可是上帝从来不因为这个理由而杜绝人的出生。
噢对了，今天是1946年的6月21日，我在2字头的年纪里做过不少的坏事，所以会这么快地步入3字头的岁月也是罪有应得——别担心，虽然上述句子看起来完全没有逻辑关系，但我并没有精神错乱，疯子是不会给自己庆祝生日的，而我会——Herzlichen Glückwunsch zum Geburtstag（注3）！Elias。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代序 绞刑架下的报告
